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遠射者阿波羅只是殺死生蛋的雞鴨和傳信的鴿子,以及奶牛、戰馬等大型牲畜。可惜,希臘人對此並不以爲意,畢竟擄掠到的戰利,就可以輕易地補上缺口。
希臘人無視神靈威嚴的反應,極大地激怒了遠射者阿波羅,祂手持的銀弓射出的瘟疫之箭,開始瞄向驍勇善戰的希臘戰士,甚至戰船的掌舵人和軍隊的將領,都是希臘聯軍的中層。
效果很快顯現出來!被祂射中的凡人,一個接一個地死去,營地附近的火化場,焚燒屍體的柴堆晝夜不停。
聖山諸神沉默不語地看着阿波羅懲罰希臘人的舉動,站在特洛伊陣營的愛與美之神阿芙洛狄忒等神靈,都爲遠射者的狠辣手段歡欣鼓舞;至於庇護希臘聯軍的神後赫拉等諸神,也不想輕易插手進去幹預,而是等到阿波羅的怒氣發泄地差不多了,才悄悄地開始行動,試圖挽回局面。
藉助藏在阿喀琉斯營帳的裂海三叉戟,魯斌冷眼旁觀這場神靈親手製造的災厄:“沒有一個半人半神的英雄死在瘟疫之箭下,遠射者阿波羅果然謹慎,掌握分寸很到位。祂的利箭只是用來對付動物和凡人,未免有些大材小用。神靈的憤怒怎麼可以沒有鮮血的犧牲?祭品,獻上幾個希臘英雄的生命吧!”
連續九天的瘟疫肆虐,希臘聯軍營地上空被愁雲慘霧籠罩,每個人的臉上都被悲傷填滿,即使毫髮無傷的英雄,看見身邊的夥伴、朋友悄聲無息地倒地死去,內心同樣震撼不已。
在第九天的夜晚,神後赫拉覺得時間成熟,遠射者阿波羅的箭壺也乾癟下去,才悄然離開奧林匹斯聖山,化身爲和風細雨吹進希臘第一英雄阿喀琉斯的營帳,耗費百倍的神力,纔給予命運之子以啓示。
赫拉伸手拂去迷霧,令阿喀琉斯在夢中,看清楚希臘人遭受如此悲慘厄運的真相:金箭銀弓,太陽祭司,女奴,一顆顆珍珠似的片段,被一根線索串聯起來。
阿喀琉斯豁然坐起身,渾身冷汗直往外冒出,畢竟他在夢中看到的“真相”,令忒提斯之子也忍不住心悸。
這時,一股徘徊在帳篷裡的潮溼冷風迅速掀開邊角的篷布逃離,就像不想被阿喀琉斯發現似的。
第二天早上,阿喀琉斯利用自己的威望,以及聯軍重要將領的身份,提議召開緊急會議,請來隨軍祭司和占卜人卡爾卡斯,將自己夢中看見的破碎場面和奇特的象徵物說出來。
“昨天下午,我在火化場送走了麾下兩位出色的將領,和二十多個驍勇善戰的鬥士。夜裡,身心俱疲的我在營帳裡休息,夢見金光閃閃的箭矢,流淌銀光的彎弓,還有祭司的權杖,以及白皙的肩膀上,清晰可見的黑色荊棘圈。我相信,這是神靈給予我的恩典,揭示聯軍營地近期層出不窮死亡背後的真相。”
預言家卡爾卡斯能夠占夢,每次都奇準無比,指點過不少希臘王子趨吉避凶,因此深受在場英雄們的信任。他聽完阿喀琉斯的話,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於是看了身邊的聯軍統帥阿伽門農一眼,緩緩地站起身。
“在座的各位英雄,神一樣的阿喀琉斯沒有說出這些話,我還對現狀一無所知,當他說出夢中的場景,我已經有所發現。”
“金箭銀弓,只有奧林匹斯聖山上,面目璀璨的阿波羅大神才擁有。祭司的權杖,必定是不久前,帶着滿載金銀珠寶的雙輪馬車,進入聯軍營地的太陽祭司克律塞斯。至於肩膀的荊棘圈,只有燒紅的烙鐵,在奴隸的身體留下的印記才符合。也只有容貌出色的女奴,纔有肩膀烙印的資格,未必避免降低她們的價值。”
“也就是說,如今我們聯軍營地發生的連續死亡,肯定不是防疫手段沒有做好的緣故,而是偉大的遠射者阿波羅殿下,將憤怒的火焰降落到我們頭上。在座的各位,面目璀璨的阿波羅殿下爲什麼如此憤怒,原因只有一個。”
說到這裡,隨軍預言家兼占卜人卡爾卡斯,卻立即住口沒有接着往下說。聯軍統帥阿伽門農隱約明白過來,可是他陰沉着臉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阿喀琉斯沒有那麼多顧忌,畢竟火化場上先後送走的夥伴可不少。
對於希臘人來說,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窩囊地病死、老死,是很難接受的事情,可惜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
“卡爾卡斯,儘管說出事實的真相。你可以收下我的諾言,除非有人越過我的屍體,才能傷害你。”
得到聯軍第一英雄阿喀琉斯以名譽作保的諾言,卡爾卡斯纔敢說出事實的真相:“請原諒我有話直說,太陽神阿波羅殿下並不是因爲我們不守誓言和不獻祭而生氣。祂興起滔天怒火,將死亡的厄運降落在我們頭上,是因爲聯軍統帥阿伽門農侮辱祂的祭司。如果我們不把克律塞斯的女兒還給他,大神阿波羅就不會善罷甘休,祂將繼續給我們降下災難。我們只有順從祂的意願,才能免除死亡的厄運,重新獲得神的恩典。”
阿伽門農聽到占卜人卡爾卡斯的話,頓時惱怒地拍着桌案站起,體內亂撞的熱血盈滿沸騰,眼中更是噴出怒火,咄咄逼人地對隨軍祭司開口呵斥。
“你是個周身纏繞不祥陰影的老傢伙,從來沒有對我說一句中聽的話。現在又來盅惑在座的英雄,說仁慈的太陽神阿波羅給我們降下瘟疫之災,是因爲我拒絕了克律塞斯贖取女兒。”
阿伽門農雙手撐着桌面,猶如下山的惡虎俯視着山林的猛獸:“確實,我願意將她留在營帳,出於沉醉在克律塞伊斯年輕貌美的身體,不想讓她離開我的身邊。不過,爲了使兵勇們免受死亡的災厄,我願意把屬於我的女奴交出來。當然,有一個條件,我要求有一件禮物,用來跟她交換!”
