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最後的三個月裡,雲婉想爲了最愛的人活下去而努力着。吃藥、放療、化療……最後各種痛苦的折磨下,形銷骨立。
再強大的人,也拗不過命運。死神來臨的最後一刻,她連和他們說再見的機會都錯過了。
雲婉緊緊抓着顧宏業的手,一雙悽然的眼眸裡蓄滿淚水,哽咽着訴說:“我……我不想死!我和你……還沒過夠吶……”
一滴不捨,眷戀塵世的淚水從雲婉眼角滑落,她慢慢合上眼,生命逝去……
顧宏業淚如雨下,緊緊握住她漸漸冷去的手,顫抖着身子泣不成聲,心如同被剜去一樣,呼吸間都會痛到想死。
沒有盛大的喪禮,只在和雲婉住的公寓裡,弄了一個小小的靈堂。顧宏業每天對着雲婉依舊巧笑倩兮的黑白照片喃喃自語,甚至對顧佳瑜也不管不顧。失去雲婉的顧宏業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從媽媽離開的那一天起,小佳瑜的天空就不再有陽光,變得灰濛濛一片。
三歲的小佳瑜,一直很幸福。忽然一天,那個最疼愛的人就這麼不見了。而另一個最疼愛她的人,也不理他了。
小小的她,不明白這一切是爲了什麼,以爲是自己不乖,爸爸媽媽纔不要她了。孤獨的她,把自己的心流放到一座孤島上,不讓任何人去觸碰,包括她自己。
她每天每天關在房間裡,蜷縮在牀上,一個人默默想象着媽媽還在時的樣子,無盡的淚水,一遍又一遍浸溼了她的枕頭。
顧宏業渾渾噩噩一個月,小佳瑜就窩在牀上整整一個多月。父女倆除了傭人送飯,會做在一起相對無言的吃飯,再也沒了話語。
有一天,被餓醒的小佳瑜,緩緩張開眼,正揉着扁扁的肚子。忽然,聽到門外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宏業,你就和我回去吧!”錢敏敏臉色看起來有些慘白憔悴,可憐兮兮望着冷着臉的顧宏業,低低哀求着。
“你給我出去,婉婉看到你會不開心的!我是不會回去的!”顧宏業指着敞開的房門,陰沉着臉,厲聲驅趕。
“雲婉已經死了,你不能一直活在記憶裡啊!宏邦要去歐洲發展了,‘顧氏’需要你啊!宏業……”錢敏敏臉上滿是苦澀,企圖說動他。
“你給我閉嘴!趕緊給我走!”
顧宏業不怒而威的臉上,凝着深深冷冽,不想再聽那個貪圖富貴的女人說話,用力拽着她的手臂,將她向門口拖去。
“宏業,你聽我說啊!雲婉已經死了,你每天這樣悲傷難過,雲婉也不會活過來啊!她要是知道你這個樣子,心裡也會很難過的!”錢敏敏手緊緊扒在門框上,轉頭看着怒氣騰騰的顧宏業,繼續勸說。
顧宏業被那個“死”字刺激地雙目通紅,暴喝一聲:“滾——”擡手將她推倒在地。
“啊——”錢敏敏被出其不意地推倒在地,發出一聲慘叫。
顧宏業聽到她的叫聲,一記冰冷的眼刀甩到她的臉上。
一身殺氣瀰漫的顧宏業轉身,隨手抄起桌上的剪刀,快步走到錢敏敏面前,蹲下身用那明晃晃的剪刀抵着她的喉嚨,聲音透着陰沉沉的狠戾說道:“再敢叫!我就殺了你!”
錢敏敏秀美的臉上一片驚恐,慌忙捂住自己的嘴,疼痛的叫聲生生咽回肚裡。
刺耳的聲音消失了,顧宏業緊擰的眉頭才緩緩舒展開來,壓抑的陰沉聲音,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雲婉也是你提的?當初要不是因爲你,我和她怎麼會錯過五年!在那五年裡,她要不是氣鬱於胸,又怎麼會年紀輕輕就生這樣的病,香消玉殞的!都是你……都是因爲你……”
顧宏業滿腹的怨氣,全部撒到錢敏敏身上。
錢敏敏惶然地對着滿臉陰狠的顧宏業,不斷的搖着頭。滿是驚懼的眼裡蓄滿了淚水,卻壓抑着不敢流出來。
生怕自己一個表情一個小動作讓顧宏業不滿意,那閃着森然之光的剪刀,就捅進了她白嫩的喉嚨。
“趕緊給我滾!要是再敢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殺了你!”
顧宏業深邃的眼裡,泛着陰鷙的寒光,冰冷無情的話語,一字一字從嘴裡蹦了出來。拿着剪刀的手,突然冷酷的用力一推,錢敏敏的脖子上立刻滲出一絲鮮紅。
“你們在幹嘛?”一個稚嫩的甜美童聲在他們背後響起。
小佳瑜看到一個女人躺在地上,爸爸蹲在邊上,忽然“哇——”一聲哭了出來。
顧宏業聽到熟悉的聲音,心猛的一軟,慌忙站起身向小佳瑜跑去。
一把將她抱在懷裡,柔聲哄着:“佳瑜怎麼哭了?是餓了嗎?”
