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有贏行天這個大高手,和按前者所說有着宗師境實力的蠱蛇跟在身邊,姬亦鳴心中安定了許多。再加上護目鏡兩道車燈般的探照光芒,一路沿着城牆搜尋過去,比之前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一個一個檢查古窯,效率不知要高出幾倍。
可惜連續幾個下來,兩人依舊未在這些寶塔形低矮古窯內找到“458”的編號,更未找到寶相花紋飾的“大一統”陣。
倒是兩人一路走來,在地上發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瓷器碎塊。
開始時還以爲是青丘或者蟲豸道那些人,從熄滅古窯內取出的陶瓷器不慎摔碎,但連續撿起幾個後,贏行天臉色率先凝重起來:“不是東晉燒製的東西,你看這。”
他手中抓着塊圓形碎瓷片。
上面是個人騎在馬上,舉着根長長木槌。
“蹴鞠?”姬亦鳴皺起眉頭:“不對,應該叫騎鞠。這種運動最早記載於唐史,五胡亂華前東晉不太可能有類似題材的陶瓷器燒製啊。”
“兩個可能。”贏行天撫摸着上面紋路,沉聲道:“第一是這項運動比記載中更早,東晉或者更早的三國時期就已經興起。第二……就是這座古窯城,在唐代之後曾被人破解過。我們並非第一批進入者。”
“第二個可能性更大點,只是不知道那後來者,有沒有獲得‘大一統陣’。”
兩人心情正沉重間,隨即在地上看到了第二塊造型古怪的瓷片。
——半個巴掌大小的薄薄平面,上半部分有個倒過來的小梯形,帶着一橫、左右兩個小圓點,和邊上一個大圓點。
“這是?”贏行天思索片刻,很肯定地解釋:“算籌!”
又走過幾步,當姬亦鳴撿起第三塊瓷片,拿給前者看時。
兩人面色都有些尷尬起來。
這塊上是很完整的七個英文字母:NIKE、AIR,和中間一個熟悉的勾型標誌。
所以……第一個是拉爾夫勞倫商標,第二個是IPHONE X的劉海屏……
剩下這個,則是AJ籃球鞋……
贏行天干乾地咳嗽了聲,沒再好意思與姬亦鳴對視:“是進來那些人身上之物。”
——若東晉年代古越窯內能燒出這些東西,恐怕現代中美商業版圖都得徹底改寫。
至少這三家企業,光付知識版權費就是個天文數字。
姬亦鳴想起周澤那張慘白麪容,和行走在古窯外那帶着清脆響聲的機械腳步。
贏行天則回憶起黑暗中,被自己一拳擊碎成無數碎瓷塊的詭異之物。
“是‘刑兵’,或者‘焉道’那些人的手下。”後者運起內息,將三塊碎片全部碾碎,果然發現與當初捏碎瓷塊的手感一模一樣:“我們‘潛龍淵’所有通訊工具都是華爲訂製,沒有人用IPHONE。”
姬亦鳴也閉上眼回憶片刻,隨即點頭:“最後出現的那四人,雖然每個都穿着黑色飛鼠服,但其中一人腳上穿的就是AJ籃球鞋。”
所以那些人,都變成了眼前這滿地碎瓷塊嗎?
“死而復生的周澤,應該也變成了類似瓷器般存在。”贏行天散去手中碎末,神色凝重:“這座古窯內的神秘力量,應該遠不止‘大一統陣’和杜陵陽所修煉《金蟬化生大法》那麼簡單。小心點,遇到同樣的瓷人……最好不要發生肢體接觸。”
他回憶起方纔黑暗中一拳將來襲之物擊碎後,拳身上似乎有極短的僵硬感,只是被《行天決》那強橫至極的氣血衝散,才未繼續蔓延開來。
姬亦鳴點頭應下,隨即掏出第二塊瑪瑙將陣盤中心開始發黑的第一塊換掉,儘量保持經脈內《太一長生訣》內息始終流轉充盈。
然後他心中突然一動,朝着左側黑暗處瞬間扭頭:“誰?”
強光模式的護目鏡燈光掃射過去,兩道人影赫然在目。
四十幾米外,臥蠶眉道人歐海潮,扶着看上去滿臉虛弱的閆思光快步朝這裡走來。
一直半是懼怕半是委屈的蠱蛇迅速前竄,朝着前方兩人吐出蛇信,一股腥臭狂暴的宗師境氣息朝兩人急衝而去:“嘶嘶嘶!!!”
贏行天將姬亦鳴擋在身後,未去理會歐海潮只是緊緊盯着閆思光:“潛龍勿用!”
後者停下腳步,滿臉驚喜:“不爲世所易!大人,我終於找到你了!”
“不爲世所易”是三國時期少年名家王弼,對易經第一卦“潛龍勿用”所做註釋,也是此次上林湖行動的暗號。
暗號地上贏行天才放下心來,又轉頭望向扶着閆思光的歐海潮,渾身上下《行天決》氣勁含而不發,一股股強橫狂暴血氣卻朝着後者蜂擁而去。
臥蠶眉趕緊舉起雙手,方纔看上去彷彿隨時可能倒地的閆思光:“‘焉道’和‘潛龍淵’沒仇,我雖然看了半天戲,可人都是刑兵與蟲豸道那羣傢伙。”
“而且。”他用手指指旁邊:“這傢伙被青丘那羣人丟在路邊,不是被我發現恐怕早就在嚴寒裡凍死了。”
那邊閆思光點了點頭,笑容顯得有些羞澀:“確實是全靠這位道長相救。我都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醒過來時感覺整個人都被凍僵,差點兒沒命。”
贏行天朝歐海潮點點頭道聲“多謝”,然後才走到閆思光身前,雙指運足《行天決》氣勁握在後者腕脈上。
片刻後他神情平靜下來,鬆開手拍了拍閆思光肩膀:“沒事就好。”
“大人,老莫他們……”
“我知道。”贏行天黯然閉目,語調中帶着絲疲憊:“是我的錯,不該一下子讓你們分開搜索這麼遠。不該大意到認爲我們背後,沒有尾巴。”
“不過就算他們因我而身死,我‘潛龍淵’成員屍體,也不能任人欺辱。”再度睜開雙目時,他眼中已閃動着凌厲寒芒:“青丘和那蟲豸道要死,這座古窯中不管有什麼古怪東西存在,也一樣要死!”
