馬大全有些僵硬的臉皮抽動了一下,卻仍舊咬着牙說道:“苗曉鬆的案子罪證確鑿,我馬大全做事問心無愧。宋大人爲了一個女子,夜闖鎮山衛,強行帶走罪犯,這事情就算是告到了肖大人面前我也不怕!”
宋徵哼哼冷笑:“罪證確鑿?”
馬大全一揮手,有鎮山衛的人將一應卷宗送上來:“此案的證詞都在此處,大人一看便知。”
宋徵隨手翻看了一下,倒真是十分完整,人證物證齊全,看上去真的是苗曉鬆犯了事,鎮山衛纔會抓人。
苗曉儀忍不住嬌叱道:“血口噴人!進了你們鎮山衛,還不是任由你們拿捏,隨意編造罪證?”
宋徵看完了卷宗,擡起頭來,馬大全卻忽然發現,他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宋大人……”他下意識的開口,卻不料宋徵平擡手掌,龍儀衛巡察使大印凌空升起,寶光繚繞烈焰升騰,壓制了周圍一切龍儀衛官吏,護城大陣轟然一聲光芒綻放,從夜晚的三成警戒威力,驟然提升到了全部威力,加諸於宋徵全身,他威然凜下,吩咐一聲:“齊前輩,動手!”
齊丙臣纔不管你什麼鎮山衛千戶,他受命保護宋徵,一切聽宋徵命令,宋徵一開口,他長笑一聲騰空而起,一掌落下壓住了整個鎮山衛!
巔峰老祖宛若老龍,睜目探爪,世間便有崢嶸。
馬大全惱怒的大罵一聲,卻發現自己一身氣息都被死死壓制,官大一級壓死人,在洪武天朝更加明顯,官印一出,氣運壓制,根本無從反抗。
他手下幾名百戶想要暗中激發鎮山衛的烈焰狂龍,卻發現這戰具在宋徵的官印籠罩之下,對他們毫無迴應。
“真他狗日的!”鎮山衛咒罵一聲,卻見齊丙臣虎目一瞪,胸口如遭大山一撞,噗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杜百戶已經帶着人殺入了冥獄當中,一間牢房一間牢房的搜尋起來。
苗曉儀目瞪口呆,她算是見識到了龍儀衛的霸道——不光對別人霸道,原來他們自己鬧將起來,也是這麼霸道的。
宋徵來到她身邊,淡淡道:“去找你弟弟吧。”
“哦。”苗曉儀猛的反應過來,連忙跟着杜百戶進去了。很快“弟弟”的呼喚聲在冥獄中響起。
時間不長,苗曉儀和杜百戶架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出來了,苗曉儀心疼的滿臉眼淚,杜百戶對宋徵覆命:“大人,找到了。”
宋徵一揮手:“回去。”
官印轟然回落,氣勢收回,旋轉着歸入了宋徵的手掌中。齊丙臣一聲冷哼,震得鎮山衛整個衙門房屋垮塌了七八間,這才收回了自己的力量,在高空中凌然而立,繼續掩護宋徵等人。
馬大全咬牙切齒:“宋徵!這事兒沒完,你給我等着!”
宋徵停下來轉過頭:“馬大人說的對,這事兒的確沒完。”
回去的時候,一路平靜。
整個端陽城都感受到了那一枚江南巡察使大印帶來的威壓,護城大陣都啓動了呀!
錫州州牧名叫黃餘然,是個朝中無甚根基的官員,能夠當上這個州牧,實在是因爲十年前這個位子空出來的時候,幾個朝廷大佬爭來鬥去最後誰也沒有成功,讓他撿了個便宜。
這些年他一直很弱勢,低調做官,默默撈錢。城中的事情,都是馬大全和那些大世家宗門商議決定,告知他一聲,他蓋上大印照辦就是。
宋徵來了,他一直躲着不敢相見,免得夾在他和馬大全之間不好做。但是今晚上護城大陣都啓動了,宋徵像是一頭大象,看上去脾氣挺好,忽然一發怒,一屁股把馬大全這隻小老鼠坐死了。
——自從馬大全當上鎮山衛的千戶,什麼時候這樣被人欺負過?
黃餘然覺得恐怕是躲不過去了,琢磨着明天去拜見一下宋大人,帶點什麼禮物,說點什麼話,讓他不要完全忽略自己,但也不要惦記自己……
他還和整個端陽城各大勢力一樣好奇一件事情:宋徵到底爲什麼要大動干戈?
快到小院的時候,苗曉儀有些不安:“這樣……會不會給大人惹來麻煩?”
她內心糾結起來,宋徵爲了他弟弟差點砸了鎮山衛衙門,這麼大的陣仗已經不是面子問題了。她就算是不願去多想也不可能了:這是多大的“恩寵”?她要怎麼樣才能報答?
