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是真的還是假的?!”衆人看清楚告示上面的內容之後,頓時有點兒激動不已。如果這上面寫的內容真的能夠兌現的話,磐石重工的職工工資標準,立刻就可以提高一大截,跟改制後效益極好的玻璃廠的工資水準差不多了。
但是大家心裡面也有點兒打鼓,就是跟玻璃廠相比,磐石重工的職工人數多,管理上不方便,而且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很明確的發展目標,今後要生產什麼,直到現在仍然是一個未知數,這紙面上的東西,能不能變成現實還不一定啊,別到頭來又讓大家空歡喜一場。
“據說新老闆是外資,會不會把咱們當牛馬使喚?那樣的話,即便是工資高,也沒有命花錢啊!”也有人提出了這樣的疑問。
“怕什麼!這裡不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楚嘛,如果有問題,可以去法院告他們的!”也有人這樣說道。
“不過,最近還是消停點兒好,眼下也就是這裡的工作最好了,千萬不要因爲跟着人家搞什麼幺蛾子,把自己的飯碗給砸了。”也有的頭腦清楚的人,看出了一點兒端倪,便對那些愣頭青們勸道。
總的來說,範無病的意圖,在一紙通告的影響下,基本上得到了實現,原先還鬧得沸沸揚揚的反對田正倫的風波,此時已經聲音漸冷,只有少數幾個人在那裡吆喝,此時究竟是誰在搗亂,一眼就看清楚了。
領頭的是勞動人事處的一個處長古大宇,平原廠弊案,並沒有將他牽連進去,得了這個便宜,在整個磐石重工的領導層幾乎被一掃而光的情況下,他就覺得自己應該有條件角逐廠長職位了。
畢竟現在扳着手指頭數一數,也沒有幾個可以勝任廠長職務的中層,而他因爲擔任勞動人事處的處長已經有四五年,不算是李銘九的嫡系,在廠子裡面的人脈也廣,有實力也有能力挑動工人們鬧事兒,因此在發現廠長的職位可能由田正倫出任的時候,他是很憋了一口氣的。
田正倫是什麼人?!那可是平原廠弊案中的禍首之一,雖然說是因爲有立功表現,給減了刑,那倒也算了,可是緩刑兩年就讓人感覺這其中有些古怪,熟知田正倫在上面有些背景的情況的古大宇,立刻就聯想到這其中的貓膩,他直覺地認爲,一定是田正倫的後臺開始發力了,不但沒有讓田正倫丟官棄職,陷入囹圄,反倒是一路高升,居然要當上廠長了!
因此古大宇就非常不服氣啊!如果這事兒都能成爲現實,那麼磐石重工以後的發展,有哪一件事可以依着自己這羣中高層領導的意志運行?即便是外資成了大老闆,我們這些人的話語權也應該得到尊重吧?如果我們都撂挑子不幹了,看你們能找到誰來管理廠子?
抱着這種想法,認爲挑磐石重工大梁的非自己莫屬的古大宇,就開始聯絡自己的人手,推波助瀾地利用職工們對於田正倫擔任廠長的不滿情緒,開始糾集衆人鬧事兒,以圖實現自己的目的,將田正倫給攆走,推動自己上位。
可是她卻沒有想到,這一套從文革中開始就已經用的百試不爽的伎倆,居然沒有得逞,資方根本就沒有搭理這茬兒,直接拋出了一份兒新的職工待遇標準,一下子就將他的打算給化爲泡影,而且,似乎因爲這件事情,人家已經盯上他了。
果然,戴維斯等人一下子就知道了煽動鬧事兒的元兇,並將此事彙報給範無病。
“此人絕對不可以留。”範無病看了一眼戴維斯送過來的關於古大宇的資料,立刻斷言道。
古大宇是以前的軍隊復轉幹部,回到平原廠的時候,正好趕上文革的後期,這邊兒的武鬥還是比較嚴重的,他因爲專業技術上面沒有什麼建樹,好勇鬥狠的毛病倒是沒有減一點兒,便成了平原廠裡有名的武鬥小隊長,很是收拾了不少人,所以平原廠的很多人都有點兒怕他,看中了這一點,前任廠長纔將他給扶植起來,擔任勞動人事處的處長,利用的就是這個惡名。
反正大家都也知道,勞動人事處,一般做的都是得罪人的工作,如果主事的人是個脾氣溫和的良善之輩,那還真的難以壓住陣腳,再加上勞動人事處作爲廠長需要依仗的工具,向來是集中了工廠對於職工的打擊力量,使用古大宇這樣的人擔任處長,自然相得益彰。
而古大宇擔任了勞動人事處的處長之後,比起前任來時變本加厲,很是在職工中拉攏了一小撮忠心走狗,後來又幫着李銘九推行新政策,弄得平原廠天怒人怨,給李銘九製造了偷天換曰的機會,所以纔可能出現這種上億元資產流失的驚天大案。
如果不是當時古大宇沒有涉入槍擊事件,而他本人也沒有深入到李銘九小團伙內部的話,那麼前一陣子的判決當中,肯定也少不了他的名字。
因此當範無病充分了解了此人的底細之後,就決定了,這人絕對不能留下來,不但如此,他的黨羽們也得嚴厲打擊,如果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話,這麼這第一把火,就得從古大宇的頭上開始燒起。
新的職工待遇細則出來之後,古大宇就感到有點兒不妙,像這種東西,不經過勞動人事處就直接發佈,顯然是根本沒有把他們這些原來磐石重工的管理人員們當成一回事兒,他覺得有點兒危機感,看來自己的位置是難保了。
俗話說的話,一朝天子一朝臣,磐石重工原來的架子算是散掉了,現在新老闆入主,看來一切都是要推倒重來了。
有了這種認知,戴維斯接見古大宇的時候,他的心裡面就有點兒忐忑。
