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房門被大力推開,白澤被驚得回頭。
一旁的水麒麟端着香茗正想往嘴裡送,聽到巨大的聲響,差點沒把杯子扔出去。
來人穿着暗金色的長袍,一臉戾氣,除了尤家大少爺也不做第二人想。
水麒麟朝白澤使了使眼色,後者微笑着朝他點點頭。
看來這個尤子甯是有話要說的,心裡對白澤說着保重的話便繞過那人出去了,順便帶上了門。
“尤公子找無澤有何事?”
尤子甯不說話,狹長的雙眼直直盯着白澤的臉,嘴角邪氣的勾起。一時也讓一直處變不驚的白澤也忍不住微微後退。
下一瞬,尤子甯已經站在他面前,下顎被狠狠的捏住,臉被迫擡起來。
目光所及尤子甯俊逸的臉上卻是一臉的嫌惡。
“近了一看,先生果然是比女人還要漂亮呢。難怪把我子淳迷得神魂顛倒的。”粗糙的拇指在白澤嘴角輕佻的劃過。
白澤本能的別過臉卻在下一刻被狠狠掰正,這臉怕是淤青了吧。
“若不是看你有料事如神的本事,我絕不會留你到今天。”尤子甯盯着這張絕美的容顏,見他低垂着眼睛不再正眼看他,心內的火氣更是旺了。
不自覺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看他因疼痛輕輕蹙起眉頭,怒火竟奇蹟般的消減了不少。
換上一張笑臉,笑意卻未及眼底。
“如此絕色,卻是個男兒身,當真可惜了。”
“尤公子今日來不是隻想來羞辱肖無澤的吧。”臉仍被他鉗制,白澤本能的往後退了一點,鉗制住他的手掌也鬆開了。
“先生果然聰明過人。”在桌邊坐下,道:“尤子甯想要這江山,要有幾個出謀劃策的人物纔好。早就聽聞先生身負異秉本事超羣,不知先生可有意願協助於我。”問的理所當然,自負極了。
“您是篤定無澤會答應幫您嗎?”
“如果不想你的跟班小兄弟無緣無故失蹤,你最好還是答應的好。”
輕輕嘆氣,白澤微閉上眼睛。
以前曾想過相遇後的畫面,卻從來沒想到卻是這般劍拔弩張。
“好,無澤答應便是。”
沒想到他會這麼快答應,尤子甯偏過頭看他。
這人總是冷清着一張臉,好像對什麼事情都無所謂似的。就在剛纔威脅他時他也是一派冷清的態度。
到底什麼事才能撕下他這張冷漠的臉,看他生氣、妒忌的樣子一定比這張冷清的臉有趣得多。
兩人靜默着,兩顆心各自不同的心思。
水麒麟一手執着一隻通體碧綠的小瓶子,手指在瓶口粘了一粘,便把手指上綠瑩瑩的膏狀物體抹在白澤的下顎處,嘴裡還不停的唸叨。
“那個尤子甯就沒有憐香惜玉的自覺嗎?到底是有多麼不滿,盡然把你的臉捏成了這個樣子,要是被崑崙山那些神獸妖精看見了,不一個個撥了他的皮纔怪。”恨恨的說着,可手指的力道卻很輕。
見他依舊不動如山,水麒麟急了。
“你一個堂堂的白澤獸,在仙界也是尊貴無比的,現在卻爲了個凡人這般委屈自己。”
白澤緩緩睜開眼,往日清澈明亮的眼睛現在卻也是迷惑着。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來人間尋他,是爲了那個承諾還是其他。
只知道,看不見他心便孤寂着,沒有依靠。
白澤被軟禁在了北苑,僕人們雖恭敬卻時刻盯着他的一舉一動生怕他趁機溜走,到時主子怪罪下來,他們都別想活。
