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的眼睛驀然睜開,神色變得清明瞭些,從她的眸子之中流露出的是一種真真正正的領悟,矢車菊固然普通,卻擁有太多仙神聖花所沒有的品格,它自由奔放,天真爛漫,純潔可愛,就像是大世界下最美麗的一片雲朵。
是啊,這個大世界太過於繁瑣了,越是簡單的事和人,越能夠得到更多的東西,花舞就是這樣的人,從童年到青春,蔥蘢的歲月中一直如此。
在她的面前盛開的不只是美麗的矢車菊,更是屬於她自己逝去的那些記憶。花開彼岸不知開在天涯,更是開在心靈的彼岸,只有心靈擁有花語,才能夠真正與花朵溝通,甚至是操控花朵,得到花朵所賜予的最爲純真的自然力量。
當然這些力量一部分是虛無縹緲的“花朵”所給予的,另一部分則是她身邊的人所給予的,一直以來,都是那些人陪着她走完人生的一年又一年。
當那些花朵盛開的時候,就是花開彼岸這門法術真正開始釋放它力量的時候了,這個時候只要有一絲不純潔的人,都會遭到花朵的唾棄,以至於被最美好的事情殺戮。
這個世界上已經分不太清美好和醜陋了,就像分不清光明和黑暗一樣,每一個人只能默默想着,堅持自己所堅持的一件事,執着地走下去,永遠以一顆赤子之心地活下去,那就是所謂的美好和光明瞭。
不知過了多久,整個世界已經脫離了太陽火熱的炙烤,變成了一片昏黃,然後又落入維谷,失去了一切痕跡,就在那一刻,星光閃爍,美麗動人。
這是一個輪迴的結束了,也是真正的故事的開始,往往故事的結局都在夜裡,開始也都在夜空下的背景中,因爲夜晚往往是最讓人感動,最容易讓人陷入思考之中的。
“花舞!”那邊的墨無痕輕輕地呼喚了一聲花舞,來這裡了兩天,墨無痕的收穫可以說比流雲和花舞都要大的,他已經能夠熟練地掌握魑魅步法,並且遺忘歲月的力量已經強大到了極致,只是不知這種力量究竟要如何使用在戰場上。
“無痕,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啊!”花舞看着墨無痕以一片黑色墨痕一般踏着虛空而來,招了招手,輕輕道。
“是啊,這一天我感覺收穫了太多的東西,我想我是時候練習那三門最基本的冥術了。因爲這兩天我已經陷入了一個瓶頸之中,也就是遺忘的意義我還沒有領悟透徹,而魑魅步法的速度我也感覺到了極致,可是記憶裡那突兀出現的墨龍法術我倒是無法很熟練地施展出來。”墨無痕點了點頭。
就在花舞陷入記憶之中和這門高級冥術帶來的奇異的感受時,她忽然發現這片小花園似乎有一些變化了,而那變化就出現在墨無痕背後的那片璀璨的星空。
“怎麼了?”墨無痕發覺了花舞的異樣。
“我感覺這片天地像是要變了一樣,彷彿有什麼東西強行走到了這裡,又不受所謂的秩序所枷栲。”花舞小聲說着,皺了皺眉頭。
“那還用說,當然是死神降臨了唄!”墨無痕輕輕笑了,笑裡有一些不屑。
“真的有死神嗎?”花舞已經不像之前對恐怖的事物那麼害怕了。
“當然有啊!不然這家店爲什麼會叫死神旅店呢?我懷疑那店小二就是死神,他一直留在這裡,從來沒有離開過,而死神的步伐也隨着他的步伐越來越近,每一個人都要受到它的攻擊,無數人葬送在這裡。”墨無痕淡淡道,隨後轉身,面向那片黑暗的世界。
“我不管它是什麼,北冥月也好,冥神也罷,或者是鬼面神和死神,都只不過是冥界的一員罷了,這些我們都不曾畏懼過!”花舞堅定地握起了小拳頭,大聲說道。
“是啊,我們又何曾畏懼過?”墨無痕的手中騰起了陣陣黑色的煙霧。
在那黑暗之中,忽然發出一聲嘆息,有似乎是低吼,那有些刺耳而又陰沉的宛若地獄深處歸來的聲音就響徹在衆人耳畔。
流雲看着窗外那一片璀璨的星空,在那星空深處騰起了一片黑暗,他忽然輕輕地笑了笑。
“笑什麼?”粉黛幽幽問道。
“你還記得死神麼?”流雲笑着背手說道。
“記得啊,這個旅店就是以那恐怖的死神命名的。這個本來就詭異得和那的失落之城到了夜裡更加的詭異,而在這個旅店就詭異到了極致了。”粉黛放下了手上的書,流雲一直沒有敢出去,手中的《蒼茫歌》《荒古歲月》已經看完,而粉黛居然真的看那本藍色極冥術看了一天,只是中途又拿出了一本名喚《天涯路遠》的詩集看了一會兒而已,然後就是澆花,凝望着矢車菊怔怔出神,當然是流雲殷勤地遞給她的,修煉之人往往都是超脫了世界,一般來說是不需要吃飯的,哪怕是流雲這個凡人之身,也因爲修煉了一門靜心的法術和很多七星法術而大大遲緩了飢餓感,他可以一週吃幾次飯,也可以一天吃三頓飯,這都是無關緊要的。
當然這一天遠沒有那麼枯燥,因爲粉黛這個絕代傾城的女孩再安靜,流雲也能覺察出一些她內心深處的東西的。
在中午的時候她也是閉眼睡了一小覺,令流雲很失望的是她真的沒有任何表情和言語,就連呼吸的一起一伏都是到了幾乎看不見的地步,而她醒了,流雲沒有喊她也不會看他一眼,只是會慢慢坐起來凝眸遠方的日光,然後繼續看書。
可是到了黃昏,粉黛終於做出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從牀邊拿出了一根墨筆和一張宣紙,那宣紙分明就是流雲曾經畫冥龍的那種宣紙,潔白無暇,沾上墨痕,就是黑白分明,宛若黑白棋子一樣。
只是不知道粉黛會不會下棋,想來她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啊!
