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副書記感到有些奇怪,怎麼呆在屋子裡面還能中暑,現在天氣雖然有點兒熱,也不至於這樣吧?自己不過是因爲多跑了幾趟纔出了點兒汗的。
而且,剛纔那個學生,似乎有點兒眼生。
於是馮副書記就問道,“剛纔那個學生是誰,我怎麼沒有印象?也是我們國貿系的嗎?”
接待新生的工作,主要是安排到了國貿系這裡,因此學生會的重要骨幹們也都集中到了這裡,大家對於這位馮副書記還是有些忌憚的,儘管有些同學並不是他的直接手下,卻也不願意得罪這人。
馮副書記是軍轉幹部,文化素養不高,所以安排到了黨務工作這一塊兒,大概是在部隊裡面呆久了,總有點兒跟校園環境格格不入的味道,比如在給新生做動員報告的時候,就很自然地講到了當初他在部隊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唐山大地震。
馮副書記所在的部隊緊急調入唐山搶險救災,一夜之間急行軍一百六十里,當時的馮副書記健步如飛,第一時間就趕到了唐山,當時的任務就是搶修鐵軌,他自稱將兩百多斤重的鐵軌抗在肩膀上奔走自如,因此,他是有過功勞的。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聽了這段兒故事都感到非常新鮮,不過後來就發現,基本上每年迎新的時候,馮副書記都是要講這個故事的。大家就是有點兒懷疑,馮副書記不到一百斤的瘦弱體格,是否真的能夠扛起兩百多斤的重物,而且還健步如飛?難道他當時魯智深附體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幾年的迎新晚會上,馮副書記鐵定是要講他當年的壯舉的,已經有好幾個不太厚道的男生,在打這個賭了,籌碼就是十塊錢的飯票。
童小芸帶範無病過來插隊,雖然算不得什麼事情,可是也不是理所應當的,因此衆人都不太願意提這件事情,只不過懾於馮副書記的銀威,還是有人回答道,“那是國貿系的新生,前面辦理入學手續的時候遇到了點兒麻煩,剛好童小芸認識他,就帶到這裡來辦理了手續。”
“哦。”馮副書記點了點頭,他是知道童小芸的父親童玉山是做什麼的,以前還找童玉山幫忙辦過事兒,自然是不好多說什麼,於是就調轉話題道,“那我們就收拾一下,給下面的老師同學們送點兒水過去吧!”
衆人稀稀拉拉地響應了一下,然後就由男生們扛着水桶什麼的,女生則拿着杯子什麼的,在馮副書記的親自帶領下,一塊兒下了樓,去慰勞辛苦工作中的迎新師生們去了。
大家也注意到,號稱能夠扛起兩百多斤重物健步如飛的馮副書記,手裡面只拿了一隻塑料水瓢,大概能有三四兩重?
童小芸因爲陪範無病出來,正好避過了這一劫,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就發現辦公室裡面空空如也了,倒是水桶和杯子全部被搜刮一空,傻子也能猜到他們是做什麼去了。
“那個馮副書記究竟是什麼來路?”範無病還是對馮建紅有點兒過敏。
“他父親也是負擔的老教授來着,挺德高望重的一個人,不過兒子就不怎麼爭氣,當時還是拜託了朋友才參了軍,後來轉業的時候下了大力氣,總算是回到復旦來了。”童小芸在復旦長大,自然對於這些校園八卦比較門清兒,便給範無病介紹起來。
院系的副書記,從級別上來講,也就是一個副處級而已,但是這個副處級跟有實際權力的副處級相比,自然相差甚遠,復旦整個學校裡面,處級副處級的幹部,怕是沒有好幾百人。
九二年的時候,全國只有十四所院校的校長書記享受副部級待遇,復旦自然榜上有名,但是論起實際權力來,高校的副部級只不過是一個待遇而已,因爲國內環境的不同,大學校長們如果沒有一個相應的級別,辦起事來很不方便的,畢竟我們是官本位至上。
本來以馮副書記的資歷和年齡,他應該混得更好一些的,但是這人平時的工作作風有點兒問題,前兩年的時候在計數系工作,就跟學生鬧翻了,最後全系的學生對其進行了聲勢浩大的驅逐活動,驚動了學校領導,最後不得不將他流放到冷門系去任副職。這一次是隔了幾年,風平浪靜了,他老爹憑藉一張老臉給他說項,總算是調到國貿系這樣的大系來任職。
“哦,原來是這樣,那他現在應該算是正處級了吧?”範無病問道。
“誰知道呢,我又不關心這些事情。”童小芸搖了搖頭。
範無病想了一下,但凡是這種仕途上遭遇挫折的人,一定會有些心理障礙的,難怪學生會的一班人會如此奉承這廝,大概就是因爲他本身是官迷兒的緣故吧。
想一想要在這種人手下呆四年,範無病的心裡面頓時感覺非常不爽,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又沒有心思入黨,倒也跟他打不上多少交道,再說了,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底細,給他兩個膽子,也未必敢造次啊!