白澤也不惱,這個北苑雖然藤蔓叢生,但也算清幽雅靜。
信步走在粗糙的碎石路面上,腳底突起的圓潤石塊卻不扎人,反倒非常舒服。
意外的在碎石路的盡頭發現了一處竹林。
竹子不很高,但卻非常茂密。有風吹過的時候,葉子交錯着發出沙沙的響聲。
撥開細長的竹葉,卻又是一處清泉。小小的吃了一驚,雖只是一處很小的泉水,卻是無比清澈澄明。陽光透過茂密的林子直透下來,照出斑駁的光點。
水波粼粼,別有一番滋味。
蹲下身,一手執着袖子,另一隻手探入水中,果然冰涼宜人。夏天將至,這裡無疑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水麒麟喜水,這個清幽之地,一定會讓他歡喜上幾天。
竹林深處,尤子甯遠遠的見着一抹青色,跟過來卻原來是他。
見他一襲青衣,眉目如畫,臉頰微微泛紅。見着這一池清泉,竟蹲下身子,眼睛含笑的用手舀起。那雙眼睛裡,泛着點點水光,似乎這一池的泉水都彙集在了他的眼眶裡,盈盈流動着。
罷了,今日他心情不糟,就不打擾他玩水的雅興了。
轉身欲走之際,卻見他衣袖一揮,頓時湖面翻騰着。頃刻間,濃重的霧氣就覆蓋了整個池子。
他站在那裡定睛的朝翻騰處看着,那裡若隱若現很多色彩,只怪濃霧太重看不真切。
尤子甯皺着眉頭,原來這遠處濃霧遮擋的青色人影真不是凡人,難道是什麼不乾不淨的妖物,如若真是這樣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白澤看着那些悽慘悲涼的畫面,面容冷清。不能再等了,那些老百姓怕是再也堅持不了多久。
抑制住蔚雲的暴戾之氣,也許天下也能太平。
垂下眼睫,一池清泉也漸漸恢復平靜,點點斑駁的光照射下來,幽靜依舊。
白澤轉身欲走,卻被人抓住了手腕。
一雙墨黑色的眸子泛着怒氣,嘴角輕揚。“肖先生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沒想到會被他發現,白澤心裡暗罵自己大意。
手被他擰得生疼,想掙開卻被他朝旁邊一扯,差點就摔進水池裡。
“說,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黑着臉,樣子十分可怕。
險險的穩住欲倒的身體,白澤有點動怒了。擡起一張依舊清冷的臉,“不曉得是哪裡得罪了尤公子竟惹得您如此生氣?”
“別跟我裝傻,我看見的絕不是幻覺。”
“那只是一般的法術而已,無澤生來就有這種靈力。”美麗的瞳仁直視他的,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
兩人對峙着,一個盛怒,一個冷清。
“如果知道你在騙我,肖先生,你應該知道後果。”生氣的轉身,回過頭來,盯着白澤的眼睛,“不管你是人是妖,跟我尤子甯作對,我絕對能讓他生不如死。”
白澤眼神茫然的看着竹葉被風吹得左右搖擺。
胸口有種氣膨脹着,像是要炸開一樣。
手按向那裡,竟是疼的。
究竟是怎麼了…
尤子甯停住腳步,回頭望了眼已經離自己很遠的竹林,那個肖無澤,他即使盡量隱忍,但那迷濛的眼睛裡泄出的竟是憂傷嗎?