“嗚嗚嗚……爸爸……爸爸不許打……架……”小佳瑜哽咽着聲音說着。她以爲顧宏業和錢敏敏是在打架,被嚇哭了。
“沒有啊!爸爸怎麼會打架呢?”顧宏業伸手替小佳瑜擦着眼淚,無比寵溺的哄着。緩緩轉過頭,看着還坐在地上的女人,冷冷的眼神裡滿是警告。
對上顧宏業森冷的眼神,錢敏敏心裡一顫,連忙一聲不吭地撐着身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忍住痛輕輕摸了一下流着血的傷口。
目光觸及到手上染上的一片鮮紅,錢敏敏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撲索索”往下掉。
她知道顧宏業的心裡從來都沒有她的位置,但是好歹夫妻多年,而且還爲他生下了顧子涵。他怎麼可以一點情分都不顧,那麼狠心的出手傷她。
小佳瑜很好奇那個女人是誰,從爸爸懷裡探頭去看,陡然間瞥到了一抹鮮紅。
“爸爸,阿姨受傷了!”小佳瑜指着錢敏敏歪頭對顧宏業說道。
顧宏業看也不看錢敏敏一眼,卻哄着小佳瑜岔開話題:“佳瑜餓了嗎?想吃什麼?”
“爸爸,阿姨真的傷了,要包紮一下的!”小佳瑜心思還在錢敏敏的傷口上,在顧宏業懷裡輕輕扭着要下去。顧宏業有些無奈,只好把小佳瑜放到地上。
小佳瑜一獲得自由,邁動小短腿就向錢敏敏跑去。雖然第一次見到她,但是也不怕生,拉着錢敏敏的手拖着她往沙發走去:“阿姨跟佳瑜來,佳瑜給你包紮傷口!”
看着自己情敵的女兒,錢敏敏心中恨意翻滾,卻不敢讓顧宏業看出來。
錢敏敏立刻一臉虛假的和煦微笑,輕輕揉着小佳瑜的小腦袋,溫柔着聲音對小佳瑜說:“阿姨沒事!不小心傷到了,很快就會好的!”
“那也不行啊!受傷了就要包紮,我媽媽說的,包紮好了,纔好得快!”小佳瑜歪着小腦袋,可愛的小臉上滿是倔強的堅持。
“阿姨等一下,佳瑜去拿藥箱!”小佳瑜說着就往儲物櫃跑去。
一會兒,小佳瑜“嘿呦嘿呦”兩個手費力地提着一個小藥箱走了過來,放在了錢敏敏的面前。
小佳瑜擡頭看了看錢敏敏的傷口,小眉頭皺了起來,小聲嘀咕着:“阿姨看不到自己的傷口呢?不可以給自己包紮哦!”轉身向坐在餐桌邊的顧宏業走去。
錢敏敏被小佳瑜留了下來,顧宏業心裡很惱火,周身陡然籠上一層戾氣,原本陰沉的臉,現在透着一股肅殺之氣。
顧宏業正低垂着頭坐在那裡出神,耳邊傳來女兒甜美的聲音:“爸爸!爸爸!”
小佳瑜拽着爸爸的大手,小臉上滿是請求:“爸爸,佳瑜要爸爸幫忙!”
看到這個“小心肝”,顧宏業僵硬的臉色也慢慢柔柔軟軟暈開來,聲音也軟了下來:“佳瑜要爸爸幫什麼忙啊?”
“阿姨看不自己的傷口,不可以包紮啊!爸爸幫她包紮吧!”小佳瑜可愛的小臉上滿是期盼,眨巴着純澈的大眼說着。
顧宏業惱恨地掃了一眼錢敏敏,根本就不想理那個女人。
小佳瑜抓着爸爸的手,不依不撓地撒起嬌來:“爸爸包……爸爸包……”
望着女兒善良純真的眼睛,多像他的婉婉啊!顧宏業心裡一酸,實在不忍心拒絕,溫柔地摸着女兒的腦袋,聲音微微嘶啞地回答:“好—
“爸爸最好了!”聽到爸爸同意了小佳瑜歡喜興奮不已,拖着顧宏業就向沙發邊的錢敏敏走去,“爸爸快來!快來!”
“佳瑜要做爸爸的小幫手!”小佳瑜打開小藥箱,從裡面拿出紗布,笑眯眯瞅着顧宏業。
看到興致盎然的女兒,顧宏業不忍心讓她失望,滿臉笑容地誇獎她:“我家佳瑜真棒,都可以爲爸爸做事了!”
轉臉看向低着頭惶然不知所措的錢敏敏,聲音微微發沉地說:“把頭擡起來,給你清洗傷口!”
錢敏敏慢慢擡起頭,嬌媚的臉上滿是錯愕,淡淡的欣喜在她忐忑的眼裡匯聚洶涌。
顧宏業也不看她,只當她是個木偶,聲音卻極柔軟地吩咐小佳瑜:“給爸爸拿棉籤,在藍色藥瓶的旁邊!”
“找到了,爸爸!給——”
“再把棕色的小瓶子給我!”
“遵命!”
“藍色的藥膏遞給爸爸!”
“給你——”
“不是這個啊,小傻瓜!在紅色藥膏邊上的那個顏色深一點的!”
“哦!哦!”
……
父女倆真的扮演起醫生護士的遊戲,而那個“病人”,正情意綿綿地瞅着“醫生”,明媚眼眸裡的深深情意都快溢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