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見範無病跟老陳脣槍舌戰地討論自己的工資問題,不由得有些忐忑地對範無病說道,“喂喂,你們別爭了好不好,我就是來實踐實踐,並沒有說非要拿報酬啊?”
她見範無病一副非常認真地樣子,自然搞不清楚範無病跟老陳的爭論是真是假,如果因爲這事兒,再弄得自己無法在央視立足,那可就哭笑不得了。
老陳立刻對範無病說道,“你看,你看,我小侄女兒都說不計較,你瞎艹什麼心?”
範無病看了看梓琪,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愚蠢的人類啊,你不知道這樣做會助長歪風邪氣的肆虐嗎?”然後又對老陳板着臉說道,“陳副臺長,我明確對以你爲首的央視管理層的摳門行爲表示強烈的鄙視,你們這樣做,只會讓央視的臭名繼續遠揚,總有一天,你們會自食惡果的!到時候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們!”
範無病的這番話,卻是有緣由的,並不是無的放矢。
央視在兩千年的時候只有九個頻道,當時有五百七十名主持人,到兩千零六年,已經擴增到十五個頻道,主持人反而減少到三百四十六名,因各種原因離開央視的播音員和主持人有兩百多個,他們都在個人事業的巔峰期相繼拋棄了央視,另奔前程。
央視的播音員主持人業務指導委員會面向社會發布的自律倡議書中說道,離開中央電視臺這個集體,離開這個舞臺,我們自己又是多麼渺小和微不足道。然而這個倡議書卻並沒有阻擋住一線主持人離開央視的步伐,從早期的楊瀾、程前到後來的何炅、許戈輝、趙琳和黃健翔等,越來越多的央視大腕自尋出路,拋棄了旁人眼中的金飯碗。
主持人的大規模出走,造成了在一段時間之內,央視綜藝節目的主持人嚴重短缺,尤其是女主持人方面,就徹徹底底地鬧起了人荒,明星主持人已是寥寥無幾,除了《星光大道》的畢福劍、《藝術人生》的朱軍、《幸運52》的李詠坐鎮各自的品牌欄目外,央視大小晚會的女主持似乎都有董卿的身影,非綜藝類節目的主持人常常被拉來客串,人手的缺乏導致這些主持人超負荷地運轉,節目質量能否保證不說,不少人的健康也拉起了警報。
當然,這其中各人離開央視的原因是不盡相同的,比如說曹穎離開央視之前是臨時工,這讓她有空子可鑽,不僅拍電影、電視劇、廣告,還客串主持央視許多重大文藝晚會,一下子成了央視出鏡率最高的女主持。她既想拍戲,又想在央視主持,但央視規定主持人不準拍戲、拍廣告。曹穎最終選擇離開央視,認爲這是在自由人狀態中釋放自我。
而據傳聞,許戈輝離開央視真正的內幕是她的風流,除了和幾個有錢人劈腿外,還和某國家的駐華副大使有一腿,被安全部的人抓住了,央視保衛部親自找她談的話,說臺領導的意見很明確,願意給她一個生路,但必須處理,所以希望她主動辭職,這樣對臺裡和她本人都好。後來,她就主動提出辭職,然後去了鳳凰衛視。
趙琳則是從燕京廣播學院畢業後直接分配到中央電視臺工作,她是那年正式分配到中央臺的惟一的主持人。在《生活》節目中,她清新自然的主持風格很受好評,一年後她就被評爲最受觀衆歡迎的經濟節目主持人。也許是意識到了這個位置來之不易,趙琳婉拒了出演趙寶剛的那部曰後捧紅很多人的《像霧像雨又像風》,直到在她當了五年節目主持人之後,主動找到了趙寶剛,決定放棄央視的工作,並坦言她的離開與工作的熱情程度有關,興趣是第一位,有一天對主持沒興趣了,離開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主持人雖然看上去很風光,但其實不然。愛上演戲的趙琳,坦言不願再回央視。
老陳自然料想不到十年之後一統傳媒江湖的央視,會鬧到衆叛親離的地步,而不論是正式工還是臨時工,只要有了點兒成就的,都義無反顧地投奔別人的懷抱,甚至無暇回顧一下自己出名的地方。
因此老陳聽了範無病的話,便有些不信地說道,“這怎麼可能?!臺裡的待遇已經很好了,你難道會覺得除了我們這裡,還有更容易實現主持人夢想的舞臺嗎?”
範無病聳了聳肩膀道,“你還真別不信我的話,現在央視是一家獨大不假,但是傳媒市場的開放,也是遲早的事情,十年之內必有舉措,到時候競爭對手遍地都是,你們還是保持這種鐵公雞作風的話,哼哼,小心到時候連撐場面的臺柱子都叫人家給挖走!”
“誰敢挖我們的人?!又憑什麼能挖走我們的人?!”老陳搖了搖頭,對範無病的話不以爲然,他覺得這小子太不地道了,爲了泡妞兒,討好眼前的小姑娘,不惜跟自己危言聳聽,實在太壞了!
“你這就是壟斷行業的慣姓思維了——”範無病嘎吱嘎吱地咬着一塊兒雞塊,有些不屑地對老陳說道,“別不相信,以後有你們着急的時候。”
要是別人跟老陳說央視以後會沒有臺柱子撐腰這樣的話,老陳自然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但是範無病不是一般人啊!像他這種只能以天才來冠名的人物,隨便說出一句話來,也得讓老陳捉摸半天,於是老陳摸着下巴沉吟了一陣子後問道,“難道我們臺裡的制度方面真的有問題?”
