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世界這一片迷霧,神明也不會輕易涉足,祂們似乎知道一些什麼內情,卻諱莫如深不願輕易談起。
宋徵此時有些“關心則亂”,但畢竟心性修爲極爲高明,並沒有真的失了方寸。
雖然他很想馬上追上那魔物,與它大戰一場,將伍中其他人都救出來,但還是以強大的理智,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他將機神請了出來,虛心請教。
機神很詫異:“你問這個做什麼?千萬不要去,那裡是整個星海最爲著名的無歸之地!”
宋徵眉頭微皺:“沒有人回來過?”
“所有已知的、進入了那一片迷霧的存在,沒有一位歸來。”機神說道:“最近幾十萬年,已經沒有任何存在膽敢擅入其中。”
宋徵不由得問道:“最近幾十萬年前?”
機神無奈道:“你知道最後一位進入這一片無歸之地的那一位是誰?”
宋徵當然不知道,機神自問自答:“是當年天庭的遠征天王!那一位可是和玉皇比肩的人物,當年建立天庭的時候,祂本有機會成爲仙皇,但是祂和玉皇感情極好,玉皇的年紀比祂大,一直像大哥一樣照顧祂,祂主動退讓,玉皇才能夠成爲天庭仙皇。”
“不過遠征天王在天庭中的地位十分超然,據說祂當時已經觸摸到了超脫的邊緣,修爲上甚至還要勝過玉皇一線。”
“可是卻不知爲何,忽然有一天,他孤身走進了這一片無歸之地,然後再也沒有出來。”
頓一頓,機神才帶着幾分緬懷說道:“遠征天王的確驚才絕豔,在那個時代……無人能出其右。可是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也是在親如兄弟的遠征天王隕落之後,玉皇性情才發生了變化,越來越暴躁嚴苛。”
宋徵暗自點頭,這個變化最終成了毀了千里之堤的那一隻蟻穴。
機神臉皮極厚,也不掩蓋自己尷尬的過去,繼續說道:“本神那個時候,在天庭中只是個打雜的,連品級都混不上,遠征天王對於我們來說,便如同高高掛在天上的大日一般,只能在心中崇敬,甚至不能以雙眼直視。”
他又對宋徵道:“這樣的絕代天驕卻消失在了無歸之地中,自那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一位仙官膽敢進入那裡——一直到了神山的時代,神明們捫心自問,也沒有任何一位自命勝過遠征天王,自然也沒有人再進入那裡。”
“你以爲這麼多年,爲什麼洪武世界好像神棄之地一樣,根本沒有神明願意在這裡顯聖,傳播信仰?因爲你們是無歸之地的鄰居。”
宋徵頗感意外,他之前判斷洪武世界神明隱跡,是因爲在神山陷落天庭的那一場大戰之中,洪武世界受到了牽連,被徹底毀滅,更是有神明隕落在這個世界中,因此隱藏了太多的秘密,神明們纔不願意涉足此世界。
原來其中還有無歸之地的緣由。
他繼續問道:“既然都知道無歸之地很兇險,那爲什麼那一位遠征天王還要走進去?以及之前進入無歸之地的那些存在,他們進入無歸之地,又有什麼目的?”
機神哼了一聲,道:“還不是爲了那些虛無縹緲的希望。”
“這一處無歸之地,又被稱爲‘永恆歸宿’,在天庭建立之前,那些大戰之中隕落的各方仙官、神明,雖然神格、神火都被掠奪,可是終究還是有大部分散逸掉了,而這些殘存的力量,在天庭確立、整個星海一統之後,一同歸入了那一片茫茫迷霧之中。”
“據說,無歸之地外面的迷霧,便是隕落的那些神明,在初死之時的迷茫所化。”
無歸之地出現的時間,恰恰印證了這個說法,只是不知道這個傳說從何而來,是不是有心人散佈出來的,還是因爲事實如此,並非空穴來風。
“有個說法就是,如果能夠在無歸之地中喚醒一位神明原本的記憶,就可以讓祂復活,重歸星海。”
“另外一個說法則是,無歸之地中,有任何人都夢寐以求的強大的力量。”
“但遠征天王爲什麼進入無歸之地,卻無人知曉。也有陰謀論者認爲,遠征天王是被玉皇逼迫,走投無路才進入了無歸之地,尋求解脫之道——可是遠征天王的實力還在玉皇之上,又怎麼會被逼得走投無路?”
機神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然後勸阻宋徵:“無論如何,不要涉險。哪怕是你身上有大氣運,無歸之地也能將之吞噬!”
