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那酒店不算大,卻也不算小,裡面竟然是稀稀疏疏地坐了很多的人,那酒店的裡面沒有燈光,因爲根本就沒有白晝和黑夜之分,雖然黑色卻也不是黑暗,這裡也沒有地方需要燈光。
每一個人的心在塵世的光明裡浸染得久了,都已經看不清自己了,只有直面心靈的那片黑暗,才能夠真正獲得所謂的解脫吧!
死氣沉沉,除了黑漆漆的恐怖氣氛,就只有這個詞能夠概括那酒店之中的光景了。那裡確實沒有一點生機,每一個吃飯喝酒的人都是黑色大袍加身,只露出眼睛和只有吃東西纔會露出的一角嘴脣。沒有聲音,沒有任何的交談,除了點菜之外,就只有店小二踱步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每一個人都悶着頭吃着自己地東西,他們不會留意身後或者是身邊的人,哪怕是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有人突然間跳起來將沾滿鮮血的長刀刺入你的心田。所以千蒼千夕和藍瞳的來到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而那店小二隻是緩緩地走到了他們的面前,將一個黑色的紙夾扔給了他們,就悄然間走到了一個桌子前靜靜等待着。
藍瞳和千蒼千夕對視一眼,都從對方那黑色的面具之下看到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便也不再言語,而是邁步走到了一張桌子前,坐了下去。
翻開那黑色的紙夾,裡面仍然是一張黑色的紙,那紙上寫着很多的菜名,雖然那些文字完全不是凡塵中的文字,可是兩個人還是覺得有一種冥冥的力量讓他們在瞬間就讀懂了這些文字,那股力量很是神秘,彷彿就在整個冥界的最中央一般。
兩個人只是點了一壺酒,沒有什麼猶豫,便小口喝了起來,酒很是混濁,味道卻異常甘美,彷彿能讓一個人陷入甜美的夢境之中一樣。這座死城太過於詭異,可是越是處處血腥和死亡的城市,就不會把殺人的勾當隱藏在這些每一個都不屑於隱藏的地方,這一點,藍瞳和千蒼千夕都心知肚明。
不知多長時間過去了,當那壺酒的最後一滴被送入口中之時,他們二人都沒有說一句話,而周圍來去匆匆的黑衣人都是寂靜一片。
“我們要在這裡歇息?”千蒼千夕說了來到這死神旅店之後的第一句話,而且是低聲地對身旁的藍瞳說的。
“當然。沒有什麼可怕的。”藍瞳淡淡道,扶了扶頭上的面具,輕輕笑了笑,“我倒是要看看,這裡究竟有多麼失落。現在的外面是黑夜,若是到了白晝,這裡會不會改變呢?”
“應該會的吧。”千蒼千夕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一直守在旅店中間的店小二,面具之下的眼睛之中透着幾分凌厲。
在這裡喝酒或是留宿都是不花錢的,因爲一旦進入了死神旅店,就註定了要與死神做一輩子的鬥爭,知道你離開這裡爲止,因此交上的不是銀元,而是自己的生命。
“小二,知道冥火淬鍊的地方在哪裡嗎?”想要找到真尹,就必須走過奈何橋,然後不選擇重生,選擇到達傳說之中的黃昏冥土。
“……”那小二自然也是一位黑衣人,看不清本來的面容,只是他的每一個呼吸,每一次眨眼都帶着強烈的死氣,應該是常年駐留在這死神旅館,常年和“死神”接觸,生機已經消失殆盡罷了。在這片黑夜中的失落之城裡,是不需要生機的。
失落之城就是這樣,它因爲失落,因爲與世隔絕,所以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都會陷入失落的墳墓之中,不是生着死,就是死着生。
“在那邊。”那店小二的聲音與千蒼千夕不同,是一種滄桑到了無法言語的地步,一種嘶啞到了隨時嗓子都有可能爆炸的地步,那樣的聲音,溢滿了死氣,根本不能夠入耳。
“那邊?”千蒼千夕強忍着耳膜強烈的不適應所帶來的難受感,咬着牙說道,他發覺自己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嘶啞了。
“失落之城北面,冥火之街,斷魂街。”小二沒有看他們一眼,只是從歲月深處鉤來了這麼幾個字眼。
“明白了,斷魂街。”藍瞳重複了這條街的名字,便和千蒼千夕一起向着旅店的二層房間裡面走去。
第二天,風和日麗,看不出秋天的蕭瑟,反倒是有一種新生的感覺。
流雲躺在牀上更是這樣感覺,逝去的在昨天消失,對於昨天而說的明天,是不是可以稱之爲新生呢?沒有陷入宿命的掙扎之中,而是將死亡變做一種新生,這或許就是一種釋然吧!
