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戶趙老闆是個瘦高的男人,一口齜的囂張的黃牙,林允兒一個晚上就盯着他的筷子伸進了哪個菜裡,然後敬而遠之。
“這位漂亮的小姐怎麼不喝酒呀?”趙老闆舉杯,還附贈了一個自以爲帥氣的眨眼。
“呵呵!”林允兒虛虛一笑,心下一陣惡寒,但還是舉了舉杯,抿了一口。
“哎哎哎,老徐,這位小姐不給面子啊!”矛頭轉向老徐,老徐瞄了林允兒一眼,尷尬的笑笑,“趙老闆,我們家的小業務員兒——嫩着呢,您擔待點!”
“嫩好哇!我就喜歡嫩的!”一桌子的人會意的“哈哈”大笑。
林允兒氣得頭暈,實在很想過去把趙老闆那顆頭按在桌上那盆王八湯裡,讓它們一家親,可畢竟是客戶也不能得罪啊!
老徐出來打招呼:“允兒,和趙老闆乾一杯吧!”
林允兒索性放下酒杯,冷了臉甩出兩個字:“不會!”
老徐臉色更尷尬,也不用杯子了,拿起桌上的大半瓶酒,“趙老闆,我們允兒是真不會喝。您看這麼着成麼——我替她喝!”
趙老闆齜着一口黃牙,陰陽怪氣的冷哼:“你是小姐麼?”
包廂里正笑的翻天,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那我替她喝,成、麼、趙、老、板?”
趙老闆笑的嘴角都咧開,看到來人,笑容就扭曲在臉上了,“葉總!”趙老闆的公司抱得就是D市“葉氏”的大腿,他當然見過葉恆宇了。
葉恆宇冷沉着臉,煩躁的扯開領帶,大步走到桌邊拿起一大瓶酒,在一屋子的寂靜裡全數灌了下去,“嘭”的一聲摔了瓶子,厲聲道:“這樣成麼!”
趙老闆早嚇的腿軟,聽葉恆宇問話忙點頭如搗蒜,又被葉恆宇眼裡的狠色嚇了一跳,搖頭搖的像撥浪鼓。
葉恆宇冰凍的臉上,那雙冷沉沉的黑瞳,陰陰涼涼地瞅了眼滿臉通紅的林允兒,嘴角幾不可見地冷冷抽了一下,大步出去了。
包廂裡的人視線都被引到林允兒的臉上,都是人精,知道這葉恆宇是爲了林允兒而來。當下趙老闆嚇得癱軟,被人半攙半扶的送走。
老徐一臉鬱悶,敬畏的眼神飄來飄去,怎麼就倒黴成這樣啊?哪曉得“有眼不識泰山”,眼前是尊“菩薩”卻沒好好供着,心中懊悔不已。
林允兒看老徐看她的眼神中帶着探究和敬畏,葉恆宇臨走時那冷厲的眼神和他的交纏,心裡就堵成一團。
“葉總!”她立刻不管不顧地站起身,衝出包廂,在走廊裡喊住了葉恆宇。
“有何指教?”葉恆宇腳下一頓,冰冷的聲音凍得人渾身打顫。
“你怎麼會在這裡?”林允兒知道葉恆宇性子冷,倒一時也沒覺得口氣有什麼不好。只是想確定他出現在這裡,是安曼琳安排的嗎?
葉恆宇冰冷着聲音敘述:“曼琳要守着他弟弟走不開,拜託我來通知你一聲,安斐然進醫院了!”
林允兒心跳漏了一拍,話語裡的擔心傾瀉而出:“安斐然怎麼了?”
“沒什麼!”葉恆宇還是一貫的冷漠,連聲音也透出一絲陰森,“就是快死了而已。”
“什麼?”林允兒猛地一愣,怔怔看着葉恆宇清冷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喂——!曼琳姐,你在哪裡?我有事找你!”林允兒沒來由的心慌,從包包裡掏出手機就給安曼琳掛電話。
“噓!”手機那頭的安曼琳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小聲說道:“我現在有事!什麼事明天說吧!”
“哎……”林允兒還沒來得及問安斐然的情況,安曼琳的電話就匆匆掛了。
此刻,林允兒的心此刻更加的煩躁不安起來。打了車回了家,連澡也沒洗就身心疲累地蜷縮在牀上,怎麼也睡着了。
想了很久,還是放不下,邊罵自己賤邊找雲逸飛,電話卻是安曼琳接的,說安斐然需要輸血,她本來想去,被雲逸飛給搶了先,給安斐然輸了血,休息去了。
她穿好了衣服連門都出了,想起那晚他狠絕的神色,又狠下心來,那麼足精力,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這一夜,林允兒也是半睡半醒,一點也不踏實,總覺得心裡壓着一個大石頭,堵得難受極了。
一夜都沒睡好的林允兒,一大早就醒了,她就蜷在牀上盯着手機發着呆。她多希望安曼琳打電話過來,跟她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身體好點了沒。可是,她也只是自己幻想罷了。
心情鬱郁的林允兒懶懶的起身,洗漱完畢,還是去“安氏”找了安曼琳。
“沒什麼!”安曼琳斜着身子窩在辦公椅裡,歪頭冷冷瞅着林允兒說,“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三餐就是一杯黑咖啡,撐到現在也算不容易了。真沒什麼,斐然誰都不讓說,你就當不知道。”
她漫不經心地卷着耳邊的髮絲,偶爾不經意的觀察下林允兒的表情,高深地微笑,“再說,這個把月‘安氏’的業績直線上升,拓寬了好多領域。斐然難得那麼有事業心,挺好的。你放心,每天都輸着營養液呢,再撐個幾個禮拜不成問題。”
都輸液了,怎麼可能不成問題?!林允兒臉色有點白,她想氣憤地問,他這算什麼?自虐嗎?
