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無話,走入了青城派設在此處的別院,別院寧靜雅緻、竹林幽幽,確有一番遠離世俗的意境。
院中的青城弟子均詫異的望着流雲亦,不知此人與少主是何關係。
待進入屋內,駱君芳隨手將房門一關驚訝道:“你受傷了?”
想當今武林能傷得流雲亦的人應是寥寥無幾,此人竟能使流雲亦受傷,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流雲亦輕輕道:“沒事,死不了的。”
駱君芳望了眼流雲亦胸前的傷口,似乎隱隱還有鮮血流出,心中雖然擔心,但還是沒有再多加過問傷勢的問題,只是鄭重的說道:“是聖主?”
流雲亦仔細想了想道:“應該不是,此人雖然劍法高絕,但料來應該不是聖門的聖主。”
流雲亦於是將在光明教總壇遇刺一事輕描淡寫地告訴了駱君芳,甚至連黑暗中似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的情形也告訴了駱君芳。
駱君芳問道:“你能確定這個聲音一定是你哥哥流雲卓的?”
流雲亦道:“不能確定,當時刺我之人劍法甚是高絕,我也不得不仔細應付,身心都在對方身上,這個身影來的很飄渺,很荒唐,然而卻很真切。”
流雲亦遲緩了一下又接着道:“第二天之後,我的心底竟然就開始懷疑我是否聽到過這麼一種聲音。”
駱君芳聽完之後沉思良久,說道:“看來刺你之人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這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人。”
駱君芳又疑惑的說道:“最奇怪的是爲什麼最後本可以殺死你的時候,他卻不殺你,反而離開了。”
流雲亦點了點頭道:“我也想知道爲什麼!”
流雲亦更想知道當年在崑崙之戰後爲什麼不殺了自己,而如今也不殺自己,種種疑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駱君芳緩緩的說道:“假如這個聲音真是有人喊你的話,那麼其中一種解釋就是有人冒充你哥哥流雲卓的聲音誘騙你,其中你哥哥可能已身遭不測被他們抓到,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
駱君芳沒有說下去,只是靜靜地盯着流雲亦的目光。
流雲亦看向她的目光,堅定而自信地說到:“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接着流雲亦又道:“如果你還有這種懷疑的話,那請自便吧。”
駱君芳急忙道:“我也只是懷疑可能而已,你男子漢大丈夫有必要這樣嘛,再說了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了”,說完後面一句,駱君芳的臉似有些微微發紅。
流雲亦卻沒有發現駱君芳的姿態,繼續說道:“這次光明教衆人退往域外的太匆忙了,竟然一點消息也沒有留下。”
駱君芳道:“當日,崑崙和禪宗可能也都參與了這次滅殺行動,武林人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光明教總壇,你光明教雖然有所防備,但也比不得武林的浩大,離開的匆忙也不足爲奇。只是現在最令我奇怪的是,你的聲名已在江湖中廣爲流傳,即使是身在域外的光明教也應該得悉你的消息,爲何卻沒有派人來與你聯絡。”
流雲亦也露出凝思的表情。
流雲亦想了半天猜測道:“可能是域外也有勢力,使的光明教無法站穩腳跟,致使無暇中原之事。”
駱君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低頭不語。
流雲亦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此次中原各派既已來到蜀中爲難你們青城派,爲何又忽而離去?”
駱君芳道:“這件事情,我與我父親也曾經商量過,具體其中究竟爲何我們也不得而知,但是我可想肯定的是其中必然有你的原因。”
流雲亦奇道:“我?”
駱君芳道:“對,就是你,可能是聖主得悉你將要到達蜀中的消息後,將這些人撤回了。你是從何處知道這個消息的?”
流雲亦道:“無情公子北上崑崙,途中遇到我,告知了我。”
駱君芳道:“此次崑崙吳長老死的不明不白,禪宗也有一定的原因,我只是不知爲何要叫無情公子去崑崙傳信。”
流雲亦問道:“你可熟悉無情公子?”
