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南宮奕慘淡的低喃，“當時我收到關於你那些消息，也猜想是假的……可是，萬一是真的呢？我不敢想像若是你真的被擒……正在受着什麼樣的苦……，我原本打算將政事交給他處理，然後悄悄去尋你，誰知道……他窺破我的心思，先我一步偷偷潛去西澤國。”
南宮奕悔恨難當的閉了閉眼睛，“後來我知道這事，要想去攔他已是來不及……他的心思其實跟我一樣，認爲那些消息未必是真的，但萬一……西澤國最爲兇險，其他地方的消息都派別人去打探，唯最兇險的地方他擔心你……！”
蔚凌然的臉色一寸寸白下來，眼神一分分的沉，懊悔自責甚至痛恨自己，當初爲什麼要放出那些假消息呢！
被他們追上又怎麼樣？他們從來就沒爲難過她？從來就沒違背過她的意願強迫她任何事！
她使什麼性子，因爲不甘曾被南宮奕利用，氣惱疼痛之下只一心想避開他們……！
若不是她，南宮談又怎麼會跑去西澤國？不去哪什麼破國又怎會出今天的事？
都是她！都是她！
明知道有那麼多人關心她，她還……！南宮談南宮談你爲何那麼傻！明知道是假的還親身犯險！
蔚凌然臉色如灰，睫毛輕輕一眨，兩道溪流便孱孱自兩頰而下。
陡地有一雙溫暖的手有力落在她顫抖的雙肩，扶住搖搖欲墜的女子，聲音很輕卻十分清晰的道，“凌然，你可以用你的能力來看看……便可知道真相！”
“戈怰”蔚凌然側頭，含淚帶笑的看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謝謝你！”隨即閉上眼睛，屏息心神棄雜念氣守元神，白玉如蔥手指在空中隨意流逸的劃了幾個動作。
空氣緩緩結成一面巨大鏡子，裡面映像真實可見，在一片沉寂中，蔚凌然慢慢睜開眼睛，光亮一點點進入眼簾，鏡子裡——密林沼澤飛鳥走獸都鮮明真實如在眼前，但……！
蔚凌然霍地睜大了雙眼又看了一遍，除了這些，什麼也沒有！沒有看見南宮談的活人，也沒有看見他的屍首！
這算什麼？南宮談徹底上天入地的失蹤了？連她的聖靈之力也窺不到真相？
“看不見，未必就是壞事。”依舊是徒戈怰淡淡清清的聲音，他的眼神有意無意落在她的腹部停了停，“也許過段時間，你的能力聚強了，再試一試。”
蔚凌然怔了怔，隨即淡淡“嗯”了聲，心神也慢慢定了下來，沒看見屍首，至少可以證明情況還沒糟糕到那一步！
徒戈怰的聲音不高，但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楚，南宮奕的目光從那面淡淡消失的空氣鏡子收回，視線轉過了蔚凌然身上，看見碧衣少年一雙瑩玉白皙的手落仍按在纖伏的香肩上，目光微微閃了閃，接着飛出兩道森寒的眼風殺了過來，“徒戈怰，拿開你的爪子！”
聲出，影動！
流瀉如畫的銀影一閃動，便兇狠撲了過來，當然，南宮奕撲過來第一件事不是去擁抱蔚凌然，而是雙掌齊發，去折徒戈怰手腕。
“南宮奕”蔚凌然黛眉一擰，目光一沉，冷聲怒喝，“你給我住手！”
“哼！他居然敢染指你，我會住手的！”南宮奕陰惻惻的低笑，“不過得在折斷他雙手之後……”
“咕嚕！”猝不及防下，蔚凌然手指一擡，眼神詭異的彈了顆藥丸入南宮奕口中。
南宮奕愕然挑眉，摸着咽喉，怔怔看着蔚凌然，“你給我吃了什麼？”
