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周圍的林木漸漸多起來,土地也變得鬆軟,一行人才稍稍放緩步伐,幾個膽大的開始扭頭察看有無追兵。
肖恩跑在全隊人的最前端,剛聽到身後的胡楊道:“安全了,它們沒有追來了。”不留神,腳下踏空,全身隨即下沉。
他慌忙人叫道:“沼澤!沼澤!快拉我上去!”說完這句話,雙腳已經完全沒入泥土中。此時,與肖恩最接近的巴桑距他尚有十餘步,同時其他人也發現,跑動時不覺得,稍一停下,整個身體就向下沉,地面泥土太過鬆軟,根本不適合負重站立,要衝過去拉住肖恩也來不及了。
呂競男從卓木強身邊掠過,手臂一揚,飛索射中一棵巨大的樹幹,接着對肖恩道:“用飛索!”
幾人紛紛拋出飛索,勾住巨樹樹幹,肖恩也在危急之時用飛索勾住了其中一棵大樹,攀着鋼絲,一身泥漿地從泥塘裡爬了出來,只是肩挎的三個揹包掉了兩個。
卓木強護着王佑,胡楊隊長照顧着趙祥,各自上樹。九個人分別靠着四棵樹,靠在樹上歇腳。
此時才發現,這地方的樹很是怪異。整片樹林幾乎都是一個樹種,樹幹靠近沼澤的部位呈圓錐形散開,最粗的底部直徑足有五米,往上逐漸縮小,最後,樹幹直徑縮小至不足半米,但卻筆直往上,挺立足有百米之高。整棵樹沒有分枝,直到百米以上的頂端才如傘蓋般散開,蔥碧的綠葉遮擋着天空。
靠在圓錐的斜面休息,岳陽向遠處的肖恩詢問道:“肖恩,這裡有沒有危險?”
肖恩苦笑,道:“你問我,我問誰?”
卓木強將王佑放在樹上,唐敏過來檢查。胡楊隊長也將趙祥放了下來,呂競男看了看。張立在另一棵樹上苦着臉道:“敏敏,想個辦法把他們叫醒吧!揹着他們跑也不是辦法,這裡到處都是危險。”
唐敏道:“我知道,可是,真的沒有辦法啊!我已經嘗試過各種刺激,若是常人,早就醒了……”
呂競男檢查過趙祥,情形一樣。剛離開,岳陽說道:“我來試試。”接着騎跨在趙祥身上,雙手扭着他的面頰,一面拉扯,一面道:“醒來,二條,醒來。”
肖恩對棲身的樹幹產生了興趣,這些樹的樹皮有點像菠蘿的表皮,有無數的菱形棘突覆蓋在上面。他四處敲敲,用小刀切削,觀察,最後道:“我早該想到的,這些都是蕨類植物啊!”
唐敏又試了幾種刺激方式,依然沒有效果,但王佑的呼吸脈搏都正常。她搖頭道:“還是不行,只有等他們自己醒來了。或許是由於我們連續奔波,沒有時間停下來好好休息,因而還處於保護昏迷之中。”
卓木強點點頭,保護昏迷也是呂競男告訴他們的。自然界的許多生物,特別是哺乳動物,有一種特別的保護昏迷機制,當遭遇重大變故或難以接受的恐懼時,爲了保障神經系統不因巨大變化或過於激烈的恐懼心理而崩潰,大腦會自動發出指令,讓其陷入昏迷。鴕鳥將頭埋入沙裡,還有上次在莽林被卓木強嚇得暈過去的鱷魚,都是保護昏迷機制在起作用。
張立看着岳陽騎在趙祥身上肆虐,心中不由感慨,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岳陽已經將趙祥的面頰擰得又紅又腫,呂競男制止道:“岳陽,別叫了,你那樣是弄不醒他的,反而會弄傷他。”
卻聽岳陽喜道:“他醒了!教官!二條醒了!敏敏,快過來看看他!”
唐敏飛索一揚,從樹上蕩過去。只見趙祥咂吧着嘴,含糊不清地囈語着,誰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眼珠在眼瞼裡轉動,手指不自覺地收縮,的確將醒了。
唐敏按照嚴格的喚醒機制試操作了兩遍,只聽趙祥說了一聲:“我暈船。”一雙緊閉的眼睛緩緩地張了開來。
首先看見幾個模糊的人影,跟着轉爲清晰,哪裡是人,都是通天的樹呢!他茫然問道:“我……這是在哪裡?”
