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陰影籠罩

第一百零一章

當從狂怒狀態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羅伊覺得自己就像被十七八頭野牛踩過一樣,全身的骨頭都散了架。他傻傻地睜着眼睛,在地上躺了半禱時,才恢復了那麼一點足以支撐他坐起來的力氣。

“公正騎士,我剛纔瞬間進階到公正騎士了?”

羅伊驚訝地看着自己的手。雖然此刻身體裡的源力被消耗得一乾二淨,虛弱得連一個小孩子都打不過,不過,剛纔四個戰環同時擊出的那一拳產生的力量感,還殘留在他的腦海中,異常清晰!

一股狂喜,從羅伊的渾身血脈涌向頭頂。

要知道,武裝騎士和公正騎士的差距是整整一個等階!一名五星巔峰的武裝騎士,全力擊出所產生的力,不過五千勁。而一名一星公正騎士全力擊出的力量,就已經高達四萬勁。這還不算戰技的力量增幅!

如果是將風雷火炮這樣的剛猛戰技修煉到十層的話,一拳擊出,足以打出十萬勁的力道。就是一隻以防禦著稱的六階的鐵角狂犀,也能一拳放倒!

而在和騎士的戰鬥中,這種忽然提升戰鬥力的能力也絕對佔盡先機。試想一下,當對手以爲自己的實力只是武裝巔峰,試圖用力量強行壓制自己的時候,自己這麼給他來上一下將會使何等美妙!

羅伊越想越開心。隨着帝都比武的日益臨近和眼前亂世的動盪,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如何提升自己的實力之上。

這是一個強者爲尊的世界。黃金龍家族之所以屹立兩百餘年,就是因爲這個家族天才輩出,一代又一代聖騎士和法神,支撐起了家族的無上威名。即便是龐貝皇室也不敢對這個名義上的屬臣擺威風。

這就是力量的威力。想要要在這個亂世中活下去,想要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自己就必須不斷地成長。直到有一天變得比自己的敵人更加強大!

而眼下,對魔法強而鬥氣弱的羅伊來說,這也是一個及時地提升。自從在阿道夫大公的舞會上揍了斯嘉麗等人之後。他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以後來找他麻煩的傢伙,肯定會把他的魔法放在防範的首位!

和魔法師對決,距離絕對是最重要的。對方會不惜一切代價試圖和他拉近距離。而這個時候。對方的注意力、鬥氣和戰環都將集中在速度和步法上,不可能保持防禦姿態。這也就意味着,機會來了!

不過……羅伊撓了撓頭。

“羅伊,你是怎麼釋放出四個戰環的?”他的疑問顯然也是兩位器靈的疑問,劍靈飄到他的身前,問道,“你應該沒有第二星雲啊。”

“我也不知道,”羅伊仔細地回想着剛纔突破到公正騎士的一幕,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他知道。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體內的魔核!

從得到裁決並被裁決中的神秘力量鑽入體內的那一天開始,小腹中的魔核就是羅伊最大的秘密。

正是因爲這個裡面是魔力。外面包裹着元素的魔核。帶給他可以在隱藏魔力波動的情況下瞬發魔法的能力,也正是這個魔核的存在讓他可以通過生命魔紋修復自己的鬥氣天賦。並且將魔力和鬥氣融爲一體。

既然魔核能承受如此龐大的鬥魔源力,而且還能不斷的成長,那承擔四個戰環,就不算什麼值得驚奇的事情。

聽了羅伊的猜測之後,劍靈和斧靈互視一眼,都沉默下來。

良久,劍靈告誡道:“小子,你得小心一點。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的這個秘密。明白嗎?!”

羅伊認真的點了點頭。不用劍靈告誡他也知道,一個人類擁有魔獸的魔核意味着什麼。

那意味着,在某種程度上,他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

羅伊不知道人們知道了自己的這個秘密會用什麼樣的眼光看自己。但他可以肯定,一旦讓教庭或黃金龍家族知道,他們就能以除魔的藉口,正大光明地獵殺自己,把自己當作異端燒死在火刑柱上!