歐海潮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閆思光卻是眼神發亮,緊緊盯着前者半天沒挪開。
……
……
另一邊。
同樣在青磚城牆下,青丘與蟲豸道三個宗師同時感覺到氣溫正在緩緩回升,原本僵硬身體,和幾乎停滯內息終於隨之恢復到了正常狀態。
前者召喚祖巫“蓐收”入體,雖然內息消耗頗盛,肉體傷勢卻迅速好轉起來。至於後者三人雖然恢復行動力,但之前召喚那條巨大蠱蛇時消耗的心頭血,依然令他們幾人顯得極爲萎靡,未必能發揮出平時三成戰力。
尤其見過古窯城內那些死而復生“瓷屍”的詭異能力,四人心中更是充滿驚懼,完全沒了平日裡身爲巫道、蠱道宗師自信。
“以我們現在狀態,應該對付不了贏行天了。而且若是再來幾個那些‘瓷屍’,說不定大家都得交代在這裡。”青丘看了看四周,總覺得黑暗中每一處都可能出現敵人蹤跡:“找到路就直接撤退,出去召集人馬再回來對付潛龍淵和這古窯如何?”
蟲豸道其中一人慘然而笑:“召集人馬?我蟲豸道三年來被那贏行天殺了兩名宗師、無數蠱道高手,此刻還留在凱里總部的……只剩些老弱病殘。若是這次不能報仇雪恨,恐怕以後再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
另外兩人臉上也是一片慘淡之色,只是很快又被極度仇恨取代:“還有機會的,那條‘陰煞陽極蛇’是我們三人用無數凶煞蠱蟲、和接近大半輩子的心頭血豢養而得。方纔還未完成最後一次精血催發,不知爲何就突然失控。”
“只要找到後重新以精血催發一次,它絕對爆發出讓人絕望的力量。”
“這蠱蛇中蘊含着最接近傳說中上古神龍的血脈,潛力無限。”
“就算贏行天……或者方纔那些詭異瓷屍,也未必是它對手!”
青丘回憶起方纔那團黑霧,和最後從其中鑽出帶着可怕氣息的巨大蠱蛇,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贏行天的強橫無匹、“瓷屍”連宗師境都能直接瓷化的詭異,那條蠱蛇雖然看上去實力不俗……但真的能與前兩者相抗衡嗎?
“怎麼樣?就這一次機會了,幹不幹!”
他正猶豫間,三人已齊齊轉頭,帶着一臉兇厲之色望過來。
“剛剛死的人裡面,有個小孩子叫卓雅。”青丘嘆口氣,在三人身旁席地坐下,又從口袋裡掏出根深褐色的里加.普拉達9號,慢條斯理地剪去茄帽,指尖燃起火焰仔仔細細地燒着:“可惜,酒店裡還有瓶十六年海蘭帕克,這時候能來一杯就好了。”
三人面面相覷:“這傢伙幹嘛呢?”
“這是……在裝逼吧?”
青丘沒理會三人,只是咬着里加.普拉達吸了一口,青色煙霧緩緩地從口中吐出又在鼻端蘊繞堆積,閉目享受着那股混有雪松、咖啡的醉人香味。良久之後纔再度開口:“是一對老朋友的孩子,跟在我身邊已經十二年。從她六歲那年,父母一起死在庫頁島的上古遺蹟裡,之後就是我在撫養照顧。把屎把尿、餵飯遊戲。”
“把一生所學巫道知識都傳授給她,希望她百年後能繼承我衣鉢。”他轉頭望向蟲豸道三人,取下口中雪茄:“你們懂這種感覺嗎?”
後者獰笑一聲:“怎麼不懂,我們死在贏行天手中的弟子……豈止一兩個!”
“不,你們不懂。”青丘落寞的搖搖頭:“十六歲生日那年,我就上了她的牀。所以這上林湖古窯城遺蹟裡埋葬的,不僅是女兒、是傳人,更是我的一生所愛。”
“所以,幹吧。我失去的,都要在這詭異古窯城裡取回來。”
將抽了半口的雪茄在城牆壁上按熄,青丘手中悄然捏碎一塊純白色晶柱,化作長龍吸入鼻端時渾身傷勢已恢復了七七八八:“十二巫天訣,祖巫蝕九陰!”
三個蠱道宗師面露喜色,同樣從背後口袋裡掏出一把不知名的蠱蟲,送入口中嚼得汁液飛濺,而原本能萎靡狀態也隨之迅速恢復起來。
然後他們六隻手同時打出一個玄奧法訣,六滴黑如墨汁的血液從指尖處逼出來,在半空中凝成團翻滾扭動的小球,懸浮着朝前方飄去。
“跟上罷,這團精血能幫我們找到它。”三人中一個突然想到之前情形,陰惻惻地笑起來:“被抓走那人是上古黃帝嫡傳姬家血脈,不知道真龍血濃度能有多少,正好作爲‘陰煞陽極蛇’最佳補益。可能吞掉那小子後,它實力還能暴漲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