“你說呢？”蔚凌然拍拍手，悠然拉着徒戈怰退開兩步，漫不經心看着他，笑意森森的道，“你不是自稱很瞭解我的嗎？你以爲對於一個利用過我的人，我會給什麼你吃呢？嗯？天邦陛下？”
徒戈怰眼神閃閃看了看南宮奕，絕對奉行沉默是金，蔚凌然給南宮奕吃的不過是——經過蔚凌然潛心研究，融化了星尊當初那盒子裡留給她的東西，再加上用她的聖靈之力才製成的解毒之藥，吃下這藥丸，南宮奕身上的餘毒便徹底清除了。
南宮奕清奇俊美的五官有瞬間扭曲，神色不太自然地揚一絲微笑，“凌然，我承認曾經利用了你，不過後來……”
“行了”蔚凌然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他，“我不想聽你的解釋，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不要再在這鬼吼鬼叫討人煩，你走吧！迴天邦做你萬人景仰的陛下去，別再來招惹我！”
“凌然，你聽我說……”南宮奕見她神情如此冷漠，語氣冷淡不帶半分感情，篤定的信念頓時有些動搖，心下一慌，下意識便去抓她的手。
“你，別碰她！”徒戈怰的聲音依舊冷冷淡淡，聽着沒什麼起伏，然而細看他精亮如寶石的眼底已凝了一層薄薄寒意。
南宮奕呆了呆，看着自己落空的手，眼角不經意一掠，看見了蔚凌然微微隆起的腹部，突然驚駭得跳了起來，“你……你……他、他……”
“我們怎麼樣？”蔚凌然淺淺溫柔的笑，親熱挽着徒戈怰手臂，在南宮奕眼前晃了晃，“天邦陛下？”
“凌然，你……你竟然有了他的孩子！”南宮奕驚駭倒退，瞪大了眼，神情一片痛絕，“你怎麼能？你明知道我……！”
“天邦陛下”蔚凌然一聲冷哼，拿眼角斜睨他，“我有誰的孩子是我的權利，不需要經過你的批准吧？”
“你有了他的孩子！你有了他的孩子！”南宮奕身體在顫抖，不停的顫抖，眼神狂亂震驚痛苦……，他腳下蹌踉倒退着，絕望地看了看一片冷色的絕代女子，抱着頭緩緩蹲到地上，雙肩抽動無聲哀慟！
看着曾經月霽風高驚才豔絕的年輕帝王，精神崩潰蹲在地上毫無形象毫無顧忌的無聲痛哭，周圍的侍衛張大了嘴驚掉了眼珠，楚千潯目光在銀衣少年身上轉了轉，又流連過一旁迎風玉立容顏絕世的少年男女，久久，掉開眼，低低嘆息一聲。
“凌然”徒戈怰輕輕拍了拍女子肌膚細膩的手背，“夠了”
蔚凌然瞟向那個痛苦崩潰的天邦帝王，抿着脣，淡淡笑了笑，一笑裡心底的酸澀便無聲無息滲透每個毛孔。
徒戈怰默默看她，將眸底揪扯的疼深深隱藏，眸光流轉輕揚間，淡淡憐惜夾在淺淺無奈裡，化爲腳下移動的步伐。
“孩子，不是我的！”他在南宮奕一尺距離站定，聲音冷淡神情漠漠，南宮奕無聲抽搐抖動的身軀頓了頓，“笨蛋，她在氣你！”
一向心思絕倫聰敏無比的南宮奕聽聞這話後，居然傻傻的楞住了，半晌纔回過神，霍地躥起來歡喜成狂奔向俏然冷立目光幽離的女子。
“凌然，凌然……”他歡喜語無倫次一遍一遍喚着她的名字，伸出手想去拉她，在看見她臉上冷漠神情眼神幽深卻目光忽略他的存在……，手楞在了半空。
“凌然……？”
蔚凌然巋然不動，眼神飄向天空的飛鳥，嗯……天上的風景很好，天上的雲朵很美妙！
然而她微仰的下頜線條精緻美妙，南宮奕看着她雪白瑩玉的頸項，不自在地偏了視線無聲吞了吞口水。
蔚凌然冷硬拒絕的神情漸漸柔了下來，卻仍舊不肯理他也不願給他一個眼神。