酒皇,斑璃……他們作爲自己生命中的過客,給予了自己太多的力量,宿命對於他們而言有些悲慘,可是自己會將他們的夢,甚至將整個仙界的夢都肩負起來,可能自己一時無法肩負那麼多,可是這是自己能爲他們做的最後的也是唯一的事了。
“雲哥哥,起牀啦!我和黛姐姐都等着你畫冥龍呢!”就在流雲微閉着雙眼深思之時,一個清脆地女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的靈魂重新迴歸於了現實之中。
他朝着那小小的窗外看去,碧草連天,如茵如海,陽光明媚,透過清風和窗櫺打在他的臉上,又似心疼一般地輕輕撫摸着,整個夢幽谷哪裡像是秋天該有的蕭條和惆悵?
越是美麗,就越是讓人感到輕鬆,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這樣美麗如畫的地方吧!
夢幽谷,果然是在夢裡才能窺見其一角容顏的幽麗山谷,山雀啼鳴,清風徐徐,一切就好似在夢幻中一樣。
蝴蝶飛舞,落在一顆萬年長青的松柏之上,忽然隱沒了自己的痕跡。
他的臉上洋溢着一絲笑容。
沒有什麼東西逝去,逝去地,只是一角灰塵而已!
他起身,穿好衣服,朝着房子外面的青山綠水走去。
他眨了眨眼睛,望着太陽的炙熱光芒,深吸了一口蘊藏着花朵的芬芳和野草的清新的空氣,沁人心脾,讓人如此舒暢。
在那光明綻放的地方站着兩個人,啊,是兩個姑娘。她們在繁華的喧囂之中安然地,靜靜地佇立在塵世的一角,她們從來不孤獨,卻是如此的超然,美麗不可方物,就像紅塵之中默默開放的兩朵最漂亮的花朵。
花舞和粉黛註定是兩種性格了,一個一襲淡黃色衣衫,可愛樂觀,天真爛漫,帶着淺淺的花朵芳香,清新脫俗,自然動人,一看就感覺是很容易接近的姑娘,就像溝渠彼岸招手的伊人,日出日落,從來不會離開。
而粉黛則是流雲見過的最爲出塵的女孩了,她地存在就是上天的恩賜,每一個地方都是那麼完美,無論是五官還是身材,或者是那醉人的芬芳,一顰一笑,一語一動,都是那麼優雅恬靜,帶着無法形容的遙遠感覺。比起花舞,流雲相信每一個看過她那冰山一樣的情感的人都會知趣地離開,因爲那是根本無法接近的清冷,天涯路人一樣的疏離。
或許只有流雲和花舞這些人,才能夠得幸瞥見那沉靜少女心靈深處的一角吧!沒有什麼能夠讓她動容,哪怕是海枯石爛,滄海桑田。當然,除了她身邊的人。
就在流雲癡癡地站着的時候,花舞已經在朝着流雲招手了,而粉黛自然還是靜靜站在那裡,眸子裡面沒有一絲波瀾。
陽光照在她們的臉上,又是一種別樣的美麗。
“咳咳!”流雲不覺地咳嗽了幾聲,然後朝着花舞走去,他看見了花舞的旁邊竟然真的多了一架畫臺,檯面山谷鋪着一張純潔無瑕的宣紙。
在那畫臺旁邊,還有一支毛筆染着黑色的墨香,優雅地躺在一小瓶用紅木雕刻得分外靜止的墨水上面。
“真的要畫冥龍啊!”流雲撓了撓腦袋,有一些的尷尬。
“我相信你,雲哥哥!一定可以把奈何冥龍畫得栩栩如生的!雲哥哥的繪畫技藝可是高超得很啊!”花舞露出燦爛的笑容,衝着流雲眨了眨眼,眼眸裡面滿是調皮和期待。
“我也相信你。”不喜不悲的粉黛只有五個字。
“唉,既然你們非讓我畫,我也沒有辦法啊!只是要是畫不好,傳送不到冥界,咱們就只有去做冥車了。反正到了冥界也出不來。”流雲輕輕一嘆,像是無可奈何一般地走上了前,拿起了那支毛筆。
“你不會的。”粉黛忽然淡淡開口,聲音空靈悅耳。
“啊,黛兒,你不要給我壓力嘛!我還是有很大可能畫不出來的啊,畢竟我地記憶都已經消逝了。”流雲回頭看了一眼粉黛,表情像是欲哭無淚。
“我說過了,你的記憶消逝了,可是你的心還在,你的靈魂還在。”粉黛沒有絲毫在意,只是隨着自己的心而慢慢說着。
流雲怔了怔,轉過了頭,握着毛筆的手微微地顫抖着,他看了看面前的白紙,又看了看自己的心,那離胸口一寸長的位置,此刻太陽的光輝就恰好地照在哪裡。
自己的心真的永遠也不會變嗎?難道自己終究要走到人生的源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