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宣佈典禮開始的正是辛培華,五年不見,當年的青澀小師弟已經成熟了許多,穿着深藍色的長老道袍,舉手投足間盡是一派大派弟子的風範,而黑石仍然癱坐在正案邊的椅子裡,眼神黯淡無光,臉上更是不見喜色。
辛培華看了一眼四周的羣雄,眼神犀利如電,大家都噤了聲,幾千人的大殿裡變得非常安靜,辛培華說道:“在大婚典禮之前,有請敝派執法長老黑石師伯,跟各位遠到而來的英雄說幾句話!”
兩個穿着天藍色高階弟子服的武當弟子把黑石的椅子向前搬了搬,黑石吃力地轉動着腦袋,向着大殿裡環視一眼,算是行了禮,各路英雄紛紛拱手還禮。
黑石清了清嗓子,聲音低沉而緩慢,但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顯然當年他雖然經脈被向天行的玄陰指打斷,但內力尚存,只聽他說道:“貧道首先感謝各位能在這個時候上我武當,武當不幸,遭遇大難,前任掌門紫光道長,遭遇巫山派賊人屈綵鳳的偷襲,含恨九泉,此等大仇,我武當就是拼到最後一個人,最後一口氣,也一定要報。”
“今天邀請各位前來,是爲了向大家宣佈兩件大事,第一件,就是從今日起,由前掌門弟子徐林宗來接掌武當,第二件,徐林宗會在今天與小女,也是作爲我武當執劍長老的沐蘭湘成親,從此我武當上下團結一心,保武林正氣,盡全力消滅魔教和巫山派。”
裴文淵的聲音突然冷冷地響起:“黑石道長,請問這兩件事情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黑石的臉色微微一變:“是哪位英雄,有何高見不妨現身指教。”
裴文淵從人羣中踱了出來,向着黑石行了個禮:“在下布衣神相裴文淵。有一事不明,想向黑石道長請教一二。”
黑石冷冷地說道:“原來是這幾年聲名鵲起的裴先生,請指教。”
裴文淵朗聲道:“紫光道長身遭不幸,我等深表痛惜,本來裴某是想來弔唁紫光道長的,可沒想到走了一半,收到的卻是徐大俠和沐女俠大婚的喜帖,掌門的大仇未報,甚至還沒有過葬期,就這麼急着結婚。裴某對此有些不解。”
黑石的聲音低沉而冷酷,帶了幾分敵意與不快:“裴先生,這些是我武當內部的事務,紫光師兄不僅僅是徐林宗的師父,更是我武當的掌門。他死於非命,武當上下羣龍無首。所以爲了安定人心。纔要徐林宗提前接任掌門,這樣好凝結我武當,向巫山派復仇,請問這有何不妥?”
裴文淵的話鋒一轉:“徐大俠接任武當掌門之事,在下不敢有何異議,只是徐大俠和沐女俠。在師門大仇未報,甚至可以說紫光道長屍骨未寒的時候就結婚,這似乎不太合江湖規矩吧,武當作爲名門正派中的泰山北斗。領袖江湖上百年,一舉一動當爲正道之楷模,這等作法,似乎有失武當的聲譽。”
裴文淵的話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不少人都暗暗地點頭,而武當弟子們則是個個對裴文淵怒目而視,尤其是辛培華,牙咬得格格作響,手都握成拳了。
黑石看來這幾年的臥牀生涯把他的性子也磨了不少,不象以前那樣衝動暴躁了,他皺了皺眉頭,說道:“裴先生,貧道記得以前你還在三清觀的時候,那時候你還叫火華子,也經歷了師父慘遭飛來橫禍的往事,請問你是如何處理的?”
裴文淵沒想到黑石會反問自己此事,微微一愣,轉而正色道:“當年師父雲涯子被叛徒火松子下毒暗殺,這些年在下離開三清觀,改用裴文淵這個俗家姓名,就是爲了追殺這個叛徒,請問這事跟剛纔在下所問之事有何關係?”
黑石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笑:“裴先生,你一個人離幫追殺,好象幾年下來了,也根本沒有報得師門大仇吧。而且你扔下門派,獨行江湖,現在三清觀已經和原來相比面目全非了,貧道認爲,你還是最好管好自己的家務事,再來對別派的事務發表高見的好。”
裴文淵給說得滿臉通紅,這事確實是他心中的痛,但又不可能把內情說出,如果換了以前的他,受此羞辱肯定早就拂袖而去了,但一想到今天是爲李滄行作最後的爭取,他還是咬了咬牙,說道:“在下的家務事自有計較,不勞黑石道長費心。在下只是覺得奇怪,那屈綵鳳和徐林宗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江湖上人盡皆知,甚至紫光道長之死,聽說也與此脫不了干係,武當爲何會在此時把掌門之位連同黑石道長的愛女一併交給徐林宗呢?此事在下不解,請指教一二。”
辛培華終於忍不住了,指着裴文淵,厲聲喝道:“裴文淵,今天是我武當的大喜之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挑釁,到底是何居心!”
黑石擺了擺手,示意辛培華退下,他冷冷地開口道:“裴先生,這是我武當的家務事,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行事原則,不需要向外界作過多的解釋,聽說前天夜裡你和一位陌生高手在武當山下的小鎮上和其他幾位朋友起了衝突,若不是我們出面調解,只怕少林派和金刀鏢局的朋友都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裴先生,人在江湖還是要守江湖的規矩,其他門派的事情,有時候不必好奇心太過,要是傷了和氣,以後只怕也不會有人再幫你出頭了。”
裴文淵冷冷地說道:“裴某浪跡江湖,獨來獨往,也不指望能有多少人幫忙出頭什麼的,但江湖之事,大不過一個義字,武當身爲正派之首,所作所爲難以讓人信服,以後只怕會引得道消魔漲,讓那些宵小之輩更加猖狂。”
黑石的臉色一變,沉聲道:“這些是我武當的家事,不勞裴先生費心了,如果裴先生肯賞臉,可以留下來吃杯喜酒,若是不願意在這裡多盤桓,也就不留您大駕了。”
黑石這是分明地下了逐客令,裴文淵就是臉皮再厚也不好留下了,他恨恨地一轉身,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李滄行,拂袖而出。
黑石等到裴文淵離開後,換了一副笑臉:“剛纔是我武當禮數不周,讓各位英雄見笑了,接下來大婚典禮照常進行!”
辛培華一揮手,大殿兩側後排的樂隊開始吹奏起來,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大殿的入口,不知何時,兩個紅色的身影已經站在了門口,一個正是一身大紅新郎妝的徐林宗,而另一位體態婀娜,蓋着紅布頭的,顯然就是今天的新娘子沐蘭湘,兩人的手上各執着一段紅綢, 中間繫着一個同心的紅色繡結。
李滄行一看到沐蘭湘,雖然無法看到她的臉,但心中一陣錐心般的疼痛,最後僅存的這一絲幻想都被擊成泡沫,小師妹終於還是在天下人面前,嫁給了一個男人,而那個人,卻不是我!
李滄行的心在滴血,視線漸漸地變得模糊,機械地看着徐林宗和沐蘭湘緩緩走過,踏過那條長長的紅毯,徐林宗的臉上沒有任何作新郎的喜悅,五年沒見,他黑了不少,但那丰神俊朗的範兒卻是一點沒減,從他的走路時落地聲和呼吸來看,這五年下來他的功力大漲,顯然也已經打通了八脈,步入頂尖高手的行列。
可是李滄行卻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沐蘭湘,小師妹今天如行屍走肉一般,氣息全無,機械而麻木地邁着步子,一步步地走到了黑石的面前。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