駱君芳道:“不是很熟悉,只是江湖傳言甚多,後來無情公子逐漸纔在江湖中流傳了開來。”
流雲亦苦思片刻站起身來走向窗前,推窗而望,只見院中竹林環繞,竹枝上面燈籠懸掛,風雨飄搖,不復當日的輝煌了。一年竟然又在自己毫無知曉的情況下過去了,可是身邊卻沒有任何人,而且江湖中人人慾致自己於死地,何其寂寥!只是在如此的時候竟然還有人如此相信和看重自己,流雲亦不由扭頭看向後面的女子。只見駱君芳也癡癡的望着自己,心中卻忽然涌出了一陣失落。
失落?爲什麼要失落,既然有人如此堅定的相信你,你還有什麼好失落的呢?
忽然腳步聲傳來,房門被一下推開,進來一中年人。
駱君芳立刻道:“爹爲什麼總是不敲門就進來?"
駱空山急忙道:“下次一定敲,一定敲。”
駱空山轉頭望着流雲亦道:“這位是?”
駱君芳道:“流雲亦。”
駱空山臉色微微一變馬上恢復正常說道:“久仰久仰。”
流雲亦輕輕點了點頭,心道:此人就是青城掌門駱空山了。
駱空山看着流雲亦說道:“不知流雲教主此來青城有何要事?”他對流雲亦到沒有駱君芳那般客氣了。
沒等流雲亦說話,駱君芳已說道:“爹,我和流雲教主正在商討如今形勢。”
駱空山哦了一聲,突然揮手成劍向着流雲亦胸膛直刺而來。
流雲亦也微感詫異,父女二人對自己的態度竟然如此不同,更沒有想到駱空山竟然向自己動起手來。
流雲亦當然不懼,當下起招相迎。
駱君芳心下雖然着急,但想父親對流雲亦也沒有惡意,也就不再阻攔,旁邊觀戰。
青城派的七七四十九路迴旋劍當然也不是徒有虛名,在駱空山手中使來,正有風吹樹動之勢,氣勢雖不及崑崙劍訣,但其中劍意劍氣卻不遑多讓。
駱空山十餘招之後,始終不得流雲亦的身體,心下奇道:此人不愧江湖所傳,功力真是已達天人之境了。
流雲亦知曉駱空山只是試探自己,當即虛晃一招,翻身退了開來,對着駱空山說道:“承讓。”
駱空山由衷讚道:“流雲教主的功力真是高手莫測,得罪了。”
只見流雲亦伸出右手輕輕地撫上嘴角咳嗽了兩聲,臉色也變的微微發白。
駱君芳離開察覺不對,在看流雲亦胸口,鮮血已印出了衣衫,剛纔動武竟然牽動了傷口,可見光明教總壇的一劍不可小覷。
駱君芳立刻着急道:“要不要緊,趕快包紮一下吧。”
流雲亦道:“不要緊,過些時日就好了。”
駱空山也意識到流雲亦傷的不輕:“芳兒,流雲教主受傷,你怎麼不早說?”
駱君芳嗔怪道:“你沒等人家把話說完就動手了,還怪我。”
駱空山不好意思道:“爹爹真不知,不過何人能傷得了流雲教主?”
駱君芳道:“我們也不知道。”
駱空山詫異一聲,接着道:“此人武功竟然如此高深!看來聖門的勢力真是匪夷所思。”
流雲亦又微微咳嗽了兩聲,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勢道:“聖門之中雖也有高手,但真真的高手也不會很多,駱掌門不必多慮。”
駱空山想了想道:“看來流雲教主已與聖門中人有過不少接觸了。”
流雲亦望了眼駱君芳道:“看現在形勢聖門似乎沒有對你們青城有什麼大的動作,我也該走了。”
駱君芳失望道:“等傷好了再走吧。”
駱空山也說道:“待傷好些了之後再離去吧。”
流雲亦道:“無所謂了,死不了就行了。”說完就往外走去。
駱君芳衝着流雲亦道:“你去哪裡?”
