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長風只好硬生生將那股勁力收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個黑影已撲了過來。
只是這撲的姿勢有點兒怪,不像是攻擊,倒像是有點投懷送抱的架勢。
汪長風只好撤身一步,看看將那道黑影避過,誰知那人卻啊了一聲,竟然失足往前跌去。
汪長風下意識伸手去攔了一下,沒想到那黑影順勢倒在了汪長風伸出去的那隻胳膊上,一股軟綿綿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黑暗中似乎還有些不該碰的物事壓到了他的臂彎處。
汪長風大窘,撤回胳膊不是,不撤好像也不是,一時鬧了個大紅臉,連帶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沒想到那個黑影從他的臂彎中一躍而起,伸手便環上了他的脖子,一股吹氣如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汪公子,是我。”
汪長風當然已猜出是誰,此刻卻好像不太應該直接認出,只好硬着頭皮道:“姑娘是誰?”
“瞧你緊張的,聲音都變了。嘻嘻。”那人繼續說道。
汪長風只好長吐了一口氣,道:“你是千惠小姐?”
“算你有心,否則今晚有你好看,哼。”豐臣千惠嬌嗔道。
“姑娘夤夜前來,不知是爲何事?要不我還是先點上燈吧。”汪長風覺得那股熱氣越來越熱,想要找個藉口掙脫開,內心深處卻又好像覺得頗爲享受。
“點上燈就不好玩了。”豐臣千惠道。
“咱們這樣傳出去,只怕對千惠小姐的名聲不好。”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你們大明的男人都是這樣膽小怕事的麼?”
汪長風一時語塞,只好岔開話題道:“還是說說千惠小姐的來意吧。”
“千惠想帶你去一個刺激又好玩的地方,你敢不敢去?”熱氣繼續哈着汪長風的脖頸,如一隻小蟻悄悄爬過。
“這有什麼不敢的。你想去哪兒?”汪長風心道連老怪物的迷音別院那種地方都去過了,這扶桑國還能有什麼更恐怖的地方。
“皇宮敢不敢去?”黑暗中似乎能看到豐臣千惠的大眼睛閃着狡黠的光芒。
汪長風一愣,皇宮倒是不陌生,大明的皇宮自己也不是沒進去過。這扶桑國的皇宮雖說應該不比大明,但想必森嚴之處不會有何差異。
“皇宮可以去,不過要先告訴我去幹什麼。”汪長風道。
“真囉嗦,去了當然就知道了,要不就不好玩了。”豐臣千惠小聲嬌嗔道。
汪長風只好道:“那就跟千惠小姐走一遭了。就你我二人?”
“當然了,否則汪公子以爲我爲何偷偷摸摸跑進來?不就是爲了躲開他們嘛。”
說罷,豐臣千惠終於鬆開了環繞着汪長風的玉臂,後者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一隻千斤重擔一般,惹得豐臣千惠又是一陣嬌笑。
雖說在黑暗之中,對方的容貌看不真切,汪長風反而覺得更添了一份旖旎之情,這東洋女子的風格真是有些琢磨不透。
不過聽豐臣千惠如此說,汪長風心裡總算放鬆了下來,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黑暗中,也不知豐臣千惠從哪裡掏出一團物事,塞到汪長風手中,道:“穿上。”
汪長風接過來,用手一抖,竟是一套極薄的夜行衣,拿在手中輕若無物,但又感覺頗爲堅韌。
當下汪長風將夜行衣套在身上,那衣服看着雖小,但韌性極強,穿在外面竟極爲輕便利落。
此時汪長風才藉着微光發現豐臣千惠也穿了一件類似的夜行衣,不同的是那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更凸顯出玲瓏有致的身材,直讓汪長風不敢直視。
兩人都是身手極佳之人,輕輕推開窗戶,如兩隻蝙蝠一般,一前一後躍出,瞬間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京都皇城。
此時已是亥時,大部分殿宇都沉浸在暗夜之中,如一頭頭躲在黑暗中的野獸,瀰漫着一股肅殺之氣。只有部分殿宇中還透着燈火,寒夜中更顯蕭瑟。
不時有一隊隊巡邏的衛兵打着火把走過,暗黑色盔甲映着火把的光芒,在黑夜中發出點點寒光。
突然,層層屋檐之上,兩個黑影如大鳥一般,悄無聲息的飄過。
下面一隊衛兵經過,兩人俯身在屋檐上,並排趴着。
汪長風悄聲道:“你們這皇宮怎麼這般景象?”
豐臣千惠轉過頭道:“你們大明的皇帝纔是真正的皇帝,扶桑國的天皇卻有些名不符實,大權旁落,自然皇宮也不能太過招搖。那些衛兵說是守衛皇宮,其實也有着監視之意。”
汪長風點了點頭,他聽說過扶桑國的天皇名爲一國之首,實則大權都掌握在大將軍之手,天皇很多時候不過是個聾子的耳朵,擺設罷了。
但饒是如此,整個皇宮看上去仍然宏偉森嚴,不可輕視,那些暗處的角落裡也不知隱藏着多少伏兵。
“你好像對這裡很熟悉。”汪長風道。
“我小時候隨家父進過幾次皇宮,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但大概位置還記得。這麼多年過去了,好像皇宮的變化也不大。”豐臣千惠似乎有些悵然。
“現在可以說了吧,咱們這是要去哪裡?”汪長風問道。
“你記得我跟你說武藏伯伯嗎?”
