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前方，美丁城
“這麼說來，你今天才從絕境中出來？”菲利普策馬和羅伊並肩而行。
羅伊點了點頭。
“那一年多來外面發生的事情你都還不知道？”
“當然。”羅伊瞟了菲利普一眼：“絕境裡可沒誰告訴我外面發生了什麼。”
菲利普看着羅伊理所當然的模樣，臉上一陣抽搐，心頭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滋味。
要知道，現在帝國頂級貴族圈中，羅伊的大名和奧古斯都一樣，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奧古斯都是黃金龍家族的繼承人，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教子，也是一年半之前就已經晉升大光明騎士的超凡天才。
而羅伊，卻只是一個小小男爵領的平民雜役。不但身份地位相差懸殊，聽說他在波拉貝爾的時候還被人稱爲廢材，傻瓜！
可偏偏就是這個普普通通的小雜役，卻在南方引發了一場波及了整個聖索蘭帝國的驚天地震，成爲了頂級貴族圈子中，各種各樣大小宴會舞會的中心話題人物，被提及的次數甚至一度蓋過了奧古斯都。
一年多來，帝國風起雲涌暗流奔騰，當初的事情不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貴族們惶惶不可終日，只怕一日鉅變就要遭滅頂之災，私下裡各種活動不斷，抱大腿的，撇關係的，召回家族武裝的，探聽消息的，散佈謠言的，四處奔走局中調停的，辭職的，避禍的，忙的不亦樂乎。
可誰會想到，這偌大風潮的核心人物，就是此刻自己身旁的這個成千上萬黑髮藍顏男孩中的普通一員，而且平靜從容得如同沒事人一般。
“怎麼，發生了什麼和我有關的事情嗎？我正準備找人打聽呢。”羅伊看菲利普神情古怪，好奇地問道。
“真不明白，”菲利普嘆了口氣，問道：“你難道不怕聖教的報復嗎？當初他們能當着公主的面殺你，現在一樣可以。”
“怕！”這個問題，羅伊早在絕境中就已經想過無數次，回答道：“不過，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當初他們向我出手，是因爲他們知道，那是唯一能夠擊殺我並將矛盾控制在一定程度的機會。當時殺了也就殺了，現在……”
“我想，我既然是艾蕾希婭公主的守護騎士，皇室和聖教的關係又那麼緊張，再怎麼忍氣吞聲，愛德華陛下也不會視而不見吧？”羅伊嘴角一勾，扭頭看着菲利普：“不管愛德華陛下做什麼，事情都已經擺在了明面上。現在他們反而不會那麼輕易地再動手了。聖教和天才騎士奧古斯都的名聲和驕傲，可不能毀在一個平民的手裡。”
菲利普盯着羅伊，如同看見一個怪物般。良久，直到坐下戰馬腳步微微落後，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氣，點頭道：“我不得不承認，你有一雙天生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菲利普催馬上前和羅伊並行，說道：“自從波拉貝爾的事情發生之後，皇室和教廷的矛盾就已經激化了。一年前，愛德華陛下宣佈驅逐聖殿騎士團在聖索蘭帝國的所有成員，並審查各大教堂有無犯罪……”
羅伊嚇了一跳。他很明白，皇室的反應越強烈，自己出來之後就越安全。
在絕境中，他曾想過皇室和聖教之間衝突的種種可能性，想過愛德華以此作爲某種利益交換條件，甚至想過皇室忍氣吞聲，卻絕沒有想到，愛德華的動作會如此激烈。這樣做，豈不是決裂宣戰麼？
“雖然當時，愛德華陛下的旨意只有帝國高層的少數人知道，卻立刻遭到了唐納德爲首的貴族們的反對。眼看就是一場大變，可就在這個時候，艾蕾希婭公主，宣佈加入了聖女殿。”菲利普緩緩道。
“聖女殿？”羅伊心頭一跳。這個名字，他曾經無數次聽人說起過。可是，和大多數人一樣，除了知道聖女殿的神秘和高貴以外，其他的一無所知。但這已經足夠讓他明白艾蕾希婭爲什麼要加入聖女殿了。
很顯然，在皇室風雨飄搖的時刻，只有加入聖女殿，艾蕾希婭才能爲自己討還一個公道，並幫助她的父親愛德華鞏固皇權。
想波拉貝爾羣山中，那隨着精靈般的白色巴拉伯馬的奔馳，而上下起伏的清麗身影，羅伊心頭不禁一痛，問道。“後來怎麼樣？”
“聖女殿可不是唐納德能招惹的人，”菲利普冷冷道：“最後的結果是聖教派了一名紅衣主教來聖索蘭皇室道歉，召回了阿歷克斯和大部分的聖殿騎士團成員。皇室也退了一步，不向教堂動手，允許一個聖殿騎士團的小隊繼續駐紮在帝都。護衛聖索蘭教宗的安全。”