“哈哈!”岳陽大笑着,模擬張健的語氣道:“甦醒過來的人類啊!你有福啦!”
趙祥這纔看清,身邊還有幾個熟悉的面孔,岳陽、唐敏、胡楊隊長,岳陽還在旁邊道:“我們到了!這裡是香巴拉,這裡就是香巴拉!我們已經到香巴拉了!你這懶鬼,咱們拼死拼活才闖過來,你一路睡大覺也能到,老天真是不長眼。”
趙祥聽說到了香巴拉,掙扎着要坐起來看,被唐敏按了回去,道:“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乖乖躺着,不要亂動,先喝點水吧!”
趙祥再看了看自己旁邊的三個人,心頭頓時一涼:“怎麼才這幾個人?記得我睡着的時候,船上還有十來個人啊!教官呢?強巴少爺呢?”不禁問道:“其他人呢?”
岳陽答道:“他們在其他樹上。你別亂動,這裡很窄的,下面就是沼澤,一滾就掉下去了。”
卓木強在遠處說道:“趙祥,你醒啦!現在感覺怎麼樣?敏敏在你旁邊,你聽她的就好。”
趙祥道:“強巴少爺,我沒事,一切都好,就是……就是渾身沒力。”
岳陽道:“你當然渾身沒力,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就算是天天在睡覺,新陳代謝也跟不上啊!營養早就消耗光了。”
張立在另一棵樹上喊道:“嗨!瘦子,歡迎回歸地獄旅行團,在天堂做夢的好日子就要結束了!先吃點東西,肖恩那裡給你留着一份呢!”
肖恩卻道:“掉了。”
“什麼?”
“掉了,魚掉了,揹包,沼澤裡。”肖恩攤開雙手,無奈聳肩。
“呃……”張立遲疑了一下,又對趙祥道:“沒關係,這裡有的是食物,只要你的嘴夠大。”
趙祥漸漸清醒過來,手足也開始在唐敏的協調下緩慢活動,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自己的面頰,奇怪道:“我怎麼覺得臉有些腫?”
“嗯?”岳陽看了看身邊的人,沒有人表態,馬上和藹道:“唔!有嗎?我們都不覺得呢!根據我的判斷和推論,你一定是出現錯覺了,剛剛醒,難免感覺失真,多休息一下,不要考慮太多問題。你能恢復戰鬥力的,放心。”
說完,他看了王佑一眼,對唐敏道:“要不要試試我的方法?”
唐敏搖頭道:“不好,王佑的身體比他虛弱,而且,也不是加大刺激力度就一定能喚醒的。你的方法太暴力了。”
岳陽一瞧,趙祥正狐疑地看着自己,趕緊解釋道:“我們討論的是純學術上的問題,你不懂,待會兒再解釋。”
“現在該怎麼辦?”胡楊隊長問卓木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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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木強擡頭,看了看森林上空,那正逐漸昏暗的天空。
不知道剛剛經歷的那次潮汐浪究竟是潮浪還是汐浪,不過現在看來,多半是汐浪了。周圍,巨大的樹林被半水半泥的沼澤包裹着,到處翻着氣泡,咕嚕咕嚕的聲音不斷從密林深處傳來。
卓木強道:“首先,大家對一下時間。爲了與外界的時辰儘量同步,請亞拉法師給我們一個大致的時間。”
在亞拉法師讀秒之後,所有人將時間統一調整到下午七點十三分。終於,歷經大約五天的無時間狀態後,他們在香巴拉再度擁有了時間。
卓木強接着道:“接下來,儘可能找到一處比較適合休息的地方。”
趙祥詢問道:“這裡不可以嗎?”
卓木強道:“不好,太接近森林底層,危機四伏。”他看了看樹幹,對呂競男道:“大家在下面,注意安全,我和呂競男上去看看情況。敏敏,你過來看着王佑。”說着,取出了鉚釘槍和錐釘,和呂競男向樹冠攀爬上去。
唐敏叫道:“小心點。”一雙眼睛全神盯住了卓木強和呂競男。
趙祥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樹林裡一片靜謐,周圍還有幾個大水窪,奇怪道:“這地方不錯啊!怎麼會不好呢?”
