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雷家嫡系子弟穿行在地底暗道裡,仰仗壁角的長明油燈指路,快速潛行前往外圍的塢堡,進犯雷家的敵人身後位置,準備配合主力前後夾攻。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多個地點隱秘的出口,都被坍塌的磚牆蓋住,如果貿然打開,容易驚動外敵暫且不說,還會造成大量磚石傾斜進來,徹底將入口封堵。
因此這些人只能尋找其它突破口,可惜這一切都在磨劍堂劍修的掌握之中,他們擁有遠超常人的靈覺,能夠捕捉到輕微的震動,提前在有數幾個暗道出口處,安排人手佈置圍殺的陣形。
一座分家院子的廚房竈臺,碩大無比的鐵鍋被人從底下推開,隨後一條條身影躥躍出來,也不貿然出擊,而是迅速集結在一起,接應更多的同伴上來。
等到所有人就位後,雷家突擊小隊爲首的積年供奉,右手食中兩指伸進嘴裡,吹起異常響亮的呼哨,向核心塢堡內的雷家主力發出信號。
雷家家主爲了謹慎起見,令族中子弟手持弓箭,朝敵人所在方位連射幾輪,夜風吹不散的濃霧深處,立即傳出痛呼聲,遠近不一地傳來,驚天掌雷復轟頓時大喜,命百餘護院往前推進。
沉寂一段時間的雷家塢堡,再次傳出刀劍交擊的輕鳴,由暗道潛行到敵人後方的突擊小隊,立即執行前後夾攻的策略,不過帶頭的供奉也是老江湖,竟然令部下從藏身的廚房分頭躥出。
磨劍堂劍修一聲尖嘯,率領埋伏左右的青雲門人掩殺過去,在這些雷家嫡系子弟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將前衝最快的人飛快地幹掉。
由於濃霧隔絕視線的緣故,不知情的雷復轟還以爲前後夾擊的策略已然奏效,準備一口氣壓上所有賭注,將陷入困境的敵人全部解決。
天南雷家遭遇百年來首次大規模敵襲,十二連環塢堡一夜之間被攻破十一座,若不是犧牲放棄武裝家丁爭取時間,令主力迅速集結成形,覆滅敗亡恐怕就在當下,因此心高氣傲的雷家人,心裡都充滿如火燃燒的怒氣。
不過,當他們衝破霧氣的阻隔,再次看見清幽皎潔的月光,卻突然發現一百餘位護院高手被敵人壓着打,儘管他們臉上蒙着面巾,不過似曾相識的武功,卻讓眼裡不俗的雷復轟明白敵人的來歷。
“青雲門!這些籍籍無名的泥腿子,什麼時候擁有如此多的高手,這不可能啊!”
雷家家主發現敵人的真實身份,頓時忘記久久還未出現的突擊小隊,他自持身份不會輕易下場,卻嚴令幾位江洋大盜出身的供奉,上前纏住青雲門的高手。
磨劍堂首座林深河發現雷家主力傾巢出動,毫不猶豫地衝在前面,沿途經過護院與青雲門人的交戰處,就順手出劍殺死敵人。
一位手持判官筆,擅長點穴、暗器的雷家供奉,剛剛想自報江湖匪號,震懾年紀輕輕的敵人,不料剛剛深吸一口氣,稍微張開嘴巴,就看見一刀清亮的劍光破空襲來。
他自忖劍尖離自己的要害還有三寸距離,並不把林深河的劍當作一回事,正想賣弄自己的眼力和見識,沒想到百鍊鐵質地的長劍,猛地爆發出尺許劍芒,輕易地掠過他的脖子。
“嘶……”
即使刀兵接連交擊,怒吼廝殺聲不絕於耳的戰場,老供奉還是聽到風的清鳴。
“聽說如果出刀夠快,血從傷口噴出來的時候會像風聲一樣好聽,想不到第一次聽到的,竟然是我自己流出來的血。”
月華火光在視野裡迅速褪去,世界再次被黑暗籠罩,老供奉看見天在旋轉,隨後重重地落在地上。他看着自己的無頭屍體,突然覺得佝僂的身體,看上去就像一條折斷脊樑的癩皮狗。
“真難看啊!”
帶着最後的遺憾,雷家供奉閉上眼睛闔然而逝。沒過多久,他感覺自己被吸進泛起銀白輝光的所在,周圍盡是似曾相識的身影,看上去就像是死在敵人手裡的雷家家丁。
“劍芒!”
