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洪袖猶豫難決,林聰再接再厲:“洪姑娘,北邊正在打仗想必你知道吧,對治傷藥劑的需求大得很,這麼好的藥劑煉製出來,那還不要被一搶而光!爲我們擔保,是要冒些風險,但所冒風險與所可能得到的好處相比,還是很容易就能比得出來的。更何況,既然能安安穩穩地賺到金幣,誰還願意去做強盜?這風險嘛,其實小得很。”
洪袖卻又“嘻”地一笑:“這麼厲害的藥劑,想必所用的藥材也不太好找,價格也一定很高。”
林聰“呃”地一聲,頓時有些接不下去。
他這時才意識到,先前看到“一抹光華”的治傷效果後只顧着高興,只想着大把的金幣,忽略了原材料和成本的問題。
越是等級高的藥劑,所用的原料藥材也越是昂貴,因此價格也越高。這“一抹光”雖然療效好,可以賣得高價錢,但如果原材料稀缺,以致於價格極高,那也同樣是賺不到什麼錢的!
但偏偏他把這方面給忽視了,正自念頭急轉,卻見柳升這時慢慢走了過來。
柳升先是深深地看了林聰一眼,然後轉向洪袖,道:“洪姑娘,這種藥劑共用到十二味藥材,其中的八種,都是在來這邊的路上剛剛順道採集的,另外四種較爲少見,但也不是什麼珍奇罕有的藥材,哪裡都可以買到,而且只有兩種價格較高,對成本的影響並不大。”
就在柳升說這一番話間,兩名青羊寨盜衆將他先前所坐的擔架擡了過來,柳升徑直來到擔架邊,取了一些藥材,先讓洪袖看過,然後拿着這些藥材來到旁邊一塊大石頭邊坐下,又拿出小鼎,用一杆小秤每樣藥材取了稍許,放入鼎中。
林聰很快地就明白他是要做試驗,當面試給洪袖看。
爲青羊寨這些人擔保的事情,對洪家老堡的影響實在太大,而這百多號山賊成了普通百姓後,是否還會再做回強盜的關鍵,就在於“一抹光華”藥劑究竟能不能賺到錢。
誠如柳升所說,“一抹光華”所用的藥材,確實都是大部分順道剛剛採集,但空口說白話,又如何讓洪袖相信,當面試驗是最好的辦法。
這一帶出產各種藥材,採藥是百姓的一項重要收入來源,因此大多數人都認識不少藥材,洪袖自然也是如此。讓她當面看着這些由本地採來的藥材變成藥劑,她自然再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追兵仍在後面,這裡並不是十分安全,眼見柳升要做實驗,赫連狐狸又加派了好幾名盜衆,到高處警戒。
由於只是做給洪袖看,柳升每樣藥材取得極少,因此所需要的魂力也少,藥劑很快練成,林聰拉過一名有傷的盜衆,當面試給洪袖看。
在柳升煉製藥劑時,有一夥十來個人從洪家老堡的方向慢慢捱過來。這是洪家老堡的堡勇,在聽到了這裡的動靜後,又長時間不見洪袖回去,特地過來察看。
這些人看到青羊寨的大隊人馬,先是大吃一驚,但轉眼又看到堡主洪袖雖然衣飾、頭髮凌亂,形象頗爲狼狽,卻一點也不像有什麼敵意的樣子,又疑惑起來,慢慢靠到了洪袖身邊。
這幾人剛剛站住腳,就看到了“一抹光華”在那盜衆身上顯示出來的治療效果,不約而同地失聲驚呼。
洪袖雖然是第二次見到,但這一次卻是知道了這藥劑的所用原料與成本,心情與剛纔又有不同,也是一聲驚歎。
“怎麼樣,洪姑娘,我們沒有騙你吧?”林聰得意地笑道。
說着又從身邊盜衆手中將另一個皮袋拿過來,徑直遞給洪袖,道:“我方纔看貴堡朝那邊去的隊伍中有幾架長梯,你們是打算強攻‘穿山妖’的山寨?嗯嗯,那會折損不少人的!我大師伯還煉製了一種藥劑,可以毒倒那些毒蟒。哈哈,姑娘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吧?爲表誠意,我願意將這些藥劑現在就送給你們。”
奇蹟接連發生,即使看起來再是真實可信,也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感到懷疑。
洪袖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她提着林聰遞過去的藥劑袋子,目光毫不避忌地在林聰臉上盤繞着,明顯地是在思量林聰的話能不能信,又該不該信!
洪袖再猶豫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招手叫過來一名堡勇,叮囑了一番,讓他帶着藥劑趕快去追趕進攻“穿山妖”的隊伍。
那堡勇驚異不定地去後,洪袖回過頭來,再次上上下下地朝着林聰打量個不停。
林聰一時也搞不清她究竟是怎麼想的,皺眉道:“怎麼,洪姑娘,你還是不相信嗎?”
“信!信了!”洪袖“哈哈”笑了起來,我相信確如兄弟所說,這藥劑一定能賺到金幣!”
她說着口裡又“嘖嘖”兩聲,繼續道:“這位兄弟相貌狂放不羈,但說起道理來卻是一環套着一環,一點破綻漏洞也沒有,讓人不知不覺地就相信了。這位兄弟口才之靈便,思路之周密細緻,姐姐不得不佩服啊!”
“我現在已對兄弟的說法深信不疑,決定誠心誠意地與貴寨合夥賺金幣!只不知你們是不是相信我的誠意,敢不敢放心地和我一起到堡裡去呀?”
