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三在這個問題上倒是十分乾脆,他說道:“我只是幫蠻牯聯繫,這把刀肯定是交給你們來做的。一來我沒有這樣好的鋼材,二來我會那些淬火的本事都是小秦師傅教的,哪能跟小秦師傅搶生意。”
“嗯,如果是要做匕首,選用的鋼材和熱處理工藝肯定都不太一樣的,和昨天我們做的不同。”秦海說道。
“真的?”張老三又有些技癢了,“小秦師傅,那到時候能不能也教教我啊?”
秦海搖搖頭道:“這些技術倒不算什麼保密技術,不過有些冶煉金屬的方法,憑着你的鐵匠爐是做不了的,所以這些東西你學了也沒用。”
“嗯嗯,我知道了。”張老三倒也沒有堅持,他知道秦海說的是事實。
秦海道:“張師傅,你剛纔是不是說過,那個人想要一把好刀,而且出多少錢都願意。”
張老三道:“是啊,蠻牯跟我講,他那個侄子特別喜歡刀,他這把刀就是花了高價請人家幫他做的,所以如果你們能夠給他弄出一把更好的刀,他是願意出點錢的。”
“既然如此,如果我給他做出一把比昨天那幾件農具要強出十倍的好刀,不知道他能出到什麼價錢。”秦海笑着拋出了一個誘餌。
“這個……”張老三遲疑了,對方提出的要求,僅僅是與蠻牯的鐵鍬相當就可以了,而秦海卻聲稱能夠做得比那把鐵鍬還要強出十倍,那得是多麼逆天的一種神器啊。而這樣的神器,需要的花費肯定也少不了,這是蠻牯的侄子能夠承擔得起的嗎?一時間,他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前面把話說得太滿了。
“要不這樣吧,張師傅,你讓蠻牯師傅把他侄子帶過來,我們當面聊聊。他能出多少錢,我們就能夠出什麼貨,絕對不會讓他吃虧就是了。”秦海最後這樣表態道。
話說到這個地步也就夠了,張老三答應明天就讓人帶話給蠻牯,看他那個當兵的侄子是否願意到縣城來一趟,與秦海他們當面溝通。聊完這件事,張老三又陪着秦海他們喝了一會酒,說了些閒話,然後便藉口家裡還有事情,匆匆離去了。
看到張老三走遠,寧默急切地對秦海問道:“秦海,你打算從那個當兵的身上掙錢?”
秦海道:“是啊,這難道不是一個機會嗎?”
喻海濤道:“一個當兵的能有多少錢?再說,這把匕首應該是他們部隊裡配發的裝備吧,他怎麼可能自己出錢找人做呢?”
秦海搖搖頭道:“這把匕首不是制式裝備,幾種軍用匕首我都見過,和他這一把不太一樣。我琢磨着,這個人應當是個裝備迷,不知道在哪找人幫自己做了這樣一把匕首。像這樣的人,見着好裝備肯定是邁不開腿的,讓他掏點錢不成問題。”
“可是,你一把匕首能跟人家要多少錢?20?50?再說了,人家是當兵的,咱們這樣宰人家也不太合適吧?”寧默說道,他對於軍人一向頗有一些敬重,總覺得去黑一個軍人有點不太好。
秦海笑道:“你們記住一句話,叫作一切皆有可能。咱們既然想賺錢,就不能眼睛只盯着幾把鋤頭,這能掙幾個錢?我約那個當兵的見面,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有沒有什麼渠道能夠和部隊聯繫上,如果能夠給部隊做些小裝備,那可比做鋤頭、鐵鍬什麼的利潤高多了。你們放心,我不會去坑咱們部隊的,這是一個雙贏的結果。”
“秦海,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怎麼這麼聰明?”寧默用崇拜的眼光看着秦海,“我就光想着叫他出10塊錢,我們給他打一把匕首出來。你倒是把眼睛盯到部隊去了。不過,部隊的裝備都是軍工廠子造出來的,人家的技術比咱們青鋒廠可強得太多了。”
秦海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咱們也有咱們的長處,不見得樣樣都比他們差。你們放心吧,我總有辦法讓他們對咱們服氣就是了。”
“那是自然的,秦海你一出手,哪有不行的道理。”寧默嘿嘿地笑起來,秦海的自信也是能夠感染人的。
“吃飽了,上哪玩玩去?”苗磊放下手裡的碗筷,對三個小夥伴問道。
“要不,打牌去吧?鬥地主,秦海你喜歡嗎?”喻海濤用討好的口吻問道。
秦海搖搖頭,說道:“我好久沒打牌了,都想不起牌是怎麼打的。對了,這邊上不就是鋼鐵廠嗎,趁現在天還沒黑,咱們到鋼鐵廠去轉轉吧。”
“鋼鐵廠有什麼好轉的?都關門十幾年了。”喻海濤隨口說道。 Www•ттkan•c o
寧默擡手便在喻海濤腦袋上敲了一下,說道:“你懂什麼,秦海說想到鋼鐵廠轉轉,肯定是有打算的,你哪懂得?對吧,秦海?”
