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公里外的某處山頭。
銀髮中年男子手持一個平板電腦,裡面正放着“僞大一統”陣法所在區域的實時監控。以低照度夜間攝錄機拍下畫質雖然比白天模糊,但聽他們對話聲卻清晰許多。
——沒了高樓大廈和無數手機基站的射頻干擾,無線訊號的接收效果自然更強。
銀髮男子並非單獨一人。
站在他身後一起看着平板電腦內畫面的,還有七人。
五男兩女。其中三個男的身穿黑衣,肩頭揹着條被翡翠束帶紮起來的口袋,赫然是被認爲元氣大傷已徹底離開上林湖區域,退出競爭的“蟲豸道”修行者。
與之前夜襲姬亦鳴那幾個不同的是,這三個黑衣人手上均帶着枚雙龍墨翠戒,中間戒面品質也比之前首領強上許多,顯然已是蟲豸道中真正的高層人物。
剩下四個兩男兩女則是銀髮男子手下,看去至少也是武術家級別以上高手。
“和預料的一樣,藉助姬家嫡傳血脈力量溝通陣法。經過上次姜芷幽意外之後,以閆思光能力,應該已經把感應陣法調整至完美了。”銀髮中年男子放下平板,轉頭朝身後幾人道:“若只爲了跟在他們身後偷偷弄份陣法拷貝,我們甚至根本不必出手,
等潛龍淵找到主窯之後用這鵲鴝多拍幾張照片,就能獲得與他們一樣的好處。”
“不過。”他聲調突然高了點,一雙狹長眼內閃過絲狂熱神情:“這一次,以有心算無心,或許是我們幾年來最好的機會。潛龍淵那個叫贏行天的,最近幾年橫空出世風頭大盛,破壞了我們‘刑兵’數次行動。如果能讓他永久的隕落在這上林湖畔……”
“功勞之大應該不必我贅述。”然後銀髮男轉過身,緊緊盯着蟲豸道三位高層:“據我所知,貴組織成員死在贏行天手中已不止一次。夠膽的話,想不想幹票大的?”
三個黑衣人從頭到腳都包的嚴嚴實實,但聞言似乎仍能從中聞到濃濃恨意。
“我們只要贏行天死。”
不知是否因爲常年與蠱蟲作伴。這些“蟲豸道”黑衣人聲音均是沙啞含混,彷彿有幾十只蟲子含在嘴裡般,聽起來令人有股頭皮發麻的不適感。
銀髮中年男顯然並不在意這些,聞言臉上那股子興奮狂熱表情更盛。
“那麼,就幹一票大的吧!”
“我要讓潛龍淵在此地的所有人……都死!”
他話音落時,平板電腦屏幕內的十二根金屬件上LED燈,正好從藍色變成赤紅。與閆思光一齊站在陣法最中心位置的姬亦鳴,也正好咬破手指,將殷紅血液塗在其上。
霎時間,不僅僅是監視屏幕之內。
連這片距離陣法中心處一公里開外的山坡頂上,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周圍流轉起一股股細小勁風,空氣中蘊含的能量粒子也變得比平時濃稠百倍還多。
“陣法發動了,準備好跟上。”
蟲豸道黑衣人同時拿出顆翡翠圓珠直接捏碎,背後口袋內飛出八隻灰色蛾子,分別停在了在場每個人肩頭。然後他們身上所有屬於修行者甚至人類的氣息,徹底消失。
“走罷,跟上。”
銀髮男子話音未落,八人同時爆發出超越極限的速度,朝着一公里外飛奔而去。
……
……
五分鐘前,同一片區域。
無論是自以爲做好了萬全準備的“潛龍淵”,還是螳螂捕蟬的“刑兵”與“蟲豸
道”,都沒有注意到這“870121°14′04″,30°18′55″”處經緯度所在位置,月
色昏暗層雲遮天的八百米上空,不知何時已悄悄漂浮着一艘載人氦氣飛艇。
這艘核載五人的軟式衝氦飛艇長約43米,帶有吊艙、尾翼和舵。此刻以靜音推進器懸浮在八百多米的上空,若是湊近時還能看到艇身左右兩邊各印着兩行大字:
“國慶嘉年華,萊德堡傢俱城全場半價!”
“來就送免費家裝設計,更有終極豪禮歐洲十日遊等着您!”