到那時候,約束黃金龍家族的一切規則,統統都會變得毫無作用。自己將成爲天下人的敵人,包括索蘭皇室在內的任何人敢保護自己,都會被貼上異端的標籤。在這個大陸,自己再無容身之地。

不過,羅伊也知道,劍靈的提醒只是需要自己保持謹慎罷了。而事實上,以自己目前的實力,衝入公正騎士就只是那麼短短的一瞬間罷了。剛纔那一拳,可是耗盡了自己所有的鬥氣。

“斧靈……”羅伊靠在牆角,問道,“爲什麼教我這個?”

以羅伊對矮人族的熟悉,認出這種秘法並不難。

他六歲的時候,曾經在矮人地下城裡見過一位怒戰士。那個怒戰士是一個老矮人,缺了一隻胳膊和半條腿,走路只能用接在斷腿下面的木棍點地,只要一聽見篤篤篤的聲音,羅伊就知道是他來了。

他不用工作。羅伊從認識他開始,就看見他整日裡無所事事,不是在城外山坡上曬太陽,就是抱着酒瓶子在溫暖的爐火旁打盹。再不然,就牽着他的座熊醉醺醺地走來走去。但每一個矮人都非常的尊敬他。就連小炮仗童子軍這幫調皮搗蛋的傢伙,在他面前也恭恭敬敬老老實實。

據說,他的手和腿,正是在一場保護地下城的戰鬥中失去的。進入狂怒狀態的他,一個人扛下了一隻八階地龍的攻擊,拯救了整整一個小隊的矮人戰士。

那是羅伊認識的第一個怒戰士。正是在這個老矮人的身上,他明白了怒戰士在矮人世界中有多麼受人尊敬,地位有多麼崇高。

從來沒有一個人對老矮人說過不字。男人們會在他經過的地方主動讓路,向他行禮,並在各個方面徵求他的意見。女人們會做好美味的飯菜給他送去。矮人戰士們會將他交代的每一件事當作最要緊的任務來完成。就連矮人之王也會帶上好酒陪他坐在礦神石像下喝得兩眼發直鼻頭通紅。

老矮人對羅伊很好。他甚至還親自指導過羅伊一些關於尋找礦脈,鑄造和戰鬥的技巧。這可是就連許多小矮人都沒享受到的厚愛。

但老矮人從來都沒有對羅伊吐露過和怒戰士修煉有關的半個字。不是他不願意,而是矮人的族規不允許任何一個矮人之外的人接觸到矮人最核心的傳承之秘。

由此可以想見。當羅伊發現自己學習的竟然是矮人的怒戰士之歌的時候。心頭是何等的震動和感動。

他知道,這意味着斧靈毫無保留的將矮人族最珍貴的傳承之秘交到自己的手裡,也意味着從今天起。自己將擁有矮人族中最尊貴的身份!

要知道,怒戰士的身份和地位,可是連矮人之王都不能否認的!憑藉怒戰士秘法。羅伊可以在矮人的世界裡橫着走!

“你以爲我想教你這個啊,”矮人斧靈翹起短短的二郎腿,躺在虛空中,嘴裡罵罵咧咧道,“你小子本事不大脾氣不小。惹出這麼大的麻煩。我不把壓箱子的東西教給你,還不知道你會被人揍成什麼樣呢!”

“可是,矮人族的族規……”羅伊有些擔心地道。

“這是老子的事,你擔心個球!”矮人眼睛一瞪,罵道。“你唧唧歪歪的是不是不想學?不想學就還給我!”

羅伊臉頰一陣抽抽。俗話說十個矮子九個不講理。這學到的東西,裝在腦子裡,還可以還的嗎?

不過在心裡。羅伊也是暖洋洋的一陣舒坦。他當然知道矮人這是擔心自己。若是換做其他人。就是求着他,他也懶得跟你吵。這似乎就是矮人表達感情的方式。再關心你也永遠是一副吹鬍子瞪眼的模樣。

以前在地下城的時候。羅伊就經常看見大矮子追着小矮子跑,老矮子追着大矮子跑,一羣小短腿攆得雞飛狗跳。只要三言兩語不對勁,老子就要揍兒子。別的不說,小炮仗童子軍的成員哪個不是天天捱揍?