秦海道:“我現在還沒什麼具體的想法。不過,剛纔聽你們說起這鋼鐵廠的事情,倒是讓我對它有幾分興趣,所以趁着天色還早,我想進去看看。”
“走,一塊去看看。”寧默積極地給予了呼應。
四個人一齊站起身來,在寧默的帶領下,向鋼鐵廠的大門走去,更確切地說,是向鋼鐵廠遺址的大門走去。
平苑鋼鐵廠建於某個力爭上游的年代,是鋼鐵產量超英趕美的產物。在花費不少金錢建設起來之後,鋼鐵廠就面臨着原材料短缺和技術落後的困擾,一直處於鉅額虧損經營的狀態。
鍊鋼鐵所需要的主要原料是鐵礦石、煤炭和石灰石。後兩項在平苑本地都可以得到滿足,但第一項就頗有一些難處了。當年,平苑縣組織了一大批人員前往境內各山區搜尋,倒是找到了一些鐵礦石,但其品位低得驚人,而且鐵礦石中摻雜的其他元素十分複雜,在冶煉時難以進行剔除,嚴重影響了鋼鐵產品的質量。
在技術方面,平苑鋼鐵廠是典型的“土法上馬”,各種設備都十分落後,導致生產成本居高不下,本地生產的鑄鐵和鋼材價格居然比經過長途運輸來的外省產品還高。
平苑縣本着打腫臉充胖子的精神,硬生生地把這家企業撐到了70年代初,最終終於撐不下去了,只好宣佈工廠下馬,原來的工人和幹部被轉移到各個企業,只留下幾個人看守着這一大片廠區和正在逐漸鏽蝕的設備。
青鋒農機廠在早年也曾在縣政府的高壓之下,使用過平苑鋼鐵廠的產品,其結果是險些把青鋒廠也拖進了深淵。後來寧中英跟到縣裡大鬧了一場,答應每年拿出5000塊錢補償給鋼鐵廠,條件是縣裡再也不要把鋼鐵的僞劣產品硬塞給青鋒廠。這樣一直補貼了好幾年,直到鋼鐵廠關門才作罷。
剛纔寧默帶着秦海到鋼鐵廠門口這個攤子上來吃炒粉的時候,就已經向秦海說過了鋼鐵廠的前世今生,當然,對於一些技術上的問題,寧默是知之不詳的,秦海只能憑着自己的想象去進行補充。
在聽完寧默的介紹之後,秦海就一直在琢磨着這家廠子。他想看看這樣一家廢棄工廠到底還有沒有什麼潛力可挖。
如果要評選對人類社會貢獻最大的材料,鋼鐵毫無疑問應當排在第一位。也許是因爲鋼鐵這種東西在人們生活中太過於平常了,所以許多人都覺得它算不上什麼值得關注的東西。但秦海作爲一個材料專家,在前世對鋼鐵的研究是最多的,他的腦子裡裝着無數有關鋼鐵的智慧。別人找不出價值的東西,在他的眼裡,沒準就能夠變成神奇。
“你們是哪裡的!”
一行人剛走進鋼鐵廠的大門,從門房裡便出來了一位看門老頭,對他們喊道。老頭穿着褪了色的舊軍裝,胳膊上戴着一個紅袖箍,頗有幾分老赤衛隊員的風采,只可惜手上拿着的不是漢陽造,而是一把來不及放下的炒菜勺。
寧默大大咧咧地應道:“我們是青鋒的!”
寧默等人是一下班就跑出來吃飯的,所以身上的工作服也沒來得及換下,每人的工作服胸前都有“青鋒農機廠”幾個小字,這是假不了的。老頭的目光在幾個年輕人身上轉了幾圈,態度倒是稍稍和善了一點,問道:“你們要幹嘛去啊?”
寧默頗爲無厘頭地答道:“我們進去轉轉,談戀愛,行不行?”
“你們四個……談戀愛?”老頭有些凌亂了,這算個什麼陣容啊。
寧默走上前去,從兜裡掏出一支菸,不容分說地塞到了老頭的嘴上,笑着說道:“好了,王老頭,鋼鐵廠都關門幾十年了,還能有什麼東西被人偷的?你放心,我們就是吃飽了飯沒地方去,到廠子裡轉轉圈,散散步,不會偷東西的。”
老頭被寧默的那支菸給打敗了,他從嘴上把煙拿下來,看了看牌子,然後小心翼翼地夾到耳朵上,準備留着一會慢慢享用,嘴裡則依然小聲地嘟囔着:“這個破廠子,有什麼好轉的……你們真的不是來偷鐵的?”
“我們傻啊?”寧默不屑地說道,“就你們廠剩下來這些鐵疙瘩,白送給我,我都不要。你就趕緊炒菜去吧,我在這都能聞到你鍋裡的菜燒焦了。”
“你們隨便走走就行了,別亂來啊!”老頭顯然也聞到了門衛室裡傳出來的焦味,匆匆忙忙叮囑了一句,就奔回去繼續炒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