他確信自己不曾見過他,如此絕色的人總是讓人記憶深刻的。
搖搖頭,忽視掉腦海中那雙清冷憂鬱的眼眸,
他太過於美麗,但是萬幸,他只是個男人而已。
迷迷糊糊出了竹林,白澤擡頭看了看天,熾熱的陽光差點灼傷他的眼睛。
在碎石路的盡頭,他見到身穿墨色錦衣的尤子淳。
他消瘦了許多,以往神采飛揚的眉緊鎖着,似有着濃重得化不開的愁緒。
尤子淳迎風而立,眉眼在看到白澤時緩緩舒展開來。
“肖…”他輕喚。
白澤在離他三步之遙停下來,含笑頷首算是招呼了。
見慣他的疏離,尤子淳卻還是抿了抿脣,苦澀直直淌進心裡。
白澤見他這樣也不好受,開口道:“子淳近來消瘦了不少,要好好保重身體纔是。”
“不礙事,只是偶感風寒臉色看起來差了點。”摸摸自己削尖的臉,尤子淳笑笑。
“聽這裡的小廝說子淳要成親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福氣。”白澤望着尤子淳,看見他瞬間蒼白的臉色。
“哪家姑娘嫁給子淳都是不幸。子淳只有一顆心怎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呢?”
看着愁眉緊鎖的尤子淳,白澤低低的嘆了口氣。
“子淳,肖無澤不懂情愛,也不願懂得。你一片深情無澤怕是報答不了。即日你便要成親,好好愛你的妻子,她纔是你要珍惜的人。”說罷,與他錯身而過,留下的只有些若有似無的清冷香氣。
白澤似乎能感到尤子淳內心的痛苦,那種哽住喉嚨痛苦的喘不過氣的感覺,但是現在不快刀斬亂麻,以後也許會傷得更重。
水麒麟站在走廊邊,看着尤子淳坐在檐下擡着頭不曉得在看些什麼。靠近一看,眼睛裡蓄着水氣,眼看就要滴落下來。
“註定無緣,何必苦苦強求,放過他,也放過自己不好嗎。”
“談何容易啊!”把頭埋進墨色的袖口,再擡起來袖口已是濡溼一片。
“他平時便是如此嗎?我是說…他對人總是這麼冷漠疏離嗎?”眼前這個人也許跟肖是最爲親近的了,整日能與肖呆在一起讓他十分羨慕。他不求能與肖白頭,只是能靜靜看着他就足夠了,可是現在看來這個想法也是奢求。
水麒麟看他羨慕的看着自己,心裡一陣酸楚,白澤你到底有了什麼魅力啊,天上地下愛慕你的人居然數都數不過來了。
“先生天性涼薄,但卻是愛恨分明的。他若真愛上一個人,即使拼盡全力他也會義無反顧。但是對於不愛之人卻又能狠心絕情當斷立斷。尤公子何必執着一個永遠都不愛自己的人呢?早早斷了這份情,以後見面知己朋友豈不更好嗎?”
“也許你說得對。但情愛二字不是說斷就能斷得了的,我只能試試。”
“願意嘗試也是好的。”
水麒麟朝他笑笑,這個尤二公子今生註定爲情所苦了。白澤啊白澤,你看你做了什麼好事啊。
尤府張燈結綵,紅綢高掛。全城百姓都知道尤家二公子與葉家三小姐今晚要成親了。
“這尤、葉兩大權貴成了親家,勢力更是不容小覷啊。”尤府對面的酒肆裡兩個書生在大談國事。
“現在國家名存實亡,一個整天想成仙的皇帝能帶給我們什麼希望呢。”
“只希望這戰亂能儘快結束,新帝能繼續推行科舉。你我二人才有路可走。”
“如此就再好不過了…尤家財大勢大,且能人衆多。聽說那隱居山林的肖無澤也被招爲入幕之賓。”
“肖無澤?可是精通玄黃,通曉古今的能人?”
“是啊,我有幸在秦淮河邊見過他。長的絕美,氣質更是不凡。聽說他被慕容家迫害不得已才下山,一直住在河邊畫舫內。真是一個風采出衆的人物,雖爲男子,卻比女子更美上千萬分。”
“如此出衆的人物,我恐怕也無緣一見了。”
“非也,今日尤家公子成親廣邀各地能人聚集。我們去看看討杯喜酒,沒準還能見到他呢。”
“太好了。”
兩人碰碰杯,又聊開了。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