流雲亦道:“武當。”
駱君芳望着流雲亦孤寂的背影,轉頭對駱空山道:“爹,我也走了,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駱空山急忙道:“芳兒,不要急躁。”
可是駱君芳的身影早已隨着流雲亦頭也不回的遠去了。
流雲亦望着後面緊跟而來的駱君芳沒有說什麼,繼續向前走去。
駱君芳追上流雲亦說道:“你似乎不希望我跟着你?”
流雲亦道:“可你還是跟上了。”
駱君芳輕輕一笑。
幾日後流雲亦二人離開蜀中,前往武當的途中路過一處驛館,二人坐下。駱君芳將自己隨身攜帶的茶葉交給店家讓他去泡,說道:“茶錢照付。”店家當即樂呵呵的去了。
驛館中均爲趕路的鄉野之人,也沒人注意兩人。
不一會兒驛館中又進的一人,此人腰際掛着一把快刀,面色頹敗,不復江湖中人的豪氣。
流雲亦和駱君芳都已看到了此人,但駱君芳沒什麼表情,流雲亦眼中隱有殺氣。
此人擡眼看到流雲亦,臉色瞬間蒼白,站到門口呆立不動。
此時店家,將駱君芳泡好的茶放到桌上後,走到門口招呼剛進來的這個客人:“客官裡面請。”
此人微一遲疑,最終走向了流雲亦所在的桌子。
駱君芳微微詫異,對着此人道:“這位想必應是快刀手凌風吧。”
快刀手凌風沒有理會駱君芳,只是盯着流雲亦然後坐到了旁邊。
驛館中人來人往卻都沒有注意到這個桌上的氣氛。
流雲亦忽然說話了:“你知不知道哪天晚上死了多少人?”
凌風道:“十七人。”
流雲亦頗爲驚訝的望了凌風一眼,道:“這十七人是不是就白死了?”
凌風道:“不。”
流雲亦道:“那該怎麼辦?”
駱君芳望着兩人,心裡已有計較,想必哪天火燒村落的人中有這快刀手凌風。
凌風道:“血債血償。”說完凌風突然抽出自己的佩刀,向着自己的右手砍去,流雲亦沒有阻攔他,駱君芳雖然於心不忍,但想到村落的慘狀也默然不語。
就在快刀手的刀將要砍在自己的手上的時候突然,刀鋒一轉向着流雲亦的面門削去。
凌風在江湖中能被稱爲快刀手,當然是其出刀極快,用刀極熟的緣故,所以這一刀的刀風之烈、刀影之幻,在江湖中刀法大家看來也應是刀之極致了,甚至連旁邊的駱君芳也興起了無力的感覺。
可是這一刀並沒有傷到流雲亦,但是但已不在凌風的手裡了,而是插在了他的胸前。
凌風已撞到了後面的牆壁上,凝立不動,目光中似乎有解脫的神色,向着流雲亦艱難的說道:“謝謝。”
流雲亦看着凌風,眼中已沒有了殺氣,淡淡的道:“不用謝我,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凌風嘴角流出一股鮮血斷斷續續的道:“可是我自己沒有勇氣”,說完竟已閉目而逝了。
此時驛館內見到有人殺人,衆人早已嚇得一鬨而散了。
駱君芳面不改色道:“他的確該謝謝你。”
流雲亦看向駱君芳。
駱君芳淺酌了一口茶水道:“這個世界很多人都沒有勇氣去做他們想做了的事,凌風就是其中一個,而你幫他做了。”
接着駱君芳又道:“但是我覺的你忘了向他打聽一件事情了。”
流雲亦道:“聖門?”
駱君芳點頭。
流雲亦道:“他不可能和聖門有關係。”
駱君芳問道:“爲什麼?”
流雲亦道:“雖然他承認了錯誤,但是他沒有勇氣自己去解決這個錯誤。”
這是什麼話?也許沒有人會聽懂,但駱君芳卻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