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落寞了光輝的小道慢慢走着,很遠都沒有見到其他的景色,竟都是這樣的夕陽如血,或許這個世界的背景就是如此,不然何以稱得殘陽呢?
就在流雲他們近乎悠閒地散步在被夕陽的美麗籠罩着的小路上時,這個世界終於是傳出了聲音,那聲音極其地有節奏,幽幽地,從遠方響來,響徹在耳畔。
流雲感到了一絲恍惚,因爲從夕陽將要落入維谷的地方,駛來了一輛馬車,馬蹄錚錚,彷彿隔世。
那馬車從遠方極速駛來,與衆人擦肩而過,然後奔向另一個盡頭,沒有任何的停滯。
那馬背上沒有一個人,兩匹駿馬,一匹青紅,一匹湛藍,它們只是爲了一個目標,奮不顧身地前行着。
“這是怎麼回事?”流雲皺了皺眉頭。
“是其他的冥兵嗎?他們能夠找到馬車啊!”花舞一臉羨慕地說道。
“不,沒有那麼巧合的事兒,我猜這一定是一個機緣,或許能夠通向離開這裡的路。我相信這馬車是這個幻境原有的事物,馬車裡的人也是。去到的地方,也許就是一個神秘的境地。”墨無痕思考片刻,提出來自己的想法。
“是啊,這個幻境本身就有一定的故事在串聯着,不然光是背景也不可能稱之爲幻境。我們跟上去吧!”流雲笑着說道,隨即身子就消失在了夕陽的餘暉之中。
飛馬在平野上疾馳着,馬蹄錚錚,將幻境裡面的人帶到天涯。
隨着馬車停止,衆人的影子也出現在了馬車之後,他們放眼望去,着實都被吃了一驚。
“這是一個門派!”花舞首先輕聲喊道。
所有人的目色都有些迷離,因爲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大的山門,山門上的牌匾上寫着三個大字“殘陽宗”。
在蒼茫之中,只有人間擁有各式各樣的門派,爲了成仙成神,爲了入道超脫,就像無極宗就是南方最大的門派了,香火蠟燭,夢幻人生,人間是塵世之中永恆不滅的傳奇。
在這片殘陽如血的幻境世界中,一個門派的建立,更加的使得幻境變得越發真實了。
只是那背景依然上蒼山,流水無情,人更無情,幻境中的人總是悲哀的,因爲他們不能離開幻境,哪怕是擁有心神,擁有靈魂,擁有屬於一個人的一切,也不能夠看清這個虛妄的世界了,就像前七個虛假的世界一樣,每一個人深處那世界的人怎麼能夠想到自己所在的世界本來就是假的?真的和假的,難道有人能夠分清嗎?
從那馬車之中緩緩下來了一個人,那是一個青年人,仙風道骨,一副天資佼佼的模樣,看起來他是這殘陽宗的重要人物,不是長老也是最被寵愛的弟子了。
比起無極宗不同,無極宗沒有長老,所謂的核心弟子只有那麼四位,包括潛藏其中的吟月,如今孤風吟月都不知淪落何方。
其他的弟子都只是在學習一些簡單的法術,雖然也有千百餘人,卻沒有能夠達到五星天以上的天才,而這個男子,流雲一眼望去,發覺他的實力已經到達了藏星天的頂端,幾乎可以和無極相提並論了,只是這麼些天,無極相比也已經踏上了小蒼茫境吧。
流雲離開人間已經太久,他有些留戀那個逝去的家了。
有人說親人在就歸宿,可是他更希望能夠有一片地方作爲家園啊,有一片山,有一片海,還有一間小竹屋,野獸遍佈,可是隨時打獵到山珍美味,甘泉奔涌,西風露宿,晚上可以看星辰閃爍,月光傾舞。白天可以看朦朧日出,有書香陪伴,有劍光相寒,追逐嬉鬧,盡情揮舞青春,過酒吟歌,忘卻一切世俗煩憂,真正歸隱世外桃源,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亦或是躺在鞦韆之上,隨風搖擺。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副畫面啊!