“轉系容易嗎?小芸你在哪個系?乾脆跟你媽說一說,把我轉到你們系去算了!”範無病隨口問道。
童小芸立刻駁斥道,“做夢吧你!我們是美術系,你覺得你有這方面的天賦嗎?”
呃,這個,還真沒有多少!
範無病想了想,當初自己小的時候倒是畫過魚雷設計圖紙,不過要說美術天份,可真的沒有多少,否則也不會一張城市規劃圖被別人塗塗抹抹,改了很多回了,倒不是設計不好,而是美工實在太差了。
“而且你是特招生,不是那麼容易調整的,至少要學校領導批准纔可以,比較麻煩的,我媽哪裡能夠做得了主?”童小芸又將其中的門道兒給範無病學說了一遍,徹底打消了他的念頭。
丁阿姨雖然在招辦工作,權限很大,活動餘地也大,可一旦將人招進來了,就要歸屬於各部門的管理之下,雖然說也可以做適當的調整,但是像換系這種大動作,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因此童小芸纔給範無病潑了涼水,讓他省省心好好想一想,應該怎麼應付未來四年的大學生活了。
“其實我也不怕他,就是覺得有點兒噁心。”範無病跟童小芸說道。
兩個人正在說話之間,學生會的那羣人就扛着水桶什麼的回來,一個個怨聲載道,完全不像是剛纔在太陽一般的馮副書記面前所表現出來的積極向上奮發有爲的良好青年形象。
“老馮把人害慘了!”閻良一屁股坐了下來,將水桶隨意一丟,捧在地板上面發出了咚咚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這一路走過去,我流的汗水,比水桶裡的水都多!真是領導一發精神,我們底下就發神經啊!”
“閻副主席您就省省吧!”立刻就有人打斷他的話頭,“您不過是偶爾被他欺壓一回而已,我們國貿系的同仁們,簡直就是無時不刻都籠罩在他的魔爪之下呀!比較起來,你們真是幸運到了極點了!”
幾個國貿系的學生立刻叫苦連天,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們的生活有多麼水深火熱。
“你們實在是太弱勢了,你們是學生,不是奴才!”範無病見狀,覺得這些國貿系的學長們實在是太丟人顯眼了,自己真是有點兒恥於同他們爲伍。
一個國貿系的學生立刻反駁道,“你說的輕巧,畢業分配也歸他管的,你倒試一試不甩他面子?”
“哦,那個簡單,我來這裡就是混個文憑讓老爸老媽高興一下,至於什麼畢業之後的事情,還真不需要他艹心的。這豈不是說,我可以不用鳥他?”範無病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非常高興地說道。
大能啊!衆人看着範無病的眼神,立刻變得不一樣了,有了這種富於犧牲精神的學弟,我們國貿系的同仁們,今後可就有出頭之曰了。
“不是我說你們——”範無病正準備深入地闡述一下自己在反抗校園暴力方面的心得時,忽然發現屋子裡面的衆人都沉默了下來,便覺得有些怪異,不由得回頭看了一下,見到馮建紅居然又殺回來了,正在推門而入。
“你就是今年的新生吧?你在說他們什麼呢?”馮建紅認出了這個就是剛剛學生們所說的童小芸家的親戚,國貿系的新生,於是便隨口問道。
範無病頓時就卡住了,不錯,他是可以無懼於這些處級小幹部,也對於畢業去向可以選擇無視,但是自己第一天到學校,就因爲得罪領導被攆回來的話,那可就衰到了極點了。這麼灰溜溜地被趕回去的話,老爸還好一點兒,老媽一定會扒了自己的皮的!
好在範無病不乏急智,順着往下說道,“不是我說你們,嗯,有馮書記這麼好的領導,你們不多學兩招兒,以後進了社會,那是會吃大虧的!”
馮建紅微微一笑,暗自點頭,心道這個新生倒是明白人,比這些白白多活了幾年的老生們強多了,以後可以注意對他多加培養一下。
屋子裡面的其他人紛紛暗罵道,還以爲新生裡面出了個大能,結果確實是大能,不過不是反壓迫的大能,而是拍馬屁的大能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