南宮奕沉默半晌，突然一把捉住她拉到人少一旁的林子，蔚凌然象徵性的掙了掙，他緊緊握着她，直直凝注她透亮眼睛，軟聲道，“凌然，你說句話吧，要打要罵隨你！可千萬別不理我啊，我承認當初我確實存了利用你的心，也確實想置你於死地，但是……後來我改變了主意，終究將你救出了陵墓。”
“哼，你並不相信那什麼得天下的破傳說，爲何要拖無辜的我下水？”蔚凌然慢慢磨着牙，寒意隱隱的瞪他，“就因爲我醜？因爲我也有剋夫的名聲？”
“嘿嘿……那個，主要是當時我無意發現你是雙瞳女，加上你命夠硬……”
“所以呢……”女子一腳狠狠踩上他靴面，還不着痕跡的輾了輾，“縱使你不相信憑一個女子就能得到天下的傳說，還是想借機來個一箭雙鵰，既利用我的剋夫之命成全你詐死的計劃，又不廢吹灰之力除掉我這個一旦被人發現雙瞳秘密能助人奪天下的醜女！”
蔚凌然眼神森森，語氣輕飄飄然而淡得不能再淡的調調卻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南宮奕神色微微不安地點了點頭，“是”他並沒有逃避她的目光，“當初我的確是這麼想的。”
“那是什麼令你改變了主意？將我從垂死的陵墓救了出去？”這一點蔚凌然自識穿姬沅和就是南宮奕的身份開始便不停猜測，當然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其實緣由，南宮奕既然爲復仇籌謀了十多年，絕不會因爲犧牲她一個無辜而心軟。
“這個……咳咳……你就不要再追究了，總之我後來改變犧牲你了！”南宮奕面上飄過一抹不明顯的紅雲，看得蔚凌然疑心大起。
他眼光四下閃了閃，輕咳的掩飾着，自然絕不會將真相告訴她，他能說是因爲他替她解毒那一夜之後……，他對她與她的身體都產生了興趣嗎？
這事絕對的堅定的要讓它永遠爛在肚子裡！
蔚凌然看他神色古怪，瞟了瞟隨即也想到什麼，咬着牙壓低聲音問，“救便救，當時爲什麼……還提出那樣的要求？”讓她使盡渾身本事取悅他！害她每次見到他，心裡都覺得彆扭，她可不會自戀到認爲當時她的麻子臉能迷倒眼前這人。
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凌然，你還記得當時皇后……曾經賜你喝了一盅芙蓉如意羹嗎？”
“記得！”蔚凌然挑眉看他，“這跟那事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南宮奕微微嘆了口氣，“芙蓉如意羹裡下了引動的藥物，如果在半個月內，你沒有與男子……那個三次，你便會爆體而亡！”當時除了替她解毒之外，還存了逗一逗她的心，才故意……。
蔚凌然呆呆的看他，目瞪口呆到眼睛也忘記眨動。
坑爹，真相怎麼會是這樣！
爲這事她後來還無數次偷偷暗中損過南宮奕不少回呢！敢情人家不是佔她的便宜是在救她的命，她居然做了那麼久恩將仇報的惡人！
“那我孃親……我是說蘇婉貞還有我弟弟蔚凌風，你當時爲什麼不肯一起救下來？”提起這事，蔚凌然眼中還是隱隱閃着悔痛。
“我不能救！”南宮奕無奈的笑了笑，眼神也是歉意濃濃，“當時救了你，再救下他們，肯定有人會查，你到時肯定活不了！”
蔚凌然心下黯然，她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說到底他們也等於是她間接害死的，她怎麼做到若無其事毫不愧疚。