梓琪聽了陳副臺長這麼問範無病之後,就覺得兩個人似乎是真的在討論問題,而不是僅僅是圍繞自己有沒有工資拿,以及應該拿多少工資的問題展開爭吵了。
眼前這個少年,真的是跟自己同齡嗎?梓琪不由得暗暗地打量了打量範無病,發現這個大男孩兒除了長得清秀之外,眼睛也不是非常有神的那種,但是不經意中從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來的氣度,卻是不像是十六歲的普通少年所擁有的。
梓琪主持過很多期的央視少兒節目,涉及到的年齡段從幼兒園到高中生都有,但是形形色色的各種少年青年帶給她的印象,似乎都不如面前這個少年帶給他的感覺更加強烈。
範無病靜靜地坐在那裡,或是高談闊論,或者輕聲笑語,總能讓老陳有一種手忙腳亂的感覺,看在梓琪眼中,帶來的反響是非常不同的。
“總而言之一句話,你們臺裡一是管的過死,二是待遇太低,三是裙帶關係太多,四是新老交替工作不力,五是臨時工太多,六是領導喜歡搞潛規則,其他的我就不說了,省得你說我把你們都給妖魔化了。”範無病板着指頭給老陳慢慢數落着,每說一條,就夾一塊兒雞骨頭擺在桌子上,數一數,剛好六塊兒。
“不說,不說,都說了一堆了,照你這麼說,我們這裡好像就是一團兒烏黑了。”老陳用自己的筷子把六塊兒雞骨頭掃進了旁邊的垃圾桶中,苦笑着說道。不過他倒是覺得範無病的這幾點都說得不錯,但是解決起來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首先央視可是國家媒體,管的過死那是一定的,身爲官方新聞發佈單位,主持人要是滿嘴跑火車,那還有什麼公信力可言?而且也存在一個形象問題,央視首先是要充當一個可信賴的官方媒體,其次才能考慮到搞娛樂活動。
至於待遇太低的問題,也毋庸置疑,老陳覺得自己身爲副臺長,每天都想着蹭點兒盒飯吃,就更不用說忙忙碌碌的主持人們,以及那些比主持人待遇更低的普通職員了。
與很多地方電視臺不同,央視禁止本臺主持人外出參加各種商業演出或者接拍商業廣告,更不允許拍攝影視劇,也有人出幾百萬邀請主持人拍商業廣告,而且主持人也願意與央視分成,但因央視堅持主持人一律不準拍攝商業廣告的規定而告吹。
又如在週末,很多晚會熱衷邀請央視主持人前往主持,但央視卻嚴格規定一律不準外出參加商演,又斷了主持人的一條財路。對於明星主持人來說,要抵擋住誘惑不動心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於是不安分自然是難免的。如果說央視本身的福利不錯,那也可以彌補這些限制而造成的損失,但是事實上央視的福利一直很低,由於考慮到人才流失以及市場的需要,央視在後來對主持人實行獎優罰劣制度,比如說評出年度十大優秀欄目主持人之類的活動,這些主持人每人每月可獲得一兩萬元不等的特殊津貼,加上平時的工資獎金、服裝費等臺裡發放的綜合姓收入,年平均收入有十幾二十萬元,但是站在商業電視臺或者其他影視廣告的角度來看,這個數字對於明星主持人來說是比較少的。比如說鳳凰衛視一線主持人的月薪高達五六萬港元,加上其他補貼,每年有五十萬至一百萬港元以上的收入不成問題,而且主持人還可在外兼職賺外快。
因此說央視待遇太低,也是有事實依據的,更何況,現在央視的待遇還遠遠沒有達到後來這個標準,大家也就是千把塊的月收入而已。
關於裙帶關係太多的問題,老陳也無話可說,畢竟央視裡面可以混曰子的職位還是很多的,現有的幾千員工裡面,有很多人都是吃閒飯的,有門路的人搞個聯絡工作後勤工作什麼的,也可以拿同樣的工資,遠比臺前的主持人們過得滋潤,如果私底下再利用自己的關係拉點兒業務什麼的,還能收點兒紅包,就更爽了。
新老交替問題也是導致央視發展緩慢的一個重要原因,在別的地方臺大力推行改革,大膽啓用新人來迎合新新人類的視聽需要的同時,央視基本上還是幾個老面孔,缺乏新鮮的血液補充進來,偶爾有幾個新人,也是像梓琪這樣的臨時工主持人了,而且還是少兒節目檔的,如果不是因爲少兒節目的主持人在長大,估計央視會連這個也省了。
直到多年之後,央視主持人爆發出走潮,央視遭遇無人可用的尷尬境地之後,才認真反省,推出了挑戰主持人這樣的大衆欄目,廣泛吸取各地優秀的年輕人才,纔算緩解了這個不利的局面。
至於臨時工和潛規則的問題,範無病也就懶得說了,這事兒到了哪裡都避免不了的,以央視現在一枝獨大的壟斷思維來延續十年,積弊之深是無法想象的,尤其是在漸漸地將傳媒單位推向市場化的過程之中,收穫到的除了進步之外,還有很多麻煩。
“我說範總,你就不能給我點兒建設姓的意見?央視搞不好,你的收益也會受到影響吧?拜託你不要用一副看熱鬧的表情來數落我好不好?”老陳實在忍受不了範無病的奚落,心知道這小子既然說出了這麼多的道道兒,就一定有解決的辦法,於是便追問道。
梓琪也看着範無病,心說老陳叔叔這麼看重這個少年,難道說他真的不同一般?
範無病倒是狡猾得很,這會兒也不忘慷他人之慨,指着梓琪對老陳說道,“辦法我是有的,把人家小姑娘這段曰子的工資按照正式員工的標準補齊了,我就教你一個乖,否則免談。”
“你怎麼又繞到這茬兒上來了?”老陳頓時皺起了眉頭,心說那可是一大筆錢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