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伯柯苦笑道:“那個逆徒的所作所爲,我是真不知道。這登闕會我們平湖樓一向是不參與的,所以門中也沒人關心這事情。
方子玉要來,也只是跟三兩個好朋友說了,別人都不知道。他要來做什麼,連那幾個朋友都沒說。
不過這樣的蠢貨,輕易就被人挑唆,和該重罰。”
班公燮在一旁道:“伯柯老弟說的是實情,平湖樓在湖州一向超然,的確不參與登闕會。”
宋徵這才釋然,點頭道:“那就叨擾鍾老哥了。”
“哈哈哈。”鍾伯柯鬆了口氣,爽朗一笑,回去不用被老父親責罵了。
周圍的其他人卻更加震驚了:宋徵到底是什麼人物?一句話就把鎮國強者喊來,平湖樓的主事人還要親自出面賠禮道歉?
原本那些世家宗門之主,面對宋徵的時候還會有些端着架子的,現在卻不由得賠了小心。
平湖樓的樓船極大,比雷敏之安排的酒樓還要寬闊,上下五層,足以容納所有賓客。宋徵陪着大家吃了幾杯酒,就先行離開了。
他現在的身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雷敏之提前準備好了一場宴會,但鍾伯柯說這場宴會平湖樓來辦,他也不好反對,只是晚宴上他的心情卻不太好。喝了幾杯酒,應酬了幾名故舊,忽然看到一旁桌子上有人朝他使眼色。
雷敏之微一點頭,心中會意。
夜宴結束,平湖樓的船靠了岸,已經準備了馬車送散修們回去。而各位大人自有家丁等候,雷敏之上了車吩咐道:“喝多了酒,走得慢一點。”
“是,老爺。”
馬車慢吞吞的走着,等路上的車輛逐漸變少了,後面忽然趕上來一輛車,和雷敏之的並排而行,那車上有人一躍而過,拉開門坐進了雷敏之的車中。
兩輛馬車錯開,一快一慢逐漸遠離。
雷敏之一笑:“宗主。”
來人相貌看上去四十左右,氣勢如山,不怒自威。他朝雷敏之點了點頭:“老雷。”
一湖雙宗三世家,除了煉仙宗還有御山宗。而雙宗向來以御山宗爲尊。
煉仙宗偏向於制器,御山宗則是貨真價實的戰修宗門。戰修是一個特殊的概念,說白了就是御山宗這一門,修行的功法非常適合戰鬥。
湖州城裡,也曾經有人猜測,若不是平湖樓有鍾雲岱坐鎮,御山宗和平湖樓一戰的話,御山宗獲勝的可能性極大。
御山宗宗主楊六目是個奇人,據說他出生在湖州境內一個偏遠的小鄉村,母親生產之時,屋頂上落下來一隻巨大的六目莽蟲,嚇得一家人瑟瑟發抖,那六目莽蟲卻一直守着,直到他順利降生才飛走。
於是村子裡便有流言:這孩子其實乃是莽蟲的孽種。
他的父親不敢養他,將他遠遠地丟在一條幹枯的河溝中,卻被一名瘸腿的流浪漢撿到了。這流浪漢身份也很奇特,乃是御山宗一名棄徒,他聽說了楊六目的傳說,堅定地認爲這孩子是個奇才,他將楊六目帶回御山宗,跪在山門前請宗門開恩手下這個孩子,算是他對宗門的補償。
宗門不允,這棄徒便一頭撞死在山門前以明心智。
御山宗無奈,將這孩子收入門中,但檢查了一下,發現他的資質普普通通,能夠真的煉氣入門還要看機緣。
不成想,他從六歲開始,竟然縷縷創造奇蹟,等到五十歲,已經是天尊的修爲了。
三十年前,前任掌門大限將至,傳道統、閉死關,楊六目正式接掌御山宗,而在這三十年中,御山宗不聲不響的慢慢崛起,每年都有小突破,三十年累積之後,超越煉仙宗,直追平湖樓。
而楊六目也已經是玄通境中期了。
他吃了御山宗根本道典的虧,擅長戰鬥卻拙於境界。所以歷代御山宗宗主,幾乎都是最後困於境界,被逼的閉死關。
而整個湖州城,恐怕只有雷敏之知道,御山宗的一名女弟子,乃是柳大人三兒子的妻子。
楊六目並不張揚,甚至平日裡跟雷敏之也不怎麼往來,免得樹大招風,但是今晚忽然示意雷敏之,想要一會,雷敏之很好奇楊六目到底有什麼事情。
“老雷。”楊六目身上有一種特殊的草莽氣息,他不修邊幅,言行舉止粗豪,但是這種粗豪,卻比那種書生的彬彬有禮,更能拉近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比如現在,一聲“老雷”就讓雷敏之覺得雙方是朋友。
“你怎麼看這位千戶大人?”