邁錫尼國王很清楚自己不表態清楚,很難贏得在座英雄們的人心,於是開口說出自己的條件。
阿喀琉斯卻不甘示弱地起身回答:“偉大的阿特柔斯的兒子,貪婪驅使你向希臘人索取征伐的戰利。可是,我們從被征服的城市掠來的戰利早已分光了,現在當然不能把分給每個人的東西再索要回來。因此,請你不附加任何額外條件地放掉祭司的女兒吧!如果沉雷遠播的宙斯保佑我們攻佔了特洛伊城,我們願意三倍、四倍地補償給你!”
參與此次特殊軍事會議的希臘王子,半人半神的英雄,聽到阿喀琉斯的話,都忍不住點頭贊同,落在阿伽門農的眼睛裡,卻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受到搖晃,甚至有轉移的可能。
“勇敢的英雄!”
邁錫尼國王側頭看着左邊主座首席的阿喀琉斯,大聲對忒提斯之子發出怒吼:“別想騙我!你以爲可以把自己的戰利妥善保存,而我就會順從地聽你的吩咐,把自己的女奴交出來嗎?”
“不!希臘人不給我補償,那麼我就從你們的戰利品中奪取我所需要的東西。不管那是屬於埃阿斯、奧德修斯,還是你,阿喀琉斯!也不管你們會不會生氣,我都不在乎。可是,這件事情我們留待以後再說。爲了讓聯軍免除死亡的厄運,你們先去準備一條大船和祭品,把祭司克律塞斯的女兒送上船,並派一位希臘王子……我的意思是你,阿喀琉斯,親自負責押運!”
阿喀琉斯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勃發的怒氣令的頭髮如火燃燒,就像一團漆黑的火焰不斷升騰。
“阿伽門農,既無恥又自私的君王!希臘人還有誰願意聽從你的指揮?特洛伊人並沒有得罪過我,但我依舊跟隨你,爲了給你的兄弟墨涅拉俄斯報仇。可是,看看現在的你,竟然忘恩負義,想要奪取我的戰利。”
“你可知道,大部分戰利都是我親手奪來,還有希臘人分給我的!我帶兵冒着身中箭石的危險,攻佔一座座城市,沒有人比我蕩劫的城市多,可是我獲得的戰利品竟然還不如你。衆所周知,我一直承擔最艱鉅的戰鬥,衝在最危險的前線。”
“我曾經和波塞冬之子庫克諾斯廝殺戰鬥,爲了保住剛剛登岸的聯軍後防。我和上一代的英雄俄耳甫斯戰鬥,差一點死在他的琴絃下。看看戰鬥的場面,遼闊的平原大地被繆斯之子俄耳甫斯的琴聲掀起滔天怒浪。誰敢放出狂言能夠戰勝神一樣的俄耳甫斯,即使是我也贏得很僥倖。但是,在分戰利的時候,身爲聯軍的統帥,阿伽門農你卻總是獲得最好的一份。好吧!我現在要回家鄉密耳彌冬!沒有我在這裡,看你能積聚多少財富!”
聯軍統帥阿伽門農也被激出心底的憤怒,潛藏許久的怒火熊熊燃燒,對於左側這位壓過兄弟墨涅拉俄斯,位居首席的第一英雄,他早就看不慣了。
“那就請便吧!沒有你,我仍有足夠的英雄。有了你,總是引起不必要的爭端!現在,我得實話告訴你,我可以把克律塞斯的女兒還給太陽神的祭司,但是,我卻要從你的營帳裡領出小鳥般可愛的勃裡撒厄斯,作爲失去克律塞伊斯的補償。我得讓你明白,我,阿特柔斯的兒子,比你阿喀琉斯更高貴,也以此警告其他人,不要像你一樣狂妄,竟敢違揹我的意志。”
阿喀琉斯聽完阿伽門農的狂言,胸膛的怒火頓時熊熊燃燒,他的心裡開始考慮,究竟是拔出寶劍,殺死阿特柔斯的兒子,還是暫且忍耐。
就在這個時候,智慧女神雅典娜隱身離開聖山,悄悄地出現在阿喀琉斯的身後:“鎮靜!別動用寶劍!如果你能聽話,事後我將給你三十倍的賞賜!”
魯斌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啞然失笑:“又是冷靜之光!知識領域延伸出的神術,不要錢似的用在阿喀琉斯的身上。可惜啊,干擾命運之子的代價可不低,至少一百倍同等消耗。智慧女神啊,除了主城雅典的信仰土壤,光輝籠罩的城邦很有限,只有十一個,怎麼會如此慷慨?若不是看在你是我潛在的盟友份上,一聲嘲笑是免不了的。”
阿喀琉斯對於神靈還是很尊敬信重的,他順從地把抽出一截的寶劍送進劍鞘裡,隨即看見阿伽門農臉上的嘲笑,被女神抑制住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