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陸炳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那個“啦”字在他的舌尖上打滾的時候,一大波的黑壓壓的箭雨,就從四面八方鑽了進來,藉着風勢,這些弓箭飛過了超過平時一半以上的射程,足足地飛出了二百多步,從天狼軍的前營火場外,鑽了進來,不少羽箭的尾部燃燒着,長了眼睛一樣地傾瀉在明軍的人羣當中。
本來就缺少護甲的明軍士兵們,在這一**的箭雨打擊下,傷亡慘重,由於颳起了兇猛的北風,大火反過來吞噬起明軍的人馬,本來跟着火勢前進的三萬多明軍,瞬間就被這熊熊的烈火所淹沒,幾乎叫都沒有叫出一聲,就生生地被掩埋在了火焰之中,慘叫之聲驚天動地,甚至超過了那火焰燃燒的聲音,還有那羽箭破空的聲音,到處都是着了火的人在四處奔跑着,在地上翻滾着,慘號着,整個營地,方圓十餘里內,如同修羅地獄一般,場面慘不忍睹。
天狼已經換回了一身將袍大鎧,站在中軍帥帳前的高臺上,笑眯眯地看着前方的一片火海,無數的明軍士兵們,在努力地想要逃亡,卻根本跑不過被勁風鼓起的火焰,很快就給追上,然後成爲一個個人形火炬,絕望而徒勞地想要奔走求助,卻除了把更多的同伴都變成火人之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徐林宗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的神色,輕輕地嘆了口氣,天狼轉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怎麼了,林宗,這火攻之計,有什麼不妥嗎?”
徐林宗勾了勾嘴角,低聲道:“此法雖然有效,但是殺傷太過酷烈,十萬生靈,幾乎毀於一場大火,師兄,屬下,屬下只怕雖然可以戰勝,卻有損陰德,於我方將來的作戰不利啊。”
天狼微微一笑:“怎麼了,林宗你什麼時候變成大善人了?對敵軍也這麼講人道了?”
徐林宗喃喃地說道:“師兄,你相信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嗎?也許是我比較迂腐,也許是因爲我當年遊道四方,見多了一些事情,所以比較信這個吧。此戰用火攻,就算可以燒光敵軍,但也並不是什麼好事,直隸人士必將恨我們入骨啊。”
天狼冷冷地說道:“林宗,你忘了我們這回來是做什麼的嗎?我們就是在剿滅直隸明軍之餘,讓所有人見識到我們手段的厲害,讓他們在最後的守城戰中,再也不敢站在蠱真人的一邊,和我們做對,難道事到如今,我們還要婦人之仁,下不去死手嗎?”
徐林宗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天狼拿起身邊的一個酒杯,裡面斟滿了鮮紅的葡萄酒,在這個火海之夜裡,如同鮮紅的血液一樣,極度地刺激,天狼一仰頭,把這杯葡萄酒一飲而盡,抹了抹臉上塗滿的牛血,笑道:“好酒,林宗,如此良辰美景,何不與我飲酒觀戰,看這明軍最後精銳的覆滅呢?”
徐林宗咬了咬牙:“師兄,你若是真的想要全殲這支敵軍,那就不應該在這裡喝酒,而是應該親率騎兵,四處追殺逃出的敵軍纔是。”
天狼微微一笑,擺了擺手:“我早就安排了吳惟忠率鐵騎去追殺逃敵,這會兒他應該已經截住敵軍的主力了,來,我們不用管其他的,只消看着我們的義烏軍,在今夜的這場火攻大戰中,如何地把他們這三個多月來的訓練成果,痛快地發泄在敵軍的身上吧!”
隨着天狼的話音落下,前方的軍陣也開始運動,兩萬三千義烏步兵,弓箭手在前,長槊兵在後,排着整齊的隊形,踏步向前,在他們的面前,一片火海隨着風勢向前推進,如同一道火牆,灸烤着一路之上所有擋路的明軍,而義烏軍所要做的,就是那一萬弓箭手一邊向前,一邊不停地對着火海中射出一片片的箭雨,在這片恐怖的火海中,進一步地擴散着死亡。
張居正的眼睛一片血紅,就象那五里外的火焰的顏色一樣,他的臉上肌肉在發着抖,而兩行清淚已經奪眶而出,順着臉龐的一側滾下,在這一瞬間,他彷彿回到了半年多前,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數萬同袍被天狼軍以冰冷而機械的方式屠殺,自己卻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夾着尾巴拼命地逃跑,想不到,自己謀劃半年,卻又在這一夜裡重複了當時的悲劇,怎麼能不讓他肝腸寸斷,泣不成聲呢。
張子玉也是虎目中淚光閃閃,咬牙切齒地說道:“爹,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去救陸總指揮他們?”
張居正猛地大叫道:“不,絕對不行!”他一指在那片荒原之上,正四處馳聘,象收割麥子一樣把僥倖逃出的幾人,十幾人一隊的明軍潰兵們一隊隊掃倒,踐踏的那三千鐵騎,月光照着他們那閃着寒光的鐵甲,而他們的馬刀和長槊上早已經是血肉模糊,對於這些失去了戰意和鬥志的潰兵進行追殺,正是這些鐵甲死神們最樂意做的事情,而衝得最快,殺得最起勁的那個,火光照耀着他那青色胎記,把他全身從上到下,連人帶馬都染得一片血紅的裝備,更透出一股子血色浪漫。
張居正咬牙切齒地說道:“吳惟忠正在追殺我軍的散兵,現在火場中的近十萬兄弟,已經不可能再救了,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纔有繼續戰鬥的可能,兒啊,咱們這就撤,讓部下的健兒們分散逃到各個山寨,洞穴,千萬要忍耐,只有忍住了,活下去,才能再次戰鬥。”
張居正說完這話後,幾十個傳令兵紛紛起身離去,把他的命令去傳達給外面分散隱蔽的幾千名部下,很快,一股一股的黑衣人,就詭異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張居正看着火場的方向,長嘆一聲,拱手行了個大禮:“陸總指揮,張副帥,朱副帥,一路走好!”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打馬而去,很快,就和張子玉一起,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