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卡薩瓦,是這座港口城市裡的內山頂端的城堡名字。
亡靈們在城堡底部沿着山勢向下挖掘,修建出了惡名昭彰的“哀慟地宮”。據說地底設置有大量的囚室、刑罰所和折磨間,用於折磨從北方的拉芒查高原上運下來的人類戰俘。
由於怨靈本身必須從死前受過痛苦折磨的人類屍體上才能誕生,因此哀慟地宮的周邊夜裡,居民時常會聽到一陣又一陣恐怖的慘叫聲;而且每隔一週,從城堡裡就會運出大量的屍體,直接被推到海邊然後傾倒下去。
當然,之所以大批量製造怨靈,只是因爲地宮裡那位怨靈半神的愛好而已。
很多特定亡靈種族的誕生,對屍體大多都有特殊的條件和要求。比如女妖就必須是女性的屍體,所以只要找到女性超凡者殺死即可,對民衆的衝擊力沒有那麼大。
怨靈的誕生條件比較受罪,因此市民們也都噤若寒蟬,到處都是毫無根據的謠言。比如“會在街上隨機抓人回去折磨”,導致有段時間大家都不敢出門,即便是出門也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亡靈看見。
遮住面容的埃莉諾沉默地坐在酒館裡,聽着大家壓抑的交談,心裡不免也生起了難以抑制的悲哀感。
她原以爲戰爭對人類的傷害,無過於讓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爲了虛無縹緲的勝利而在戰場上互相沖殺死去,卻未曾想到人類有一天居然會成爲素材,被亡靈出於目的而進行各種肆無忌憚的、冷酷的“加工”……
換做以前,她恐怕早已憤怒得不可自抑。只是如今的她早已明白,簡單的拔刀改變不了什麼。
戰爭,根源在於亡靈國度在伊比利亞發動的侵略戰爭。
而她真正要做的,只是結束這場戰爭而已。
美狄亞坐在她的對面,好整以暇地喝着酒,不動聲色地觀察埃莉諾臉上的表情。
“你不憤怒嗎?”她忽然低聲說道。
“憤怒不一定要表現在臉上。”埃莉諾鎮定地回答說道。
“嗯。”美狄亞微微偏過頭去,“他來了,替我看好周圍。”
埃莉諾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意志霧氣瀰漫開來,很快便無形地籠罩了整個酒館。
現場所有人的話語、面部的細微蠕動、桌底下的小動作,一切細節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探測範圍還在繼續擴大,很快便蔓延到酒館門口的街道上。
即便從街道上方掠過的隱形女妖,也在她的偵查範圍裡無所遁形。假使有亡靈悄然靠近這裡,她便能第一時間察覺到。
美狄亞站起身來,兜帽遮住了她嫵媚的面容,只有半縷酒紅色的長髮從邊緣垂落,俏皮地打了個卷兒。
儘管沒有看見她的臉,但光是長袍下若隱若現的誘人的身體曲線,也立刻吸引了不少酒客的注意。
剛剛在酒桌邊坐下的道格拉斯也是其中之一。他是一名運奴販子,最近剛在城裡脫手了一批北方拉芒查高原上的人類戰俘。雖說見過的女人也能以萬計數了,但這樣的絕色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是的,絕色。
道格拉斯對自己的看人眼光有絕對的信心。比如那些戰俘,他只要一眼便能看出對方以前的職業來。獵人的背肌發達,伐木工的肱二頭肌強壯,農夫的腰會比其他職業更粗……而這個女人,從她走路那嫋嫋娜娜的姿勢來看,顯然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最能誘惑人的那種。
然而從動作幅度上判斷,卻又不是常見的酒館流鶯。流鶯會故意將屁股扭得特別厲害,以此來最大程度地展現自己的身材。但這個女人的動作幅度恰到好處——這大概可以歸結爲一個原因,那就是她的臉也足夠漂亮,所以不需要過多凸顯身材的完美。
臉蛋、身材、談吐,構成了整個人的完整氣質。這個女人的氣質渾然一體,絕不是那些靠豐滿身材來吸引人的流鶯可比的。
這樣想着的道格拉斯,就看見對方已經走到了自己的酒桌邊上,微微放慢腳步……難道是和自己有話要說?
他微怔片刻,立刻便興奮起來。想不到老子也能遇到豔遇!
略帶桃色的念頭剛剛閃過腦海,美狄亞的心靈之線便擊中了他,道格拉斯原本的意識立刻就中斷了。
被控制住的他按照美狄亞的命令拿起酒杯,繼續沉悶地喝着酒,而美狄亞則是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埃莉諾的桌前。
“走吧。”她低聲說道,意思是控制成功。
埃莉諾站起身來,帶着美狄亞離開酒館。周圍有少數酒客連忙起身,鬼鬼祟祟試圖尾隨過去,結果被美狄亞一個羣體心靈暗示,便忘記了原本想要幹什麼。
幾分鐘後,道格拉斯默默地喝完了酒,然後便站起身來,向着酒館外面走去。
他的幾名隨從護衛連忙跟上,絲毫沒有發覺老闆的異樣。
半小時後,道格拉斯再次從自家的奴場裡走出,周圍的護衛已經增加到十二人,帶着一隻八名戰俘奴隸的隊伍。所有戰俘全都被挑斷了手腳筋,拴上血跡斑斑的鐵鏈,有氣無力地向前走去。
道格拉斯的目光掃過隊尾的一人,那是名身材高大的女性超凡者,而且等級還不低,相當符合安薩拉閣下所需要的“素材”特點。
衆人快速前行,很快便一路上山,抵達了阿爾卡薩瓦的城堡門口。
道格拉斯和等在門前的巫師學徒交談了幾句,重點指了指隊尾那位身材高大的女性超凡者,隨即便將所有奴隸交給對方,結完了賬款便離開了。
巫師學徒帶着奴隸們走進城堡,一路下行進入哀慟地宮,忽然便看見前方飄來一隻女妖。
“這些是?”女妖開口問道,聲音空靈如同鬼魅,沙啞中帶着某種邪惡的蠱惑氣息。
“安薩拉老師需要的材料。”巫師學徒恭聲說道,頭顱低垂不敢擡起。
“正好地宮裡的怨靈素材也沒了。”女妖緩緩說道,“我要從你的隊伍裡挑幾個人,補我們那邊的空缺。”
“請您任意挑選。”巫師學徒暗暗叫苦,卻沒敢直接拒絕對方。
通過隱約的靈性感應,他察覺到對方女妖的等級很高,而且看相貌也很陌生,應該不是他的老師製作出來的亡靈。
也就是說,是那位怨靈半神的手下了。
假使和對方發生衝突,巫師學徒毫不懷疑他會被老師直接丟給對方,變爲怨靈素材倉庫的一員。因此他也只能儘量保持恭順態度,心裡暗暗祈禱至少那名高品質的女性超凡者不要被對方抽中。
那名高等級女妖繞着隊伍轉了一圈,手裡輕點,一二三四五六七……每點一個,巫師學徒心裡的絕望便濃郁了幾分。
直到對方點完七人,單單給他留下了隊尾那名女性超凡者時,巫師學徒才彷彿驟然從地獄裡爬了出來,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情。
這……我明白了,對方也知道這種高級女性超凡者適合製作女妖,所以才故意留給老師的啊!
難怪,這位畢竟也是女妖,怎麼會排斥周圍的同族增多呢?
再次恭敬地和對方道別,巫師學徒便帶着隊伍裡僅剩的這名女性超凡者,繼續向宮殿下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