雷敏之想了想,反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他手中?”
楊六目也不瞞他:“陽眼下的那六隻琉璃寶罩,有我御山宗的一隻。”
“你……”雷敏之一陣無語,低聲帶着責備:“你怎麼現在才說!”
楊六目兩手一攤道:“誰想到他的手段如此了得?連平湖樓都支持他。”
雷敏之想了想,道:“這件事情,你原原本本跟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六目倒是爽利:“最初起意的是煉仙宗,十五年前,他們得了一張圖紙,可以煉製一種強大的靈寶,但是需要以龍氣溫養。煉仙宗便設計了這琉璃寶罩。
可是到了佈置的時候,卻發現只憑他們自己,無力在陽眼附近的水下,佈置如此之大的器物。於是他找到了我,答應這靈寶煉好了分我一件,你也知道,我們御山宗主修戰法,一件靈寶怎麼能不動心?
於是我就答應了,可是佈置的時候又出現了這樣那樣的問題,比方說怎麼避開各方耳目,怎麼保證周圍水草茂盛,不被人輕易發現,如果被人發現了又要怎麼辦等等。”
他看了雷敏之一眼:“我十五年前找你那一次,你記得吧,我請你將太極湖的湖監換成了我的人,就是爲了遮掩。”
雷敏之氣的直搖頭:“你們都聰明,把我老頭子矇在鼓裡!”
“爲了解決各種問題,只好將另外四家也拉了進來。我們之間,有些還是敵對關係,但是重寶動人心,於是開始了合作。”
“之前也有幾次出了問題,但最後都能輕易處理了。”
雷敏之點頭:“你們六家聯手,這湖州城裡,的確沒什麼擺不平的事情。”
“偏生這一次碰上了宋徵,”楊六目捶了一拳:“本來按照逸臣公的意思,砸三億元玉,買宋徵閉嘴;可是白枕鶴跟煉仙宗的毛人傳兩個蠢貨,不捨的給錢,一定要想辦法壓服宋徵,結果鬧到了現在這個局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雷敏之道:“你現在想怎麼辦?”
“老雷,你跟千戶接觸得多,你感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事情鬧到了這一步,還能善了嗎?我們四家已經暗中商議了,我們可以給錢,還是三個億,只要他同意,馬上給他。
他這麼跟白家頂下去,對他也沒什麼好處不是,你能不能居中說合一下?我們四家承你這個人情。”
雷敏之看了他一眼,說道:“我這一次差點栽了,原本腦袋都保不住了,可是千戶大人給我想了個法子,所以我才能夠倖免,並且保住了州牧的位子。”
楊六目眼睛一亮:“什麼辦法?”
“他讓我促成柳大人、宏公公和肖震聯手,一起說情,陛下才免了我的罪責。”
楊六目道:“這辦法你自己也能想到。”
“不錯,但我那時方寸大亂,若不是他提醒,等我反應過來一切都晚了。”
“這般說來,千戶不是個苛責的人,而且對你不錯……”楊六目期待了起來,但雷敏之搖了搖頭:“我說的重點不是這個。當時千戶大人提醒我這個辦法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湖州城內除了宏公公,還有白大人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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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六目點頭,的確那個時候能多一位重臣說話,當然是增減一分成算。
“可是千戶提醒我,不要去找白家。”
楊六目一皺眉:“他那個時候就決定跟白家抗到底?”
“我一開始也以爲他是因爲跟白家交惡,所以阻止我去求白家。”雷敏之頓了頓,低聲道:“但是我去書信求柳大人的時候,得知了一件事情:柳大人言說,白九極在朝中已顯頹勢!”
楊六目想了一下才猛地明白:“你是說……千戶其實早就知道了!”
“他爲什麼會提前那麼早知道?”雷敏之露出高深之態:“你想一想!”
“難道……”楊六目連連擺手:“這不可能。他一個小小千戶,憑什麼扳倒內閣大臣?這絕不可能。”
雷敏之呵呵一笑,不再言語。楊六目又嘀咕了幾聲“絕不可能”,最後卻仰天一嘆道:“但它就是發生了。我想通了,這種高層機密的事情,宋徵若沒有參與其中,肖震不可能告訴他。一定是他的原因。
白枕鶴誤我!”他恨恨一聲,然後迅速道:“老雷,那我只能靠你了,幫我引見一下千戶大人。”
“我試試看。”雷敏之不敢打包票,宋徵爲了跟白枕鶴剛,迂迴萬里想辦法把白九極都扳倒了,他不清楚宋徵對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