“當然不能相信!”洪袖終於同意合夥,林聰雖然高興,但仍然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就這樣進堡。
洪袖最終同意合夥辦作坊,其實本就在林聰的預料之中。畢竟這“一抺光華”藥劑賺金幣的前景,只要不是瞎子聾子,都能很容易地看得清聽得明!
但這洪袖很明顯不是省油的燈,在說話間,那一雙大眼睛就一直不停地滴溜溜地轉,給林聰的感覺就是一隻狡猾的狐狸,誰又能斷定她是不是心懷叵測!必須防着她下黑手擒住衆人逼問藥方,獨享“一抺光華”藥劑的好處!
洪家老堡雖然絕大多數的青壯年男子都出去了,但還有人數大致相當的青壯年女子;另外那些年紀稍微大些的巫師,雖然老一些,也同樣不能歸入弱者一類。
還有,進入堡內後的飲水食物,也都要由對方提供,也要防着他們下毒什麼的。
青羊寨剩下的這一二百號人若是毫無防範地進入堡內,在那些出征“穿山妖”的堡勇回來前,說不定就會被關門打狗,一鍋端了!
“那麼,這又該怎麼辦?”洪袖俏皮而又略帶誇張地攤開了兩手:“我說兄弟,你們怎樣才能相信我的誠意呀?”
“我可是被兄弟所描述的光明前景,引誘得心癢難搔啊!”洪袖促狹地“嘻嘻”直笑,“要不,我索性就嫁給兄弟好了!兄弟一表人才,高大魁梧,瀟灑倜儻,姐姐我一眼看見,就忍不住情愫暗生,愛意綿綿呀!”
林聰雖然知道她是在說笑,卻仍被她說話的大膽嚇了一跳。
轉眼再見她輕言淺笑,眼波流轉,脆生生、滑膩膩的聲音讓人聽來心裡發酥發麻,忍不住也是口花花地道:“嘿嘿嘿,洪大小姐,只要作坊合夥成功,咱們相處的時候多得很,正可以慢慢增進了解,培養感情,機會多得狠,不急,不急哈!”
“爲了今後能有這樣的機會,哈哈,洪大小姐,咱們現在只好先小人、後君子了!”林聰說話間把目光轉向站在洪袖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赫連小煙,接着道:“小煙妹子,你是對洪大小姐施展了‘縛魂手’吧?”
“縛魂手”是一種以魂力爲基礎的武技,就與前世的點穴差不多,可以比較方便地控制已經捉住的敵人,使其老老實實地聽從指揮。
這種武技是將魂力以某種特殊方式打入敵人的身體內,附着於特殊的部位,禁錮其魂力,甚至還能還能隨着魂力注入的多少,使其連本身固有的力氣也用不出來。
赫連小煙低低地“嗯”了一聲,又輕輕地瞟了林聰一眼。
這翩若驚鴻的一瞟,顯得有些迷離朦朧,似乎包含着些惱火,包含着些失落,又似乎包含着些委屈,又好像有些其他讓林聰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這種目光與赫連小煙先前單純的羞赧甚至微微的慌亂不同,也不同於平常的那種從容淡然,是林聰從未見過的,得自黑皮和赫連天的記憶中也沒有。
林聰愣了一愣,一時無暇細思其中的含意,繼續向洪袖道:“小煙妹子的這‘縛魂手’既已打了,那就暫時不爲大小姐解開了。我們進堡之後,就麻煩大小姐暫時與小煙住在一起,你們倆好好說說話。”
“你這不是囚禁我嗎?”洪袖誇張地衰嘆道:“我早就知道會這樣!罷罷,既然落到你們手裡,小女子也只好認命了!”
話雖如此說,但她無論語氣神情,都沒有絲毫悲哀的意思。其實誰都看得明白,青羊寨現在沒有拿她怎麼樣,進堡之後當然更不會難爲她。她只是暫時地稍稍失去一些自由罷了。
“哈哈,這又哪裡是什麼囚禁了,”林聰笑眯眯地,“至多三五日,待得捉住了‘穿山妖’那百多人,再勞煩貴堡派人與縣尉府交涉,只要我們轉爲普通百姓的信牌到手,咱們的合作就立即可以開始了。”
“都說柳先生智計深沉,”洪袖笑吟吟地將目光轉向早已從地上站起的柳升,“但依小女子看,這小兄弟的陰狠……嗯,嘻嘻,是厲害之處,恐怕一點也不輸於柳先生,青羊寨後繼有人了!”
她說着再把目光轉回林聰身上,又道:“‘豹子、狐狸、鷹與煙’,這‘青羊四俊’的名頭,小女子也是久聞了。從年齡看,小兄弟應該就是赫連飛鷹少寨主吧?”
赫連飛鷹是赫連天的兒子,也是三級魂師,一向與柳豹、肖狐狸、赫連小煙一起被人稱作“青羊四俊”。但林聰聽其他盜賊的議論,有人親眼見到,赫連飛鷹已經死在先前四個山寨的伏擊中。
爲了不引起柳升等人的傷痛,林聰並不回答洪袖關於他身份的詢問,只是乾巴巴一笑,便轉向柳升等人道:
“大師伯,豹子大哥,狐狸大哥,我剛纔沒有來得及與你們商議,就與洪姑娘聊了一陣子,不知道你們……嗯,如果大家反對的話,那就還按大師伯先前的意思,請洪姑娘接濟一些乾糧,再尋思其它的去處。”
其實,剛纔柳升親自站出來做實驗,已經表明了他不會反對,同時項前也相信其他的人同樣不會反對,因爲他們沒有理由反對,相反還應該對自己與洪袖達成協議感到慶幸!
林聰現在仍然這麼說,也只是對先前的自作主張表示一下不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