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天烈的一句問話,讓北庭然的心頓時如針刺般緊縮,表情沒變,但身體難以控制地僵硬了一剎那,旋即恢復,心中駭然道:“難道家主已經拿到證據了?”
她很清楚,凡是見過她又見過劉亦凡的人,肯定都會往某方面懷疑,如果是敵人,就算拿不到證據,也會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家主北庭天烈做事一向謹慎,若無真憑實據,絕不會對家族的核心成員做出不利行動。
現在,北庭天烈竟然親自過問這件平常看來再普通不過的小事,很顯然,他手中必定已經握有某些證據。
不過北庭然知道,以家主多疑的性格,這件事她不能矢口否認,也不能承認,略一思索,躬身回道:“家主,這件事我聽渙渙提起過。那小子是南水家天才少女南水靜雯的文侍,渙渙起初只是打算以他爲突破口而交好南水靜雯……”
北庭然那剎那的身體僵硬,並沒有瞞過北庭天烈的感知。
聽着北庭然的回話,北庭天烈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將其打斷,“好了,然丫頭,不用告訴我這些細枝末節。”
接着,北庭天烈的神情一變,由嚴肅冷酷變爲慈祥和藹,輕聲道:“我聽說那小子不但實力低微,還很會惹麻煩。渙渙那個小丫頭,年紀小就是不懂事啊!你要多提醒她,離這種人遠點,不是什麼人都能與北庭家的核心弟子攀交情的。”
“是,家主!”北庭然的回答冰冷地聽不出任何感情,但心裡卻已然明白,北庭天烈這是明擺着說他不接受劉亦凡的存在,沒有對劉亦凡做出不利舉動,而只是在這裡提醒她,已算是給了她很大的照顧。
北庭天烈接着道:“然丫頭,沒有外人的時候就叫我一聲爺爺吧。嗯……聽下人們說,最近那個十三少爺龍潮風頻繁來府上找你,對吧?這些年你爲了修煉,一直獨身,也是時候找個婆家了,我看這個龍潮風不錯。”
北庭渙渙瞳孔一縮,回道:“家……爺爺,我一心修煉,只求能夠早日突破到君境,男女之事暫不考慮。”
北庭天烈沉默了片刻,然後站起身來,踱到大廳門口,幽幽道:“君境,豈是那麼輕易就能突破的?我北庭家已經七八百年無人破皇成君了。”說完,他長嘆一聲,面露不甘和擔憂。
他頓了頓,繼續道:“如今,天地大變,禁地爆發,亂世將至,煉道界中的存在很快就要出世。北庭家在煉道界裡修煉的幾位老祖宗,與家族斷掉聯繫已有好幾百年,若是北庭家還找不到一個強大的靠山,恐怕……”
說到這裡,北庭天烈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踱着方步慢悠悠地走出議事大廳,將北庭然一個人留在了大廳中。
北庭然牙關緊咬,雙拳攥地死死的,眼中射出兩道冰冷的目光,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幾下,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大廳。
待北庭然身影消失後,剛離開不久的北庭天烈又從議事大廳的一個角落裡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人,正是鐵血文士北庭亮。
“家主,此事怕是不太容易成啊,十三少爺的眼中必定容不下沙子……”北庭亮並沒有把話說完,他相信北庭天烈能夠輕易明白裡面的意思。
北庭天烈轉頭看了看北庭亮,緩緩道:“過猶不及,然丫頭外表冷冷冰冰,內裡卻剛烈至極,逼得太緊,定會出現難以預料的後果。至於那個愛惹麻煩的平民小子……自會有別人去收拾,北庭家何必要與其產生交集?”
北庭天烈一說完,北庭亮便明白了話中的意思,趕緊躬身道:“家主英明,此事是亮心急眼蔽了。”他知道自己隱藏在事實中的那點小心思還是沒有逃過北庭天烈的雙眼。
北庭郡。
在與北庭府隔了兩條街的地方,有一座豪華客棧,名爲“北來歸”,客棧中最近住進來幾個衣着華貴,氣質非凡的神秘人物,爲首者是一位俊逸瀟灑的公子爺,其餘的都是須發斑白的老頭子。
這幾個人出手闊綽,一來就將客棧中最好的一個院子包了下來。這幾天照顧他們的小二嘴都樂開了花,因爲這小二幾天時間就賺足了可以用一輩子的錢。沒人知道這羣人是誰,小二聽另外幾人都稱呼那個公子爺爲“十三少爺”。
此時,北來歸客棧深處某個客廳中,這羣神秘人正聚在一起對話。
“十三少爺,那個女人太不識時務了,又將您拒之門外。”一個乾瘦老頭憤然道:“照我說,將聘禮往北庭府一送,擇良辰吉日把那女人擡走便是。北庭天烈那個老傢伙顯然樂意得很,卻又不主動挑明態度,分明是想多撈點好處。”
那俊逸公子十三少爺獨坐椅上,搖搖頭,笑道:“呵呵,方老真是沒情趣。北庭然這種冷傲又優秀的絕世美人,需要將她的心一點一點征服纔有意思。不然,娶回去的也只是一具美麗的軀殼罷了。”
方姓老者悶聲不語,眼角卻朝另一個高個老頭悄悄使了個眼色。
那高個老頭咳了兩聲,上前道:“十三少爺,只是一屆凡俗女子罷了,何必如此用心。而且……屬下近日得知……得知……”
見他吞吞吐吐,十三少爺心知必然不是什麼好事,臉一沉,冷聲道:“得知什麼?說!”