可是,他的事,現在輪不到她多問了。林允兒心裡一片的慼慼然。
“我得回去了,今天不能再輸營養液了。醫生說,得從鼻道進食,我得去看看。聽說很疼,斐然那個脾氣,誰敢碰他,到時候誰都不敢下手按住他。”安曼琳不漏痕跡的下了劑猛藥。
果然,還沒走兩步,林允兒就跟了上來。
“我去看看他。”林允兒聲音小小地說。
安曼琳本想再逗她一逗,可安斐然那邊情況確實不樂觀,這又是個隨時變主意的主兒,還是趕快帶過去。
“出——去——”聽力氣倒真是有氣無力的了,不過氣場還是冷得結冰,整個樓層都比別處低好幾度。
安斐然半靠在牀上,白色的襯衫發黃,釦子也掉了好幾個,似乎還是他那天穿的那件。下巴微青,雙眼下面有黑黑的暗影,從未有過的憔悴。
安曼琳送林允兒到安斐然的病房門口,把她交給雲逸飛,就找了個理由沒人影了,大概是怕林允兒沒見到鼻管什麼的翻臉。
其實林允兒也大概猜到安曼琳是誆她的,可就是想來看看。
“斐然幾天沒吃飯了!”雲逸飛替她推開房門,聲音裡滿是焦灼。
林允兒一聽,斜眼看着雲逸飛,聲音裡滿是不悅:“他幾歲了?還是小孩子嗎?真是幼稚!”
“嗯!”雲逸飛看着正低頭處理文件的安斐然,看着那個作死的男人,沉着聲音贊成林允兒的說法。
聽到熟悉的嬌柔聲音微微透着一絲怒氣,手下微微一頓,然後又繼續動了起來。不去理會他們,更當林允兒不存在。
林允兒看到那個可惡的男人也不招呼她,心裡更加的惱火起來。她緩緩走到牀邊,抱起一堆文件,清出塊地方來坐下。
安斐然感覺到牀墊往下陷,不悅地睜開了眼。見到是她,眼裡的神色瞬息萬變,不可置信,驚訝,狂喜,猶疑,最後轉爲冷漠:“你來幹什麼。”
“曼琳姐說你快死了,我看看到底死了沒?”林允兒斜眼瞟着他,語氣也不溫柔。
她瞥到牀頭櫃上的粥,果然如雲逸飛所說,一口也沒動,心裡更加氣憤起來:你丫的安斐然,大魂淡!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我都沒要死要活的,你倒還作上了。
“逸飛哥,把這個拿去熱熱吧!”林允兒指着牀頭櫃上已經冷掉的粥,轉頭對雲逸飛說。
“好!”雲逸飛點頭應着,接過粥碗。
林允兒坐在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甩着腳,也不和安斐然說話,東張張西望望。
不一會兒,雲逸飛端着冒着熱氣地粥回來了。
林允兒見雲逸飛進來了,一下跳下牀,猛地轉身奪走安斐然手裡的文件,放到一邊。
安斐然手裡一空,擡頭看向她,陰沉着臉也不說話。
“醫生說斷食太久,只能喝這個。”雲逸飛將暖好的白粥,端到林允兒面前。
林允兒默默點頭,接過雲逸飛手裡的粥,端到安斐然的面前。
“拿走!”安斐然嫌惡的看了一眼白粥,又扭過頭去,“逸飛,把文件遞給我!”
“有糖麼?”林允兒根本不理他話,轉頭向雲逸飛發問。
雲逸飛一愣:“我去找。”
他真的找來白糖,林允兒接過,細細地拌在白粥裡。
“張——嘴——”她舀了一勺,放到安斐然嘴邊,理所應當的命令。
安斐然半坐着,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林允兒毫不避讓地瞪回去。
好一會,病牀上的男人冷哼了聲,彆扭的轉過臉去,“我不要吃甜的。”
雲逸飛微微一愣,這是?啊?他反應過來。安斐然終於肯吃東西,他心裡的石頭落了地,轉身向外走去:“我去找鹽。”
“挑什麼挑,趕快吃!”林允兒不耐煩的催,“張嘴——啊——”
“哼——”安斐然又冷哼了聲,雲逸飛背上一寒,正想着圓場,那邊安斐然卻真的張開了嘴。
雲逸飛焦急的眼神裡透出深深的不可思議,看着林允兒微微不耐煩地喂完一碗粥,抽了張紙巾隨手給他擦擦嘴。
“休息會兒!”林允兒把他身後的枕頭抽出來放平,再把一言不發的安斐然扯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