說着，菲利普一拍羅伊的肩膀：“這些事情只有帝國高層的少數人才知道，但引發的風浪可不小。等你跟着我回到帝都，恐怕很快就會成爲貴族們注意力的焦點，未來，又不知道會捲起多大的風潮來。”
“我不會去帝都。”羅伊搖了搖頭道。
“可是……”菲利普一愣：“蘇珊特地交代我，如果找到你的話，一定送你到帝都去。雖然現在聖教輕易不會動手，可誰也不能保證那些瘋子會做什麼。只有在那裡，你才能絕對安全。”
“沒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的。”羅伊道：“我能在絕境生存下來，就能在任何地方生存。況且，既然當初的事情已經了結了，阿歷克斯又被驅逐出聖索蘭，我又何必跳出來？對我來說，在沒人認識的地方生活反而比較輕鬆。”
“你的打算是？”菲利普有些失望。剛纔的談話中，他已經知道羅伊現在擁有四星朗星法師的水準，若是這時候出現在帝都，對艾蕾希婭，對皇室，對所有忠於皇室的人來說，都是一個振奮的消息。
他甚至能想象到，當教廷的人發現羅伊不但沒死，還擁有超凡的魔法天賦時，臉上精彩的表情了。
可誰知道，羅伊竟然直接拒絕了。
“我準備考進第一訓練營的幕尼城分院，”羅伊笑道：“要做公主的守護騎士，我得先成爲騎士才行。”
騎士？菲利普有些無語地看着眼前這個能施放七級魔法，鬥氣卻只有五層的傢伙。
最後，他想了想，嘆口氣道：“進學院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聖教和唐納德的人，再猖狂也不敢公然挑釁第一訓練營的尊嚴。況且，那裡沒有多少人會注意你的身份，加上我們的暗中保護，安全應該沒什麼問題。”
有些話，羅伊沒說，菲利普也沒問。
不過他卻明白，這個擁有魔導士能力的黑髮小子，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人畜無害。暗地裡還不知道憋着什麼壞呢。
衆人前行不遠，途中就遇見了前來接應的一支騎軍。正是菲利普接到信隼求援後趕來接應的第二騎士大隊。
數十名鮮衣怒馬的紅葉騎士加上數百騎兵和扈從，自地平線飛奔而來，騎槍如林，戰旗遮天蔽日。他們策馬從後面兜了一個圈，一部分迅速回轉過來保護在隊伍外圍，另一部分則遠遠擴散到後面和四周。
一時間，四周只是雪亮騎槍斜刺天空，人如虎馬如龍往來穿行，滾滾鐵流奔騰，途中變向分流，警戒的警戒，護衛的護衛，動作整齊劃一。耳朵裡，也只是如雷的馬蹄聲，聲聲呼嘯由近而遠由遠而近此起彼伏傳遞相應。
羅伊等人不住東張西望，只看得目眩神迷，震撼不已。紅葉騎士團，能躋身帝國五大騎士團的行列，果然名不虛傳。且不說別的，單看這支軍隊的紀律配合，在疾馳中號令分派和執行任務的能力，就足以讓人感受到他們的強大。
而從裝備上來看，紅葉騎士團也不是普通的騎士能相比的。
在這支騎士隊伍中，勇敢級以上的騎士全都配備了魔紋鎧甲和武器，雖是制式武器，卻也造價不菲。他們坐下戰馬都是聖索蘭帝國最爲高大神駿的黑色夏泰馬。這種經過特殊培育的戰馬，不但擁有如同弗里斯蘭馬一樣高大健碩的身軀和黑亮結實的肌肉，奔跑姿態也同樣優美，而速度卻更快。
更重要的是，這種融合了許多著名馬種特徵的馬，聰明溫順，性格穩定，和人的鬥氣契合度高達百分之六十。這意味着，在戰環激發之後，它們能夠爆發出的速度和力量。遠遠超過了其它的大多數戰馬。
騎士之所以被稱爲騎士，正是人和馬的天然配合。即便在這個滿是魔獸的世界中，戰馬也是大多數騎士的不二選擇。一匹優良的夏泰馬，在黑市上的價格可達一千金路郎以上。鬥氣契合度高的，甚至萬金難求。
羅伊暗自有些咋舌。他知道，紅葉騎士團，是紅葉軍團中的核心組成部分。以五百名紅葉騎士爲主，外圍成員還有上千名扈從和數千名騎兵。再加之軍團麾下的步兵和後勤成員，總數超過三萬人。
身爲這樣一支龐大力量的掌控者，紅葉卡雷家族的實力，該有多麼強大！
心念到此，羅伊的眼睛半眯了起來。眼前的這種直觀的力量展現，讓他不禁想起了教廷的聖殿騎士團，想起了遠比卡雷家族更強大的【黃金龍】家族和高高在上的奧古斯都，唐納德和亞歷克斯。
想要復仇，想要揭開十五年前的真相，自己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羅伊深吸一口氣，前方路標，已經快到美丁城了。
那裡，將是自己踏出復仇第一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