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那個東西”。
姬亦鳴在贏行天和妘真真口中已經聽到幾乎耳朵起繭，只是後兩者每次都語焉不詳提出來半截又諱莫如深。他只知道妘真真幾次留下密語指向不同遺蹟，無論在上林湖古窯城還是眼前這處“前清祖地”，都是爲了所謂的“那個東西”。
上林湖古窯城中沒有發現，那麼這座前清祖地內……
會有嗎？
心中裝着許多疑惑，一邊還要時刻釋放出靈覺關注周邊情形、敲擊牆壁尋找下一個穹頂建築所在，三人一蛇行進速度自然免不了減緩下來。
足足十分鐘過去，依照不斷留下刻痕印記的妘真真記錄，只前進了兩三公里。
未發現新的穹頂建築，也沒找到第二個潛龍淵或者焉道成員。
綁在蠱蛇小陽背上的歐海潮呼吸平穩雙目緊閉，只是就算時不時被左右亂竄的小陽不留神把腦袋手腳撞上磚石牆壁，他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好在臥蠶眉道人畢竟有着宗師境實力，雖然失去意識內息也都流淌在經脈內無法自動流轉全身保護軀體，但以道門宗師的肉體強橫程度並不會被這些小磕碰所傷。
姬亦鳴開始還偶爾喝止下由着性子亂竄的蠱蛇小陽，時間長了見歐海潮沒什麼反應便也未再太多關注，只與妘真真兩個不斷敲擊磚石牆壁偶爾揮拳砸出個破口，可惜仍未發現新的線索。
隨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身上內息都多多少少有了些消耗，不約而同地各自拿出陣盤握在手心開始緩慢地恢復。
眼下這種隨時潛藏危險，連宗師境高手都被弄到昏迷的情形下，即便有同樣的宗師境蠱蛇小陽護在身邊，兩人心中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咦，這兒……好像有機會。”
走在姬亦鳴身後的妘真真敲擊到甬道右側一塊牆壁時，突然停下腳步臉上神色微動：“你聽聲音。”
被她敲擊着的青色磚石，果然發出了與之前那處穹頂建築一樣的空洞脆響。
姬亦鳴也瞬間停下腳步眼內流露出一絲小小的驚喜：“試試看吧，可能性很大。只是不知道這後面，是否也是與方纔那一樣的‘蒙古包’。”
（而蒙古包裡面，會不會又有個記載着數百年前影像的木質陣盤。）
妘真真又順手敲擊了下磚牆，正打算後退半步發力轟擊這處牆壁時——青色磚牆內部，居然也響起了幾聲輕輕的敲擊聲。
裡面，有人！
姬亦鳴與妘真真同時退開數步，臉上表情也瞬間凝重起來。
漆黑幽暗的甬道內，其他地方都靜寂無聲。連兩人背後蠱蛇小陽都知道此刻情形嚴峻，直接游到距離姬亦鳴不足半米位置，巨大頭顱上一雙金色銅鈴巨眸緊緊盯住了傳回來敲擊聲的磚石牆壁，蛇軀上宗師境力量悄然勃發。
一秒。
兩秒。
三秒。
幾秒鐘，牆壁上未再響起第二陣敲擊聲。
姬亦鳴轉頭看了妘真真一眼，反手從書包內取出個老舊充電寶，抖手就朝那處磚牆上砸去——未蘊含太多《太一長生訣》內息，半塊板磚大小的充電寶砸到磚牆上只響起聲“咚”的沉悶重響，濺起幾片細小碎塊並沒有砸出破洞。
這下，幾聲不輕不重的敲擊，又再度從磚牆另一面響起。
……
……
站在廣場盡頭，整片三米高的青色城牆腳下，四人都微微仰頭望向上方。
“凹”“凸”字型城牆牆垛橫亙了從左至右至少六七百米距離，頂上則還留着着十多米空間。背後那些丹爐模樣熊熊火焰的火光照射下，能很清楚地看到牆面各處並非光滑平整，而是有着許多細細密密的小破口、崩裂。
“箭傷、檑木傷、火油燒的痕跡，攻城雲梯的痕跡。”姒道衍一邊仔細打量，一邊隨口將每處痕跡來由都解釋的明明白白：“這並非遺蹟內裝飾用的城牆，而是真正被攻擊過、防禦過，經歷無數次攻城防守戰的真正城牆。”
“但這種地底環境，背後又全是絕路，怎麼可能會發生過攻城戰？”潛龍淵三人知道他身份，也清楚這位“焉道”首領在歷史學知識上遠超自己，卻還是免不了生出幾分懷疑：“難道是整段城牆，從外面被移到這兒地底？”
