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二爺的話,我一下子來了精神。剛纔還覺得肚子咕咕叫,現在卻一點都不餓了。
因爲從很小的時候我就一直央求二爺,給我說一些我們藏靈門的事情,我只知道二爺是掌門,聽上去是很大的官,而我是二爺的徒弟,按道理也是個大人物纔對。
但是二爺那時候總是告訴我,還沒有到時候,不能說!所以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的一個心願。
幾乎在每年過生日的時候,我許的願望,從來都不是得到什麼禮物或者吃的什麼好東西,反而是希望二爺能夠告訴我藏靈門的秘密。
說來其實挺搞笑的,因爲我想知道藏靈門的秘密的原因,就是因爲不想每天被田娃笑話,每一次我在他面前說我是錢二爺的關門弟子的時候,田娃總會說,那你們藏靈門裡面到底有多少人,爲什麼只能見到你和二爺,你其他那些師兄弟呢?總不能堂堂藏靈門只有兩個人吧?連打個鬥地主人都不夠呢。
每一次我都被他說的擡不起頭,後來我想想也是,既然是一個門派,那總不能只有我們兩個人吧?那這個門派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
所以這次的錢二爺跟我說,要告訴我藏靈門的來龍去脈,我真的有種夢想成真的感覺。
錢二爺看我跟打了雞血似的樣子,微微一笑,將旱菸杆子插到腰裡,伸手將我拎了起來。
哎?怎麼二爺突然走了這麼大的力氣?
被二爺抓住胳膊的那一瞬間,我就好像是一個嬰孩一般,輕鬆的被拎了起來一樣。
這真是讓我非常吃驚。
在我的印象中,二爺一直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拿,所以二爺才讓我承包了家裡所有的家務,包括最爲繁重的收核桃,也全是我來完成的。
難道二爺之前一直是收着力不表現出來嗎?這是我突然想到的。
可是爲什麼呢?就爲了偷懶不幹活嗎?
我正在發呆,一擡頭看到二爺已經邁步走進了三祖廟。
我讓自己別老是胡思亂想了,趕緊提步跟了進去。
來到廟內,三座神像映入眼簾,只是神像上面早已佈滿了灰塵,坑窪不平的外表也異常斑駁,到處都顯示出了厚重的歷史感。
二爺看到神像的一霎那,眼角的皺紋突然放鬆了,如雕刻般的臉上突然有了生氣,二爺彷彿有一肚子的話想說,看到二爺的樣子,我心裡想着,二爺喝酒了嗎?怎麼好像一肚子委屈。
可是,最終二爺搖搖頭,把話都嚥了回去。
二爺伸出乾枯的手,示意我把撣子拿過來。
“去,好好擦拭一下,原來就跟你說過,老祖宗的神像要時常打理着點,要不靈氣都被藏住了!”二爺對着我又開始嘮叨着。
我一邊用雞毛撣子輕輕掃着,一邊看着這些神像。
他們不像我在縣城寺廟裡看到得那些神像和善,這三個都很面孔上無不透露着威武不可抗拒的神色。
同時,也不像縣城那麼精美和完整,每個神像都或多或少有些殘缺,能看出來時間真是不短了。
但是就算殘缺,依舊擋不住那種攝人的氣勢。
“二爺,說說咱們這個藏靈門的事情吧!”我放下雞毛撣子眼巴巴的看着二爺。
二爺摸着下巴點點頭,從腰間把旱菸又拿了出來。
“小子,給你師傅我點上!”
二爺將菸絲袋子扔給了我。
“怎麼又抽?整天就是抽!一個旱菸有什麼好抽的?也不怕得了肺癆!”
我一邊撥弄着菸絲,一邊嘟囔着。
“你不懂!這個煙桿子可是好東西!”二爺砸吧一口,吐出個菸圈,嗆得我直咳嗽。
咱們這個藏靈門啊,這麼久的歷史,現在居然……
又一個菸圈,我眼淚就下來了,我趕緊用袖子蹭了蹭。
還說,這三位祖宗要是知道咱們破敗成現在的樣子,肯定也得把我收了去,要我這個掌門何用啊!