——就算擁有強大武力的修行者,要想飛行在中國大地的領空之上,也必須老老實實地向寧波市民航安監部門提交申請,藉着傢俱城廣告掩護才能順利起飛。
並不很寬敞的吊艙內,五個便裝打扮的男子都站在窗邊,手持帶有夜視儀功能的望遠鏡朝下面看去。
爲了這刻,他們讓這艘塗滿傢俱城廣告的進口飛艇,在慈溪上空飛了足足五天。
“‘刑兵’頂級高手青丘、‘蟲豸道’碩果僅存的三個蠱道宗師。唔,還有四個
與青丘一樣修煉巫法的小傢伙。”
五人中只有一人身穿道袍、胸前掛着串雲蓋寺頂級玉化料的108綠松石圓珠,五官平淡無奇,唯有兩條眉毛烏黑濃密如臥蠶令其平添幾分威武:“潛龍淵這個叫做贏行天的小傢伙身份神秘,最近幾年雖然展現出頂尖武道宗師的水準。不過毫無防備下對上這種陣容……恐怕要吃個大虧呢。”
剩餘幾人穿着打扮看去與普通人無異,只是每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幾件綠松石配飾。
或雲蓋寺或丫角山,質地品相均是一流。其中一人將夜視儀望遠鏡轉向東側,看着“潛龍淵”後勤組在閆思光指揮下佈置陣法:“看進度,最多五分鐘之後他們就可以開啓陣法了。壇主,我們什麼時候出動?”
被稱作“壇主”的臥蠶眉放下望遠鏡,把示意手下一人接過駕駛舵:“螳螂捕蟬,
黃雀當然要在最後。等會兒‘刑兵’和‘蟲豸道’那些高手肯定也不會先動手,至少
等陣法感應確定主窯位置,纔會去搶奪那些古代陣法。嗯……以我對青丘那傢伙的了
解,說不定他還想幹把大的……把潛龍淵這些人都葬在窯底呢。”
“那我們?”
“先見機行事。如果他們能做到的話,在最後幫着推一把也未嘗不可。”臥蠶眉把那串雲蓋寺108綠鬆拿下來,在掌間輕輕揉捏:“如果連‘刑兵’和‘蟲豸道’合力都只能與‘潛龍淵’兩敗俱傷,那我們又何妨不一樣幹把更大的?”
“等會兒你開飛艇在上面巡航,盯住位置一定要保證在主窯上空兩百米之內。”他拍拍駕駛座那人肩膀:“這東西從國外整個運過來,帶報關和稅兩百多萬美元,可不是爲了替傢俱城做空中廣告用的。而且六天,才收一萬二!”
說完又忍不住低聲罵了句:“媽的爲了搶這單子,還要兩千回扣外搭一條中華。”
繼續監視兩分多鐘後。
幾人同時從夜視儀望遠鏡中看到:底下那座“僞大一統”陣亮起赤紅色光芒,“刑兵”“蟲豸道”八人在一公里外開始急速衝刺。
臥蠶眉迅速下令:“行動。”
除了駕駛座那位之外,剩下四人迅速穿上一身帶有滑翔功能的飛鼠服,卻未帶任何傘降裝置就這麼從飛艇吊艙窗口一躍而出。
月色昏暗的山林夜空中,誰都沒有發現四個影子正藉助一身黑色飛鼠服,從天而降。
……
……
十二枚品質不低的和田玉,在十二根插入地底的金屬件上亮起赤紅色光芒時,姬亦鳴就已經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起一股炙熱的氣息。無數原本隱藏於整片天地間的能量粒子,隨着和田玉碎裂而被迅速引入陣法所在區域之內。
這種感覺,就好像有無數顆被加熱至幾千度高溫的細小沙粒漂浮在空氣中,時不時觸碰到自己身體,然後直接從皮膚上最細小的毛孔中鑽入。
這時候他有些後悔不該藉助陣盤,將《太一長生訣》內息恢復至最充盈狀態——
“僞大一統”陣法所釋放出來的能量與陣盤毫無二致,除了更多更狂暴之外並不能幫
助自己做出任何突破。
反倒這些炙熱的能量粒子,將他體內奇經八脈撐的生疼。
若再呆久一點,說不定還可能造成不可逆轉的永久損傷。
所以當閆思光說出“開始”兩個字時,姬亦鳴並未多做猶豫就迅速咬破食指,將殷紅的鮮血按前者指示順序塗在了那寶相花紋飾中心軸上。
“轟!”
一聲彷彿從靈魂層面響起的轟鳴,瞬間在他腦海中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