雷復轟忍不住發出驚呼,他看見身手至少是江湖二流高手的供奉,死在自己的大意輕敵,以及敵人煊赫如斯的實力下,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忍不住後退一步,凸顯出兩側的貼身護衛。
林深河露出自己的底牌手段,順利剪除雷家的一員大將,也不再繼續掩飾下去,劈手從護院手裡奪來一柄百鍊鋼刀,展現出江湖道上罕見的刀劍合璧術。
刀勢厚重如山,劍走輕盈靈妙,原本是一套合擊術,卻由魯斌指點融匯成一體,儘管如今還是雛形,一刀一劍都不是趁手的兵器,配合無堅不摧的劍氣刀芒,令林深河迅速撕開護院的防線,一口氣接連斬殺雷家族人十二人,首次接近驚天掌雷復轟。
不料,雷家的家主根本不把他當作一回事,只是輕輕揮手下令,身後的人羣縫隙裡,就有二十杆火銃對準林深河,快速燃燒的火繩引線,還有壓實的藥石粉末,都在無聲地提醒林深河,危險正在迫近。
可惜,迷霧術對於雷家有效,對於林深河等人同樣起作用。刀劍合璧的鋒芒,距離驚天掌雷復轟僅有一尺之地,不料連串爆竹轟鳴聲傳來,他的身體就像是被一流高手的拳頭擊中,驟然轟退倒飛出去。
“首座!”
磨劍堂的劍修看見林深河被人暗算,立即虛晃一劍,捨棄交戰的敵人,快步衝上前,接住他的身體,立即後撤幾步,由許多青雲門人接應,退到安全的所在。
“我死不了!”
林深河不是魯莽之輩,取出貼身收藏的黃金醫符,按在內甲照應不到的受傷部位。血肉模糊的傷口迅速癒合,壓扁的鉛彈被不斷滋生的血肉推出來,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於是,十息不過,林深河恢復全盛狀態,再次返回雙方交戰的第一線,血跡猶存的衣裳,令他的存在格外顯眼。
至於雷家家主,則對此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二十杆火銃,如此近的距離,至少有十枚鉛彈命中,怎麼像是個沒事人似的,還能活蹦亂跳,其中必有古怪。”
林深河根本不想理會,在風中凌亂的雷復轟,轉而專心致志地四處救火,協助青雲門人的兄弟,在犬牙交錯的戰線上,一點點地取得優勢。
不時有人受傷倒地,自然會有人上前將他拖回安全的後方,先是用金創藥止血,用布條包紮收口,再用醫符貼在上面。原本白銀醫符才能治癒的傷,就被青銅醫符治好了。
這一切都是被現實逼出來,不是辦法的辦法,畢竟醫符的光輝越是使用就越暗淡,總得預留一條後路。
五位磨劍堂劍修率領衆人圍殺雷家的突擊小隊,匆忙地封住地道入口,心急火燎地撲向前方的戰場。
這股生力軍的加入,令青雲門人士氣大振,雷家家主隨即明白過來,臉色頓時浮現死灰的衰敗,畢竟由地道潛行的突擊小隊裡,就有他的獨生子。
“大意了!今次真的大意了。沒想到,青雲門的人能請到七位劍術高手。沒準,南武林盛傳的小道消息是真,有記載上層武功的秘笈爲證,這羣不入流的江湖客,真的在瓊崖島遇見仙緣了。”
雷復轟握緊拳頭,看着許多族人紛紛倒在敵人的劍下,他的心裡在滴血,可是這番苦楚又實在無法找人宣泄,畢竟他現在佔着家主的位置,必須爲了大局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可惜,宗族的血親聯繫,可以維持住雷姓族人的忠誠。不過,或是重金聘請,或是託庇雷家勢力的供奉,眼看敵人越戰越勇,己方大廈將傾的態勢,終究是顧惜自己的身家性命,默契地大喊一聲,隨後分頭躥進黑夜裡,藉助周圍院牆的遮蔽,幾個騰挪轉約的身法過後,他們就順利地逃出慘烈廝殺的戰場。
青雲門的人想要追上去廝殺,卻被磨劍堂劍修勸住,以保存實力爲主的藉口,放任他們離開。
犧牲五百武裝家丁,百餘位護院先後陣亡,二百多外家族人倒斃,再失去五十多位內外供奉,雷家的武力只剩下二百人不到,與青雲門相比都顯不出優勢,更別說還有虎視眈眈的磨劍堂七位劍修。
驚天掌雷復轟驕傲自大的脾氣,在現實面前不得不低下頭:“青雲門的好漢,有什麼恩怨不妨說出來,何必趕盡殺絕?天南雷家也算是一方豪強,總有用的上的地方。今日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磨劍堂首座林深河邁步上前:“我就一句話,搶走的給我送回來,吃下的全部給我吐出來。恩師手書的秘笈,豈是爾等無緣之人能夠修習,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