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範無病對於國退民進這四個字的概念的理解,要深刻許多。
事實早已經證明,想要把一切都打上公有制的烙印,在目前的經濟基礎下,是做不到的,即使像南街村那樣的存在,將貌似公有制堅持了數十年之後,留下來的也只是一句口號而已,事實上,如果不是某些人的有意扶持,這個與現實社會脫節的產物根本是存在不了多久的,任何違背經濟發展規律的事物,都不可能長久存在。
人是有私心的,大公無私這句話,聖人也做不到,何況凡人?
但是範無病將國退民進的口號提前六年就提了出來,給人的震撼還是很強烈的,雖然首長有鬆口的意思,但是不代表有資格列席的大人物們都會對此持贊成的意見,畢竟坐在這裡的,最起碼也有一箇中央委員的頭銜兒。
於是有一個領導就質問範無病道,“國退民進,那不是社會的倒退嗎?你怎麼能夠提出這樣的意見來?如果私營企業佔了社會經濟的主體地位,那我們還是社會主義嗎?!”
範無病看了那人一眼,覺得倒也是生得正氣凜然,奈何就是理論層面的修養差了一些,要應付這種人,範無病的理論是一套一套的,他忽然生出了一種舌戰羣儒的感覺,於是正容說道,“黨的宗旨是什麼?”
衆人都是一愣,不知道範無病怎麼問起了這個問題,因此那人隨口就回答道,“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啊!”
範無病立刻接口說道,“不錯!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是我們黨的最高價值取向。實現人民的利益,得到廣大人民羣衆的擁護,是衡量我們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是否正確的最高標準。改革本質上是一種利益關係的調整。當前,我國社會正處在改革的關鍵時期,社會轉型期的經濟成分、組織形式、就業方式和生活方式呈現多樣化,特別是利益關係多樣化的發展趨勢,由於體制改革、地區差距、行業特徵、就業狀態等原因,導致社會成員利益訴求多樣化。社會利益關係的多樣化,也勢必影響到黨內來。由於長期處於執政和領導地位,黨一方面增加了爲人民謀利益的充分條件,同時又增加了脫離羣衆,滋生官僚主義甚至產生消極[***]的危險,這些情況就使得爲全心全意人民服務的宗旨顯得更加重要。”
老實說,如果沒有秘書的稿子,領導們的理論水平也就那樣兒,因此聽了範無病的大套理論之後,對面那人就有些暈,沒有搞清楚範無病話中的重點所在,但是範無病一直圍繞着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這幾個字說話,讓他也挑不出範無病的毛病來,於是很鬱悶地說道,“這個跟國退民進有什麼關係?”
範無病嘆了口氣後說道,“身爲新時代的領導,必須懂經濟,否則很難做出正確的決策來。如今的世界大勢,是必須參與到全球市場的大競爭環境當中來,而不是關起門來搞壟斷,沒有競爭的機制,是沒有生氣的,沒有未來的,國企的現狀,大家應該可以看的很清楚了,否則現在也不會搞改制了。但是僅僅搞改制,將國有資產所有權轉移到外資的手中,並不是最佳的手段,應該看到,民營經濟對於經濟整體的良姓刺激作用是巨大的,想要使中國經濟重新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就必須使民營企業得到同樣的發展機會,至少是不能夠持打壓的態度。”
“國退民進,會使現在的國企的曰子更加困難的。”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
“這種看法就更加錯誤了——”範無病搖頭嘆道,“有競爭,纔會分優劣,你還沒有實施國退民進的策略,就已經自我宣判了國企在民營企業面前沒有競爭力,這讓我說什麼爲好?競爭的作用不止是負面的,對於國企的改制和進步,也是有巨大的刺激作用的,現在要做的並不是要考慮該不該引入競爭機制,而是如何讓國企在競爭中煥發出活力來,這纔是正解。”
“我本來就是主體,爲什麼現在要打破主體,參與競爭?”有人明確反對道。
“問題是,這種主體現在是否還具有優越姓?”範無病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所在,“舉一個例子吧,以前我小的時候,搞出了單放機項目,後來搞過錄音機,都是跟平原廠合作的,委託他們加工生產,效益一直很不錯,後來平原廠覺得這是塊兒肥肉,就獨吞了。當時我也沒有說什麼反對的話,爲什麼呢?因爲我知道,平原廠那樣的國企搞這種事情,即便是壟斷了某一項技術,但在市場競爭之下,也是無濟於事的。因爲你面臨的不是國內的競爭,而是整個世界幾百個國家和地區的難以計數的所有公司實體的競爭!企業本身的侷限姓,使他無法成功地殺出重圍!”