高個老頭想了想,一咬牙,道:“屬下得知,這個北庭然十幾年前與一下人苟合,暗結珠胎,後來兩人遭到北庭家的追殺,逃命途中她誕下一孽種。再之後她被帶回北庭家,而那下人及其孽子被擊落大江……”
還沒等高個老頭說完,那十三少爺就已臉色大變,呼啦一聲站起來,衝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領道:“你說的這些,可有憑證?你應該知道,欺騙我的下場絕對很嚴重。”
高個老頭面露驚悸,哆嗦着道:“屬下句句屬實。此事在天朝帝國的世家大族中早已不是秘密,只是因爲此女在天朝帝國飛揚跋扈,這些年別人都不敢多提。”說着,他擡眼偷瞄了一下十三少爺。
他見十三少爺神色漸漸平靜,抓着他衣領的手也慢慢鬆開,鼓足勇氣繼續道:“此外,有人最近在天水學院發現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據說是孤兒,長相與北庭然甚是相似,年紀與當年那孽子相仿,而且還與當年那個下人同姓……”
說到這裡,高個老頭只覺如被一股凌烈的寒氣籠罩般,渾身冰冷難忍,便低着頭不在言語,但冷汗已經從額頭上大顆大顆地往下滴。客廳中的其他幾個人也都沉默着不敢插話。
死一般沉寂了片刻後,十三少爺的聲音響起,“孫老,還有你們,不必那麼嚴肅拘謹,來,大家坐下慢慢說。”
十三少爺的聲音溫和如暖風,但常年跟在他身邊這幾個人心裡都知道,他的怒火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這幾人不得不怯怯地坐了下來,生怕一不小心惹毛了這個喜怒無常的煞星。
這幾人坐下後,十三少爺輕聲問道:“孫老,給我說說這個少年的事。”
孫姓老頭整了整思緒,道:“據屬下所探,這個消息,似乎是從您上次吩咐我等查探的那個西川俊之處傳出來的,據說他手中還掌握了一些證據。”
孫老頭頓了頓又道:“西川俊當年曾瘋狂追求過那個……北庭然,還向北庭家提過親,未果之下,好像……聯合北庭然的幾個敵人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北庭然與人苟合一事,十有八九與此事有關。”
孫老頭說完,忐忑不安地望向十三少爺。見十三少爺面如冰霜,眼噴怒火,拳頭捏地咯吱作響,他趕緊把頭低下。
嘭!
不知過了多久,十三少爺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身旁的茶几上,那茶几震了震,起初完好無損,但一轉眼,譁一聲化爲了一小堆粉末。
十三少爺冰冷刺骨的聲音傳來,“方老,吳老,三天過後,本少需要聽到那個西川流從這個世界悄無聲息消失掉的消息。然後,你們去給本少帶回一個姦淫擄掠的惡賊類,本少要親自爲民除害。”
他的聲音讓大廳中的幾個人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其中兩個人趕緊起身回道:“十三少爺,屬下等這就去辦。”說完,轉身出了客廳。
緊接着,十三少爺手指頭輕敲着椅子的扶手,“噠……噠……噠……”,這聲音敲在客廳中其他幾人的心田,讓他們如坐鍼氈。
片刻後,十三少爺幽然道:“然小姐與他人苟合之事根本不存在,更沒有什麼孽子,這分明是有些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的造謠。這件事……由高老和王老去處理。”客廳中有兩人領命後迅速離去。
他想了想,又道:“孫老,最近有個不開眼的臭小子頂撞了本少,本少需要關注關注這個臭小子,這件事你去辦。嗯……順便替本少教訓教訓他,不過此事也不太大,就留他一條賤命,畢竟本少也是慈悲之人。記住,乾淨點,別辦砸了。”
“是,屬下一定做地乾乾淨淨。”孫姓老頭也起身離開了大廳。
天水學院。
正如下午北庭渙渙說的那樣,劉亦凡和南水靜雯都感覺身心無比疲憊。
提前用過晚飯,劉亦凡和南水靜雯就各自回房休息了。按說他應該很快就能睡着,可是他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幾個時辰後依舊清醒着。
劉亦凡發現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悲傷縈繞在心間,而且漸漸強烈起來。
與此同時,他感覺一股濃濃的危機感襲來,就連墜落魔陵禁地第六層時都沒有產生這麼強的危機感,可是現在他明明就身處聽水閣,這危險又從何而來呢?這股莫名的危機感使他的內心頓時被一層厚厚的陰霾籠罩。
知道天快亮時,劉亦凡才在身心的極度疲乏中睡去。
然而,他這一覺卻睡得無比煎熬,因爲他很快便沉入一場噩夢中。
睡夢中,劉亦凡的頭腦無比清醒,甚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窗外的陽光照在身上的暖意,但不論他怎麼掙扎,都無法從這場噩夢中醒來。他的意識,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今晚應該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