流雲憧憬着,粉黛憧憬着,花舞憧憬着,或許墨無痕也在憧憬着。
可是註定有人看不到,更親身體驗不到了。
流雲知道或是不知道,想起來,滿是悲涼。美好的事情背後總會是黑暗,就如同宿命一般。
“我們要進去麼?”花舞輕輕地說道。
“難道還能走遠嗎?”流雲聳了聳肩。
“可是這些人都是超越在現實之外的,在夢幻世界裡面掙扎着,太過於悲慘了。”花舞不忍心地說道。
“不,小舞,他們並不知道這裡是幻境,所謂的掙扎本就不存在,他們過的那麼美好,修煉可能爲了戰爭,或是爲了守護,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不能夠傳遞給他們這些黑暗,這裡對於他們而言是真實,我們的蒼茫,或許是一個虛假的世界。”流雲搖搖頭,意味深長地凝望着那慢慢走進山門的素衣男子。
一切皆是夢幻。沒有人獨醒,更沒有人獨醉。
“走吧。”粉黛幽幽地說了聲,神色平靜,容顏絕代。
殘陽宗,更加的美麗了。
只是美麗得有些蕭條。
殘陽餘暉依然投射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那山野之中只有幾處噴泉,應該是所謂靈池了,除此之外,除了青山,就只有幾間破舊的小房子和一座不大卻巍峨挺立的宮殿。
沒有人,除了那個進去的青年人之外,這讓所有人都很是吃驚,彷彿是之前的判斷錯誤後,那種震驚和懷疑之感。
這裡恍惚宛若隔世啊!
“該來的總會來。”不知怎麼的,粉黛輕輕喃喃着。
“怎麼了,黛兒?”流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在這裡不僅僅有故人相見,還有隱藏了千餘年的一世情局,我們都錯了,這不是一個門派,而是一個人的人生。”粉黛看了看流雲,這次居然很鄭重地回答了他的話,也讓流雲有點受寵若驚。
“故人?情局?”流雲喃喃,似乎有了一些感悟。
“故人不是故人,情局也不是情局,各位,人生有緣相見,實在是美好。”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那聲音不帶半點歲月滄桑,那麼有青春的味道。
那便是馬車之中下來的年輕人了,他眉目清秀,容顏俊俏,但是卻已經看淡一切的樣子。
他一身綠色衣袍,此刻注目四人,皆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知公子姓名。”流雲輕輕一笑。
“我沒有名字,若是有,也消散在了千年前,和一個人一起消失。”那男子淡淡道,一切都那麼雲淡風輕。
“沒有名字其實很好,名字往往是一個人最大的負擔。”流雲嘆了口氣,“其實我們也不必以性命相稱,最樸實的關係是不需要虛假的姓名來維持的。”
“兄臺豁達,我自愧不如。”男子微笑,一切都彷彿那麼美好,“其實我一直在等你們。”
“在等我們?”流雲有些詫異。
“我在等,還有兩位公子也在等。”他點了點頭。
“公子,若是故人。”流雲輕輕說道。
“雲哥哥,我好像已經知道是誰了。”花舞的神色有些複雜,“他們應該也是爲了救小尹的。來到了這裡,來到了冥界,一去不回頭了。”
“無論故人爲何,都應該,在這個世界裡面,只有生死,沒有感情。”流雲面色有些淒冷,“他們會懂,我也明白。”
“其實,我也在等你們。”男子邊走邊說着。
“爲什麼?我們能做什麼,或者說能帶來什麼?”流雲有些不解。
“能帶來死亡。”男子依然微笑着,輕輕說道。
“果然是這樣嗎?那兩個人……”流雲有些遲疑。
“死亡並不一定是你們,也不一定是我,而是我們之間,他們已經被我安置在大殿後面的花園中,他們也有可能死亡。”男子點了點頭。
“真的只能這樣嗎?其實,我更願意聽一聽你的故事,還有這落寞了千年的宗門。”流雲嘆息道。
“故事是永恆的,我也願意分享,但是戰鬥是不可避免的,或者這不叫做戰鬥,每一個來到我這裡的熱鬧都只有死亡,這是宿命,也是輪迴。我必須這麼做,不然的話,就再沒有一點希望了,哪怕這麼做依然沒有希望,可是我只爲了這而活着,無論世事如何,怎麼樣地滄海桑田,我永遠在這裡,哪怕註定要被殺戮,也要笑着去死。”男子云淡風輕地說着,可是情殤和記憶的傷痛,怎麼能如此輕描淡寫地過去呢?
“我會給你一個終結的。”流雲面無表情。
“希望如此吧。”男子淡淡道,語氣依然溫柔,“我等了太多年,或許在我生命最後,你還能幫我找到一個答案。”
“爲什麼是我?”流雲好奇地說道,正如他說過無數遍地那樣。
“因爲只有你對我沒有仇恨,只像一個陌生人那樣,有同情,也像過客,只有你看淡生死,看淡紅塵,與我這幾句間,依然相互理解。”他輕聲道,“也只有你,想聽一聽我的故事。”
“或許我就是這樣的人吧,它爲我帶來了太多煩惱,也爲了贏得了一絲的真實,現在嗎?”流雲輕輕笑道。
“公子還有塵緣未了。”男子目光遠及天涯,“那裡還有人等着公子。相信你能夠面對這一切,面對深處的自己。”
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