“雖然我沒有救下他們，但是我後來偷偷收殮了他們遺駭，將他們葬在夏饒，立了碑，原本……我是想讓你一同去夏饒，然後再慢慢告訴你真相的……”南宮奕眼神掠過憤怒冷芒，若不是他那個多事的師姐，凌然也不會對他誤會那麼深。
蔚凌然苦澀的笑了笑，“嗯……無論如何，謝謝你。”她哪知道他這些打算，纔會被莘默利用蘇婉貞的事，將她引去天邦，後來不甘卻又不得不情願被他利用，用蘇婉貞的事調動汐羽軍隊，幫他一把！
“凌然，以前的都過去了，你跟我回家吧，我們的孩子……！”
“打住！”蔚凌然美目一轉，冷冷盯住他，“南宮奕，誰說我要跟你回家？誰告訴你這是你的孩子？我可記得清清楚楚，我們當初定下交易時就簽好契約婚書的，只有三個月的婚姻關係！”
南宮奕看着她，目光掃過腹部，看月份分明就是在汐羽溫泉那次纏綿之後結的果，當然他也不打算拆穿她，便含笑道，“哦，凌然，我想你一定是記錯了，怎麼可能是三個月呢！用腳趾頭來想也知道我南宮奕不可能跟人做這麼賠本的事，不信，我拿證據給你看看。”
蔚凌然盯着他變戲法似的揚在手裡的那份契約，臉上表情精彩紛呈，“怎麼會變成……三生三世？我明明……”
“是啊，你明明親手寫的條款，你的三生三世都是我的，白紙黑字，你賴也賴不掉！躲也躲不了！”南宮奕笑吟吟接口，蔚凌然傻眼盯着那張紙看了看，沒錯，寫的三生三世，還是她的原筆跡！
他是怎麼做到的？模仿她的字容易，可怎麼弄掉她原本寫的那些字？再毫無痕跡的換四個字上去？
“怎麼樣？”南宮奕自信悠然目光流彩的笑，“娘子，我們是不是該回家了？”
蔚凌然目光一轉，也笑微微看他，“嗯，回家可以……不過，我聽說某人的師姐非君不嫁啊！我呢又絕對不能容忍別的女人分享我夫君”她的目光在南宮奕下半身處轉了轉，然後用力惡狠狠的陰笑道，“如果我的夫君敢有別的女人，我一定會親手——閹了他！”
南宮奕看她那不懷好意獰笑的模樣，眼神不禁縮了縮，雙腿也攏緊了些。
蔚凌然的目光在他身上瞟來瞟去，半晌漫不經心的道，“你說，這件事情是不是很難辦呢？”
“好辦！我保證我身邊以後永遠只有你一個女人。”南宮奕含笑看她，目光微微一轉，風情流溢裡笑意如狐瞟了眼徒戈怰的位置，“不過，你身邊不也有一小三，我們回去乾脆將兩小三配對得了，你覺得這個主意怎麼樣？妙不妙？”
將莘美女與徒小呆撮合一起？
南宮奕這想法也……太損太絕太驚悚了吧？
不過……她目光也往徒少爺那邊轉了轉，然後她側着頭想了一秒鐘，嗯……這件事似乎可以考慮考慮！
將兩個性格南轅北轍的人湊在一起，可以預見以後莘美女的日子一定會很有趣，絕不會令人覺得無聊！
“這個暫且不談。”蔚凌然拿眼角瞟他，不冷不熱的道，“你辛苦籌劃，隱忍十年化身萬千，爲的不就是復仇奪取天下，現在呢？”
南宮奕輕輕攬住她圓潤腰身，將頭擱在她肩窩裡，抵着她耳垂處一下一下輕輕婆娑着，含笑道，“以前我謀的是天下，現在與將來，我只謀你，你——以後就是我的天下，用我一生去謀的天下！”
蔚凌然淡淡微笑，溫和笑意裡靜好明暖。
楚千潯望着那一對笑意流麗同樣明媚驚豔的身影，眼底閃過淺淺無奈疼痛，隨後涌起淡淡欣慰歡喜。
無論如何，只要看到她安好，看見她幸福——於他，那便是最好最值得歡喜的事！（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