“那還能忘了,咱們不是剛住進武藏府中嘛。”
“不是這個,你記得武藏伯伯的背景麼?”
“你是說,武藏信雄的姐姐?”
“傻瓜,終於想起來了。武藏信雄的姐姐叫武藏佳月,就是當今天皇的正室皇后。咱們這次要去的,就是皇后的鶴真宮。”
“你要去找武藏佳月?”
“下午我去見了武藏伯伯,他讓我去找佳月皇后,也許她能幫助我們救出你的真兒小姐。”
遠處傳來幾聲夜貓子的嚎叫,淒厲異常,更顯得此處的深宮一片陰森,似乎到處都是潛藏着妖魔鬼怪。
天上飄着淡淡的陰雲,月光若有若無,一切都籠罩在模糊慘淡之中。
“聽說你們大明的皇宮經常鬧鬼?”豐臣千惠突然說道。
汪長風嗤了一聲,道:“哪裡有什麼鬼,不過是那些宮女太監以訛傳訛罷了。”
“嘻嘻,我們這裡不比大明,鬼魂倒是沒有的,但是據說皇宮裡可是有不少妖怪。”豐臣千惠故作神秘,“你怕不怕?”
汪長風輕聲笑道:“迷音別院我都去過了,還怕什麼怪物?”
“那就別後悔哦,繼續走吧。”說完,豐臣千惠當先往前方的一處屋檐上飄去。
汪長風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提起氣息,緊跟在豐臣千惠身後。
又不知越過了幾重屋宇,豐臣千惠突然伏下身子,示意汪長風地方到了。
汪長風悄悄探出頭,只見下方是一處不大的兩進院子,在皇宮中的重重殿宇中並不顯得如何奢闊。但佈置上卻盡顯精緻之氣,小橋流水,芳草秀樹,便是在夜裡也能看得出設計之妙,頗具匠心。
此時小院中四處點着幾盞宮燈,大部分房間一片黑暗,只有左首一間屋子還透出淡黃色的燈火。
一片寂靜,人聲皆無。
豐臣千惠剛要飄下去,被汪長風一把拉住。
“院子裡有些古怪。”汪長風悄聲道。剛纔他已用氣息探查過一遍,雖然沒有發現什麼隱藏的危險,但卻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似乎有些什麼東西正等在那裡,等着有人自投羅網。
“這裡是鶴真宮,我以前來過幾次,沒發現什麼防衛嚴密之處。”豐臣千惠有些不解,但又知道汪長風與一般人不同,似乎能對周圍的動靜產生異乎尋常的敏感反應。
豐臣千惠也運起獨門忍術秘法,對院子細細探查了一遍,仍然是一無所獲。
汪長風也有些奇怪道:“剛纔那種感覺似乎一閃而逝,我現在也感應不到了。如果不是剛纔感應出錯了,就是院子裡隱藏着極爲難纏的高手,甚至根本不是普通的人。”
“你是說怪物?”豐臣千惠道。
“你剛纔也說了,你們這皇宮中怪物可不少。”
豐臣千惠嫣然一笑,弓起身子,輕張雙臂,如一片樹葉輕輕飄到院子之中,連一點聲響也未發出。
汪長風不禁心中讚歎,豐臣千惠這手輕身功夫,絕對不在自己這幾個人之下。
見院子裡依然花落不驚,沒有異動,汪長風也縱身而起,輕輕落在豐臣千惠身旁。
兩人如同夤夜出來遊蕩的兩隻野貓,在暗夜中悄悄穿行。
院子從屋頂上看着不大,待到地面上才覺得着實不小。
放眼望去,花草,蒼松,修竹,似乎暗含着一種特殊的佈置,層層疊疊,看着又頗爲舒適。
如今雖是初春時節,奇怪的是也開着一些不知名的花兒,似乎這裡的氣候與別處不同似的。
兩人在花間輕輕行走,時而繞過幾株修竹,時而轉過一棵蒼松,小徑彎彎曲曲,看不到盡頭。
汪長風突然悄聲道:“有些古怪。”
“我也發現了,似乎咱們被困在此處了。”豐臣千惠語氣平靜如初。
無論兩人怎麼走,似乎那條花間小徑永遠沒有盡頭,而那扇透着淡黃色燈光的窗戶,似乎永遠離着不遠不近,明明走了半天,卻發現還是離着幾十步遠。
汪長風伸手拉住豐臣千惠的衣袖,兩人對視一眼,已明白各自心意。
提氣,縱身,兩人拔地而起,準備越過眼前的花木,直接撲向那排殿宇。
就在此時,怪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