戴維斯的辦公桌前面有一大堆的資料,他翻看了一陣子之後,纔對站在面前的古大宇說道,“你主動辭職吧,這樣對大家都好,還可以領到一筆補償金。”
古大宇聽了之後心中頓時咯噔一下,頭上的冷汗就冒出來了,他知道跟這些外國人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人家是資本家,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尤其是自己在這件事情上面並不佔理,無論誰是老闆,都不會高興底下有人搞風搞雨的。
“能不能不辭職?”古大宇問道。
“不辭職?”戴維斯往後一仰身子,擡起下巴來看着古大宇道,“隨便你怎樣,不過如果你不辭職,大概就要爲前幾天的職工非法集會事件負責,雖然中國大陸的法律在這方面定義的並不清晰,但是作爲事件的負責人,這一段兒時間以來對公司造成的經濟損失,因當是由你來擔負的。”
“可是這一段兒時間以來,工廠根本就沒有在生產,怎麼會有損失?”古大宇心道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幫外國人陰起人來也是絲毫不會眨一下眼睛,而且張口閉口就是經濟損失,典型的用錢來壓人。
戴維斯笑了起來,翻動着一份資料說道,“有沒有損失,你說了不算,我們有專業的會計師,也有專業的律師團,這種事情他們比較擅長處理。或者,你有興趣跟他們打一打交道?不過那樣的話,你的損失會很大,很不值得!從個人利益的角度而言,我建議你還是接受自動辭職比較好,大家的面子都能夠得以保存。”
“我對磐石重工的發展,是有貢獻的!我在工人們中間,是有羣衆基礎的!我可以幫助工廠的新領導層,處理很多棘手的問題的!”古大宇有些結巴地說道。
他並不想離開磐石重工,最起碼他的家在這裡,而且除了勾心鬥角之外,他也沒有什麼本事,真讓他辭職不幹了,以後他靠什麼生活?因此古大宇還是希望戴維斯能夠收回成命,讓自己留在磐石重工裡,哪怕降職留用都可以接受。
不過,顯然戴維斯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戴維斯推出一張支票,面無表情地說道,“老實說,我們不在乎錢,但是非常在乎像你這樣煽風點火鬧事的傢伙。我勸你還是走吧,留在這裡對誰都沒有好處,像你這樣的人,本身就不適合幹企業管理工作。”
古大宇心知是無法挽回局面了,他看了一眼支票,發現上面的數額還是很讓人心動的,於是便嘆了一口氣,收起了支票,轉身離開呆了將近二十年的地方。
目視着古大宇離開之後,戴維斯又開始吩咐手下通知另外幾個人,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跟着古大宇鬧事兒的人,在新廠投入運作之前,這些人都是需要處理掉的。當然了,他們不可能獲得如同古大宇那樣的待遇,一般而言,僅僅是得到一點兒遣散費用而已。
有了古大宇等人被迫離去的警示作用,磐石重工的情況立刻得到了扭轉,再也沒有人對田正倫擔任廠長這件事情發表什麼怪異的評論,而戴維斯也很順利地按照範無病的交代,開始在磐石重工進行大規模的崗位調整。
“兒子,你這麼亂搞,不會鬧出什麼問題來吧?”範亨聽說了磐石重工的事情,對於古大宇這樣鬧事兒的人的下場,他當然沒有什麼異議,但是接下來的大調整,就讓他感到有些不可理解。
一般來說,保持一個廠子原有的穩定結構,纔是儘快地讓企業進入生產狀態的最佳選擇,因爲每一個生產團隊,都是經過幾年或者更長的時間形成的,這些人在工作中都有了一定的默契,所以能夠更好地勝任各種新的工作任務。
像範無病這樣大肆破壞原有的團隊構成的方法,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難道他想要推倒重來嗎?
範無病聽明白父親的擔心之後,便笑着說道,“磐石重工積弊已久,想要扭轉過去的頹勢,不用猛藥是不行的。所以我纔要設計端掉磐石重工的領導層,並且啓用田正倫這樣有爭議的人擔任廠長一職,目的就是爲了將那些不安定的因素都剔除出去,而我要上的新項目,出了研究人員之外,並不需要依仗原有的生產團隊來發揮效率,所以我需要把他們打散了,重新形成新的秩序,一種積極向上的新秩序,而不是沿用磐石重工和原來的平原廠的老一套,如果還是那樣子的話,我還不如另起爐竈爲好。”
“哦,原來如此,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你實在是配得上老殲巨猾這四個字,比起我來要強太多了!”聽了兒子的解釋之後,範亨苦笑着說道。
範無病立刻謙遜地說道,“也不能這麼講啦,所謂有其子必有其父,我還得跟您老人家多多學習纔是。”
就這樣,在一片混亂之中,磐石重工開始形成了新的編制,大家再重新熟悉自己的新搭檔,然後,在生產設備裝配好之前,職工們開始分批地進行新技術培訓,準備爲光纜生產做好鋪墊。
而身份有些尷尬的田正倫,也正式出任重組之後的磐石重工的第一任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