苗曉儀內心對於“以身相許”肯定還是有些抗拒的,畢竟雙方剛剛認識,互相還不瞭解。可是有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的男人,願意這樣呵護她,還是讓她心中不可遏制的泛起了一絲異樣。
抗拒、卻又有點不想抗拒。
杜百戶卻罵道:“幹他娘!有什麼麻煩,他狗日的馬大全能怎樣?真敢告到肖大人那裡,我們弄死他整個鎮山衛。”
宋徵只是淡淡道:“若不把人搶出來,只怕你弟弟活不過今晚。”
那種被呵護的異樣情緒又在心頭泛了起來,湖水春波,她喏喏的不知該再說什麼,喬裝過的小臉下,紅紅的。
好一會兒,她才道:“我、我把自己知道的情報都告訴你吧。”
宋徵卻道:“我先和你弟弟談一談。”
苗曉儀費解,宋徵已經帶人進了院子,命手下校尉守住了周圍,帶着齊丙臣、杜百戶、曾百戶和她們姐弟進了正堂,擡手升起奇陣。
他指着已經奄奄一息的苗曉鬆對齊丙臣道:“齊前輩,辛苦。”
“小事。”齊丙臣兩指一點,靈元滾滾注入苗曉鬆體內,修復他的全身。他只是脈河境五重的境界,有巔峰老祖出手,傷勢很快復原,只是看上去還有些悽慘。
他翻身起來,給宋徵磕了三個頭,朗聲倔強說道:“謝大人救命之恩,不過大人跟我姐的事情,我不同意!家裡只有我一個男人了,我不同意,姐姐就不能嫁!”
苗曉儀羞惱不已,頓足道:“你胡鬧什麼!”
宋徵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潤潤嗓子:“我救你是因爲你對我有用,跟其他的沒關係。你要想報答我,就回答我的問題。”
苗曉鬆擡起頭來,有些懷疑的他看看,不怎麼相信:“真的?你對我姐沒什麼企圖?你是還沒看過她的真容吧?”
宋徵一笑,道:“你還小,有些事不懂的。”
“我還小?”苗曉鬆看着他:“你跟我差不多大吧?”
宋徵一愣,啞然失笑,還真是。
苗曉儀有些擔心,訓斥道:“怎麼跟大人說話呢?不得放肆!”
宋徵不介意,問道:“好了,說正事。馬大全爲什麼要抓你?”
苗曉儀奇怪,這還有什麼問的,當然是爲了馬幫還有……本姑娘。不料弟弟卻露出疑惑的神情,答道:“我開始也以爲他想用我脅迫姐姐,掌控整個馬幫。可是他把我抓進去之後,卻嚴刑拷打,反反覆覆問我兩個月前的一單生意。”
宋徵點頭:“什麼生意?”
“兩個月前,有人僱我們運了三十車三花米往吳州臺波府,貨主名叫王連成,從城東的烏家米行接了貨,九天時間趕到臺波府的東順大街,交給永利貨行的老闆娘田三水,運費三百元玉,路上要保證貨物不得有任何缺失。
這一趟他給的錢多,但要求很嚴,我有些不放心就跟着去了。到了臺波府,沒找到他說的那個什麼永利貨行,他本人卻忽然出現,接了貨走了。
他給錢痛快,我們也沒多想就回來了,我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問的,事情很簡單,他們每天拷打我,我把整個經過跟他們說了幾十遍了,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想問什麼。”
杜百戶幾個已經敏銳的覺察到這一趟送貨不簡單,問道:“大人,這批三花米肯定有問題。”
宋徵點了點頭,對苗曉鬆姐弟說道:“他抓你不是爲了端陽車行,那是個幌子。”
杜百戶拿着他的名帖去要人馬大全不給,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不管是一名絕色女子,還是一個端陽車行,都不值得馬大全和江南巡察使對抗。
而後他親自出面進行試探,馬大全急匆匆而來,甚至在極短的時間內,把苗曉鬆整個“案件”的罪證都僞造好了,更說明這件事情有大問題。
馬大全很害怕自己見到苗曉鬆!
於是他當機立斷,出手搶人。
這一點上,苗曉儀真的誤會了,其實跟他們姐弟本人沒多少關係。
苗曉鬆還是不明白:“可是我們只是個送貨的……”
宋徵一擺手,又問了一些細節,苗曉鬆照實說了,宋徵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他擰着雙眉想了一會兒,對姐弟倆說道:“你們先下去。”
“是。”苗曉儀帶着弟弟出去了,宋徵取出玉符聯繫了肖震。
肖震的聲音帶着一些埋怨和幾分睡意:“大半夜了。”
齊丙臣等人聽到聲音,一起垂手躬身以示尊敬。在湖州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知道自家大人和指揮使關係密切,現在看來,簡直不是密切這麼簡單,這都什麼時辰了,他想都不想就把指揮使給拽起來。
關鍵是指揮使雖然埋怨,卻沒有真的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