二爺眼睛紅紅的,好像喝過酒似的。
看着二爺,從來沒見到他這個樣子,估計他是想到什麼了,才這麼有感而發。
我想勸勸二爺,但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森啊,你原來問過我咱們和茅山派的關係,咱們和他們可以說是一脈相承,但又有明顯的區別。”二爺右手端着煙桿子,左手在自己油乎乎的頭上撓了起來,馬上一片雪花從二爺的頭皮上撒了下來。
我本來想將注意力集中在二爺的話上,但是這一層頭皮屑讓我看呆了,看來二爺確實是有日子沒洗澡了,我可能已經習慣了,估計讓金霖霖他們聞到了,說不定會嗆個跟頭呢。
當我回過神來,二爺正在說他和茅山弟子接觸過的情景。
“茅山術是降妖驅靈,手法更直接,脾氣也一個比一個急,我年輕時就和一個茅山道士切磋過。
剛交手兩下,那個道長就要出天雷咒!這可是奪命的殺招!還好我跑得快,要不可就危險了!”
聽到二爺說他原來的事情固然好,可沒想到二爺和茅山道士切磋的時候,居然是用逃跑的方式結束的切磋!
我心裡頓時大大的失落感。
我在想如果我自己再見到一個茅山道士的話,我都可能擡不起頭了。
“二爺,咱們比茅山術差這麼多呀?”
“屁話!這兩個就沒有可比性。一個是驅靈的,咱們是招靈的,儘管有共同之處,但是根上是不一樣的。”
二爺儘管現在底氣聽上去還是很足,但是我總感覺他是在強撐着,明明就是他沒打過人家嘛。
“臭小子,看着你就是不相信,其實咱們比茅山術還要早幾百年,在道教起源後,咱們是出現的第一個分支,專門給人召喚靈魂的,這實際上也是一種買賣。”
聽到這裡,我看了看我和二爺補丁的衣服,在想想鍋裡的涼饅頭,我輕輕嘆了口氣,這買賣做成這樣,確實是已經差到一定程度了。
二爺自顧自的說着,完全沒看我。
“知道薩滿嗎?哼,那還是很久之前藏靈門一任掌門去傳授的通靈之術呢!”
哇!這麼厲害!
我發現旱菸抽完了,本來想在往裡裝些菸草,二爺伸出手攔住了。
“行行,今天抽的不少了,先不抽了。咳咳咳!”
二爺告訴我,當時在藏靈門最壯大的時候,居然有上千的門徒,可見得當時招靈這個買賣還真是紅火。
但是樹大招風,很多人看到招靈行業這麼好,他們就不免眼紅,就混入了很多假借藏靈門名義進行招魂的騙子。再加上其他招靈門派愈發的強大,人員開始不斷的流失。
我看着二爺蒼老的面孔,凌亂的頭髮以及身上散發出的許久沒有洗澡帶來的特有味道,我突然覺得我們藏靈門好像沒有什麼出路。
聽到二爺說的這些話,我本來應該是拍着胸脯告訴二爺我可以將藏靈門發揚光大的,可是,看到現在的光景,我實在無法欺騙自己。
二爺應該是說累了,一屁股坐在臺階上開始抽菸發呆,他看着遠方巍峨的太行山的羣山峻嶺,陷入了沉思。
而我在琢磨着,二爺在想什麼呢?是回顧着藏靈門的過去?還是憂心着藏靈門的未來嗎?
突然,二爺看着我說道:“森啊,我現在的願望啊,就是給咱們老祖宗重修金身……”說着,二爺眼圈有發紅了,看着又是要激動起來,這個事情我也是從小聽到大,如果說我都小小心願是知道藏靈門的歷史,讓我可以出去吹牛,那麼二爺的心願就是給這三個祖宗重塑金身,儘管我從聽到的那天起,就覺得這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理想,很簡單,哪個有錢人會跑到深山裡來給我們的神像貼上黃金呢?
而二爺則固執的相信他的願望一定會實現,因爲藏靈門人丁興旺的時候,給朝廷做出過突出的功績,當朝皇帝還真的下旨給三祖聖像金衣加身呢。
只不過,經過歷史的滄海桑田,那層代表着榮耀的金身,早就不知道被誰給扒拉走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二爺,咱們藏靈門在這些陰神各門派中應該是法力最強的嗎?”我衝着二爺眨巴眨巴眼睛。
二爺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一絲深沉,看着二爺點頭又搖頭,我是蒙了,這是什麼意思?
“原來可以說是咱們一家獨大,但是現在不行了,現在有一派,他雖人數不多,但是影響力來說,遠遠在我們這些門派之上。”
“哦?還有這麼一家呢?是哪個呢?”我迫不及待的看着二爺。
二爺左右看了看,附在我耳邊慢慢說道:“這便是唯一可以召喚邪靈的……”
突然,廟後面傳來了“啪嗒”的金屬敲擊的聲音。
“誰?”二爺看似乾枯的身體如一陣風般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