宋徵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遠征天王十分強大,但是這一位存在,爲了兄弟之情,寧願將仙皇的位置讓給玉皇,可見是個集中感情的人物。
祂進入無歸之地的目的,宋徵猜測很可能是爲了復活某一位,在天庭征戰之中隕落的至交好友。
但是以祂的實力仍舊沒有成功。
現在天火似乎“走投無路”?想要和自己同歸於盡,所以帶着王九他們一同進入了無歸之地。
宋徵對現在自身的實力很有信心,再次面對天火,堂堂正正對決,他一定可以擊敗對方。天火倒是有理由這麼做。可是以宋徵對天火的瞭解,他不認爲那魔物會這樣做。
那魔物老奸巨猾,手段極多,而且行事多方佈局,目的性極強。
它一直在洪武世界,毗鄰無歸之地,卻早不進去、晚不進去,一定要等到自己來了,讓自己親眼看着它走進去——分明是想引誘自己一起。
可是自己進入無歸之地,對它有什麼好處?僅僅是爲了害死自己?然而它又有多大的把握從無歸之地中出來?
是它真的找到了進出無歸之地的奧秘,還是說這魔物這一次自信過頭?
宋徵心中,各種思緒紛呈而起,卻一時間難以得出準確的判斷。
他隨手灑下一片神魂念頭,落入了洪武世界中,開始蒐集自己離開這段時間,天火的所作所爲。
並且柳成菲等人,也得到了宋徵的念頭傳訊,開始動用朝廷的力量,爲他蒐集情報。
然而這一切卻都徒勞無功,天火行事極爲隱秘,而且它一直隱藏在神燼山深處,根本查無可查。
宋徵請出了仍舊藏在世界壁壘縫隙之中的枯榮樹葉等前輩,詢問了一番,祂們也不曾注意到,天火這段時間究竟做了什麼。
宋徵苦惱了數日,卻忽然自己敲了敲腦殼,啞然失笑:考慮那許多作甚?天火把王九他們都帶走了,難道自己能坐視不理?
既然不能,那也就不用考慮那麼多,速速進入無歸之地便是。
他叮囑了兒女一聲,在外面等候自己,身形一晃,投入了那一片茫茫迷霧之中……
……
無盡的黃沙從天邊蔓延而來,在颶風的吹動下滾滾而行,好像一頭恐怖的巨怪,能夠一口將整個世界吞沒。
而詭異的是,在無盡沙海的另外一側,卻有一條清晰的界限,過了這個界限,馬上就是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綠草如茵,小河潺潺,一些生物在草原上蹦跳覓食,一點也不擔心界限外的沙暴。
而沙暴一口氣衝到了界限旁邊,卻在接觸到界限的那一剎那,嘭的一聲消散無影,漫漫黃沙撒落下來,形成了一個個波浪一樣的沙丘,卻偏偏沒有一粒沙子,越過那一道界限。
緊跟着,沙海之中卻又捲起了第二道狂風,繼續鼓盪起了巨大的沙暴奔襲而來,然後再一次在界限外破散,如此周而復始。
那一道小河之中,水底慢慢遊來一條黑影,足有三四丈長短,它潛伏在水底,忽然一躍而起,一口將一頭剛剛來到河邊喝水的黃色兔子吞了下去。
那兔子也是怪異,小牛犢子一般巨大生着四隻眼睛。它雖然被那黑影給吞了下去,卻沒有立刻死去,在黑影的肚子裡鬧騰起來,不斷掙扎似乎要將黑影給撐破了。
黑影迅速的蜷縮成了一團,好像一條巨蟒一般死死地箍住了肚子裡的獵物。
過了好一陣子,它的肚子才慢慢安靜下來。黑影渾身一鬆,軟癱在了地上,竟然是一條巨大的黃鱔。
奇特的是,這黃鱔身上生着一塊塊骨甲一樣的結構,一雙眼睛更是無比靈動。
它就那樣癱在河邊,肚皮鼓了一塊,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扁了下去。大約半個時辰,那隻巨大的兔子就被它消化的差不多了,黃鱔忽然就地一滾,身形變化,竟然化作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少年麪皮黝黑,一雙眸子靈動,身形矯健,身外也生長着那種骨甲,讓他天生披掛了一副鎧甲,不需要穿衣服,就遮擋住了羞處。
不過這少年的脣上,生着兩撇鬍子,模樣頗有些像黃鱔尾巴,讓他看上去有些猥瑣。
少年揉了揉肚皮,無可奈何的哀嘆:“這些無靈之獸實在是太難吃了,還格外兇猛,差點撐破了小爺的肚皮。唉,若不是遭了石災,顆粒無收,說什麼也不想拿這種東西果腹。”
他又看向了一個方向,在那邊的遙遠處,隱約可見一些山峰起伏的輪廓。少年嚥了一口口水:“還是有靈之獸好吃,可惜真的去了,就不是我吃它們,而是它們吃我了,唉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