“靠現代工程器械都未必能做到，這種工程量和施工麻煩程度，足夠重新建百十條一模一樣的城牆了。”閆思光按了按牆面，擡頭看向上方：“先翻過去看看後面是啥吧。這兒也沒第二條通道，贏老大他們被傳送肯定是在城牆外面。”
姒道衍神色未變，又深深看一眼這段在他感覺中充滿厚重歷史感，似乎藏着無數故事又傷痕斑斑的青色城牆，然後才抖手打出三道金色“太陽諱”諱令氣勁。
老牌道門宗師的輔助諱令光芒中，閆思光與鄭、牛三人只覺得身形一輕，整個人無需任何用力就這麼直接向上漂浮了足足四米，又被股憑空產生力量向前一推，穩穩站在了城牆大約一米寬的牆垛上面。
而牆後場景，也在這瞬間進入了他們視線範圍之內。
作爲在場四人中唯一進入過上林湖古窯城，經歷過那處遺蹟兇險的“見證者”，閆思光當然記得當初古窯城地底，所有古越窯邊界處，也有着一片片青色城牆建築。
只不過那裡的城牆一半爲了裝飾，另一半則是爲了承載“狴犴”雕塑，以鎮壓大一統陣底下《化衍祖蠱陣》內沉睡的祖蠱意識。
城牆背後除了山壁就是大塊大塊的山石，自然不會有更多玄奧之謎。
但此時此刻，站在一米寬的城牆牆垛之上……四人所看到的，卻是整片整片綿延不絕的房屋、街道、操場各種建築。而目力所及處，各種建築鱗次櫛比。大約每隔數百米就有座和操場上一樣的丹爐型火堆，星星點點間將整座“城池”照得影影綽綽，充滿了股詭異感。
繁華城市，闌珊燈火，空無一人的街道酒肆。
若是觀察稍微仔細些，還能看到酒肆內飯桌之上有着散亂的碗筷，腐敗成化石模樣的酒菜。沿街民居洞開的大門裡，桌椅板凳鍋碗瓢盆樣樣齊全，就好像這建造在不知多少米深地底的城池，原本真有無數居民在此生活一般。
“鬼斧神工，不可思議。”
潛龍淵後勤部那位牛部長長長舒出口氣，沉聲讚歎道：“能在地底遺蹟中建造如此龐大的城池，連細節都做到盡善盡美。幾百年前的前清古代工匠和修行者，究竟動用了多少人力花了多少年，來完成這樣一件偉大作品？”
在場諸人都不是探索古代遺蹟的初哥，但就算“焉道”組織首領姒道衍，也從未在以往經歷中見過任何能與之相媲美的存在。
他眼內驚異之色好半天才逐漸散去，目光卻突然微微一凝望向底下城池內某處。
“那是……軍備庫？”
其餘三人順着他目光望去，很快在城內一處空曠營地中發現個寬敞庫房。而庫房洞開的雙開大門內，堆疊着無數製作精良的金剛甲冑、各類兵器，馬鞍等裝備。
數量之多，應該足以裝備一支千人以上軍隊。
但四人關注的重點並非這個，而是這些甲冑、兵器和馬鞍之上，均蝕刻着他們極爲熟悉的黑色紋路。
陣紋。
雖然從這距離看不出是什麼陣法，但也足以判斷處這是一批帶有修行者陣紋的軍隊制式裝備。
修行者世界鐵律——
修行者禁止以任何方式，參與到普通人世界的戰爭中去。
而這些刻畫了陣紋的制式裝備，很明顯不可能是給普通人使用。
“幾百年前，努爾哈赤統一幾大女真部族的過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對這段歷史極爲熟悉的姒道衍眼神微凝，又重新望向城內其餘地方。
而這一次，他和其餘三人都看到了更多東西。
酒肆的後廚竈臺下，佈置着助燃陣法。
民居雙開大門兩側，刻着防禦陣法。
靠近城門的驛站，散落馬蹄鐵上刻着疾風陣法。
甚至連四通八達的道理兩側，都刻着通風與清潔陣法。
“這不是建造在地底的普通城市，而是一座有着修行者軍隊，居民們能利用修行者陣法工作生活，甚至組成整個龐大修行者循環系統的城市。”姒道衍看了看身邊三人，沉聲道：“建造這一切的古代修行者，手下肯定有着一羣數量龐大的修行者工匠。但我卻從未在歷史典籍記載中，看到過與之相關的蛛絲馬跡。你們潛龍淵典籍中，是否有過關於前清、努爾哈赤那個時代的修行界大型工程記載？”
只精研陣法的閆思光，和大半輩子都在戰鬥的鄭長林面面相覷，同時茫然搖頭。
只有後勤部牛部長能跟得上姒道衍節奏：“並沒有，但如此龐大的工程，無論如何應該留下來點蛛絲馬跡……實在是奇怪。”
姒道衍輕輕搖了搖頭未再繼續糾纏，直接躍下三米高城牆朝軍備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