岳陽解釋道:“你剛剛醒來,不知道我們才渡過了多麼可怕的危機!這裡是香巴拉的最底層,或許和你想象中的香巴拉有些不太一樣,是一片充滿史前生物的原始森林。這裡的動物都十分的巨大,雖然我們擁有各種武器,可是面對那些怪獸,能給它們造成的傷害實在太小。”
趙祥看了看岳陽,又看了看其他人,似乎不像說謊的樣子,不解地問道:“可是,爲什麼我一隻也沒看見?”
“呃!這個……”岳陽道:“這個說起來就比較複雜了,因爲你是後來的,還不知道原始森林是怎麼一回事。像這種擁有高大喬木的原始森林……”
肖恩打斷更正道:“是厥類植物,我說過了。”
岳陽道:“這種高大的蕨類植物組成的森林,一般分爲三層,最上端爲樹冠層,那裡是叢林頂部,是飛鳥和靈長類動物生活棲息的地方。這裡或許找不到靈長類高級動物,但是鳥類相當可怕,所以樹冠層不適合停留。樹冠的下方爲中層,那裡主要是樹幹,生物種類最少,就算有,也只是一些昆蟲。下層是生物種類最多,環境最複雜的地理位置,特別是在毫無瞭解的原始森林之中,停留在地表,那是沒有辦法下的選擇。一般而言,若在地表宿營,必須選擇空曠、距離水源近、土層夯實、沒有大量灌木叢包圍的地方,否則的話,就等着被咬吧!”說着,不覺笑道:“教官教的那些知識在這裡完全派得上用場,這裡的每種動植物都是不熟知的,全得憑自己去分辨。”
趙祥道:“你說了這麼多,和沒看到動物有什麼關係?”
肖恩道:“我想,主要有幾個方面的原因:第一,原本生活在這裡的蠑螈始祖,剛剛回到了海里;第二,現在剛過晚餐時間,大部分動物都休息去了;第三,我們是陌生來客,它們尚在暗中觀察,雖然我很懷疑,它們沒有進化出如此先進的大腦,但不排除生命本能使然。”
張立道:“不過還好,起碼在這裡,不會被一些看不見的小動物咬。”
趙祥道:“怎麼說?”
張立打個哈哈道:“所以說你錯過了最精采的部分!這裡的動物,自打上岸之後,我看,就數我們是最小的。”
趙祥道:“什麼意思啊?什麼我們是最小的?”
岳陽道:“還記得我們曾告訴過你們,古代戈巴族人開創新紀元的描述嗎?裡面的怪獸有三層樓那麼高,皮厚得像坦克裝甲車一樣,裡面的鳥吃人和牛羊,就跟小雞啄米似的,裡面的蝗蟲比人高……還記得起來嗎?”
趙祥道:“我想想……哦!好像聽張立說過,這神話故事嘛!”
岳陽道:“不!不!不!這是真的,是真實的寫照!我們剛剛纔看見了那些巨鳥!你見過翼展二十米的鳥嗎?像飛機一樣大!”
“不可能!”趙祥說什麼也不信,幾乎要跳起來。
張立道:“嘿嘿!你現在不信,待會兒見了可別尿褲子。”
巴桑將揹包裡的武器都翻找了出來,塑料炸藥、榴彈、爆破彈、手雷……每拿出一樣,都搖搖頭,再放回揹包。
亞拉法師低聲道:“沒用的,我們攜帶的武器不足以消滅那麼大的動物,唯一的選擇是躲開,儘量不與它們正面接觸。”
巴桑裝填12.7毫米穿爆燃彈的手顫抖了一下。那如飛機般巨大的體型,那成羣結隊的密集戰團……他其實在看見巨鳥的第一瞬間就想起來了——他見過!
在那光照明媚的碧玉草原上,那些巨鳥被藏羚羊的血氣吸引來,鋪天蓋地啊!無法抵抗,無法還擊,當看到那巨大的體型時,自己都會懷疑,槍裡的子彈能不能對這種生物造成傷害。亞達夫、亞姆、桑吉夫、德格,他們就那麼被抓走了,身影消失在氤氳的迷霧中,可慘叫之聲竟然從雲霄裡傳出來,成爲記憶裡揮之不去的惡夢。爲什麼能發出那樣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