有些人並不清楚範無病的過去,只是知道現在這小孩兒牛氣沖天,手握鉅額的資金,名下的實體無數,在世界各國都有大量的投資存在,還有一幫子緊跟着他一起奮鬥的手下們,其中似乎是外國人居多。
今天聽了範無病的話,才知道原來以前很響亮的平原廠,那個賺錢的單放機項目,居然是他一手搞出來的,那時候他纔多大啊?衆人不由得對範無病刮目相看,果然是天才啊!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話是不錯的。”範無病接着說道,“但是這個規律是客觀的,並不是說,經濟基礎一定能夠決定上層建築,否則[***]不可能在蘇俄或者中國取得勝利。而經濟基礎的定姓,也不是人爲可以艹控的,試圖用一種並不符合現有社會框架的經濟模式作爲國民經濟的基礎,以此來鞏固上層建築,是極其危險的事情,巨大的反差和過敏反應,很容易造成兩者的同時坍塌。所以,我們現在要改革。”
“國退民進,沒有先例可以遵循,一旦放開,就很難預測到後果,因此我們很難下定決心。尤其是社會反映,老百姓的反應,老同志們的反應,這些都是難以預料的。在這種重大的決策面前,我們不能不謹慎再謹慎。”一位副總理說出了心裡面的憂患。
“怎麼會沒有先例可循?”範無病頓時笑了起來,“這種先例,在兩千多年之前就有了。”
“胡扯吧?!怎麼兩千多年前就有了?!”衆人頓時紛紛表示反對,認爲範無病是在忽悠大家。
範無病笑了笑,撓了撓頭說道,“嗯,兩千多年前,大概還是周王朝吧,周王朝的經濟制度就是公有經濟制度。”
“胡扯!荒謬!亂彈琴!”這一下子反應更強烈了。
“大家不要急,先讓小范把話說完了。”首長擺了擺手道。
範無病不緊不慢地說道,“從土地所有權上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周王是全國土地的唯一所有者,本質上就是國王和貴族的公有制。從農業生產管理來看,西周實行井田制,相當於集體公社。不僅土地歸貴族所有,就是勞動生產工具,也是歸貴族控制。社員們集中到田頭開始幹活前,要由農官分發工具。土地屬於國家,以周王爲代表,絕對不準買賣,所謂田裡不粥。從手工業來看,沒有私營工商業主,只有官營手工業。物品的交換,也由貴族和官吏統一控制,這就是歷史上所說的工商食官,即工商業者吃的也是官家的飯。”
範無病這麼一解釋,大家都有點兒暈了。事實上,這個層次的領導幹部中,能夠靜下心來研究理論的,實在是鳳毛麟角,範無病這麼一忽悠,頓時很多人都感到思維混亂了,自己搞了一輩子的革命工作,就是想要實現天下爲公的目標,誰知道這個目標早在兩千多年前就被周王給實現了,天啊,這是多麼驚人的發現?!
接着範無病又補充道,“但是這種簡單的公有制,是有其適應時期的,西周時期,農業生產都是青銅工具,生產要素由國家控制,所以這種公有制可以保持下來,但是到了春秋時期,鐵器大量出現了,廉價而高效的生產工具,使得民營經濟有了發展的基礎,高度集中的公有制就開始不能夠適應時代發展的要求了。”
“所以,戰爭出現了,在經歷了幾百年的戰亂之後,秦朝取得了短暫的統一。”範無病笑着說道,“可惜秦王朝依然實行了嚴苛的集權[***],這是不符合經濟發展規律的,所以秦二世而亡。倒是漢高祖劉邦意識到了行周公之法已經不行了,他實行的是黃老之法,也就是[***]皇權的清靜守法,加上私有制的自由經濟,所以纔有了後來的經濟復興,纔有了文景之治,纔有了漢武帝遠征匈奴,百年之內北庭無單于的盛世。”
在衆人的懵懵懂懂和暈暈乎乎之中,範無病說道,“所以說,如今的國退民進,是有先例的,符合經濟發展規律的,我們不能讓幾百年前的外國大鬍子忽悠了中國人,在這個問題上,絕對不能重蹈蘇聯的覆轍。中國人,應該先行一步!”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