流雲正好奇她要寫什麼或者是畫什麼,就聽得一個沒有感情的清冷聲音響起。
“別動。”
流雲只能站在那裡不動,在那窗邊默默看着粉黛那長睫毛的美眸和那完全沒有任何瑕疵的美麗面孔。
看着她一筆一畫地畫出應該是他的肖像吧!
就這樣在窗邊站到了現在,站的腳都麻了,可是當粉黛完成大作他想要觀摩一二之時,她卻用令兩個冰冷冷的字眼打消了他的念頭。
“不行。”
“我有時候就在想,這死神也是冥界裡的一號人物了,他和咱們見過的那死神鐮刀有什麼關係啊!”流雲詫異道。
“應該是沒有關係的,死神鐮刀是黑暗騎士之物,也就是黑暗之中衍生的神器,而冥界的死神也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粉黛淡淡道,“你不去嗎?和花舞他們一起對抗死神啊,正好可以磨練一下你的劍法。”
“不行,若是這裡有兩個死神怎麼辦,我不能離開你,既然要守護,就要守護到最後一刻。”流雲眼神平靜,嚴肅地開口。
“守護到最後一刻?”粉黛輕輕笑了笑,這是今天她第二次笑了,雖然只是微笑,但是她也就只能微笑了。
“滄海桑田,地老天荒。就算那樣吧!”流雲也是笑了笑。
“記得以前我生病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只是當你我們都太過於稚嫩,雖然你那時已經是看透了人生,可是你說的那句‘我會守護着你’,讓我感動了好久。”粉黛陷入了甜甜的回憶,只是表情之中看不出來。
“真的啊?”流雲有些不敢相信。
“那也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在我還沒有傷你之前,雲墨的叛變成爲了我那場大病的種子,那時候真的是靠着聖尊的五夢靈草才撐過來,大概一個多月一直在痛苦到了極致的折磨之中,還好身邊有你,有小舞她們,才能夠現在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粉黛目光有些迷離,“那時候真的已經快絕望了,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着。”
“黛兒……”流雲的眸子裡很是動容,“那時我一定很心疼的。”
“真的啊?”粉黛輕輕笑着。
“真的啊。我相信我一定心疼壞了的。只是那時候我們一個人強忍着不放棄,只爲了能夠還見到身邊的人,另一個雖然心如刀絞卻依然堅持着,永遠地守護着,不讓受傷的人再擔心。”流雲直視着那美麗的容顏,千年萬年也不會改變,那是永恆的美麗,帶着最爲令人陶醉的芬芳,飄散,如夢鄉。
“其實啊,那個時候的你確實比現在要聰明的。現在你變傻了。”粉黛則是不緊不慢地飄出這麼一句話。
“黛兒以前說過的。”流雲撓了撓腦袋,很是尷尬。
“可是現在的你揹負了太多,雖然你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是我感覺你太孤獨了,有的時候太多事情需要你一個人承擔。”粉黛抿着紅脣,“我只是想幫你承擔一些東西而已。”
“我不會累,在身邊的人還沒有重聚,在死去的人還沒有‘醒過來’,在蒼茫大局還沒有揭開,在虛無和宿命的爭鋒還沒有停止的時候,我就不會閉上眼。就算能夠閉上眼,也是在和你們一起搬到一個世外桃源的地方之時。”流雲望着星空,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