“誰說我不想學?”羅伊嘴裡嘟囔了一句,乖乖地閉上了嘴,沉下心來恢復鬥氣。

隨着道理決的運轉,天地靈力從四面八方涌入身體,彙集到源力當中。因爲有幻塔修煉室的聚靈陣輔助,鬥氣修煉起來也就特別順暢。短短一個禱時,枯竭的鬥氣就在靈力的滋養下變得充盈起來。

“咦?”羅伊心裡暗自驚訝的叫了一聲。

他發現,雖然已經退出了狂戰士狀態,可之前被鬥氣衝破的小週天中,竟然還殘留着絲絲縷縷的源力。而且,隨着道理決的運行,這些源力也在緩慢地遊走着。雖然不能和大周天連成一片,但隱約也有呼應的意思。

這個發現,讓羅伊異常驚喜。

道理決的優點是博大包容,支持任何一種武技。可缺點卻是修煉起來慢得髮指。

以羅伊這種鬥魔雙修加上掠奪式吸取靈力的方式,到現在纔不過修煉到第二重,十個周天而已。可如果換做斬龍決等其他功法的話,同樣的時間同樣的修煉方式,他現在至少也到第三重,十五個周天,勇敢騎士巔峰的境界!

最可氣的是,道理決不但自己修煉緩慢,而且還排斥其他的功法,無論羅伊修煉什麼功法,最終體內的鬥氣都會按照道理決的方式重新回到老路上。

這讓羅伊有些無可奈何。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小孩忽然有一天變成了飛毛腿,跑得比其他孩子快十倍。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說自己跑的這條路比別的孩子多一百倍的路程。而且還必須傻跑下去,想換條路都不行。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可現在,卻似乎有些不一樣……

羅伊仔細體察着經脈中殘存的源力。這些地方都是他之前從來沒有打通過的。只是因爲怒戰士之歌的強行提升作用,才被源力暫時衝開。不過,在退出怒戰士狀態之後,受大周天的功力限制,這六個小週天又再度關閉。

可這殘存的源力,卻給讓羅伊看到了一點希望。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才知道。人體內的經脈原本就是一種利用天地靈力的力量型魔紋。而修煉鬥氣提升力量。就像是用繪魔筆繪製魔紋一般,讓一根根原本沒有力量的經脈擴展溝通,形成如同魔紋圖一般的小週天。

人體經脈浩瀚無窮。不同的功法。不同的小週天,就是不同的魔紋圖。當源力運轉時,便會產生遠遠超出人類自身的力量。

而魔紋的特性。卻是一旦繪製成功,就能和天地靈力產生感應。此刻體內這些小週天雖然不能和大周天連成一體,但其中既然能夠感應到源力存在,那從某種角度來說,也算是開啓成功。

羅伊不禁心想:“如果我每天修煉都以怒化對這些小週天灌輸源力,哪怕一次只留下一丁點,時間一長,也能極少成多。等到積攢到一定的程度,說不定就能和激活魔紋一樣把它們開啓。”

這樣的想法多少有些異想天開。不過,羅伊轉念又想:“即便不能直接突破,但這些小週天有源力滋養骨血。擴展筋脈。等到衝關的時候,前後夾擊。效果也應該遠比我悶着頭苦修來得好!”

有這樣的可能,已經足以讓他心花怒放了。

恢復了鬥氣之後,羅伊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一天的傍晚了。這幾天來,他幾乎完全埋頭於修煉當中,每日上午在e大隊教導們的監督下訓練,中午到暗營,一天二十四個禱時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今天突破到了武裝五星,又得到斧靈的怒戰士傳承,羅伊興奮當中,又鬆了一口氣。不過一鬆下來,就覺得渾身疲憊。

不過,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

羅伊在頭上釋放了一個水球,用力的搖頭將黑髮上的水珠甩出去,感覺清醒了一點。然後打開房間,穿過秘密通道走出了暗營,向學院外走去。

距離舞會已經過去五天時間了,上層的風雲,也已經以一種微妙的平衡穩定了下來。而接下來,就是屬於自己的戰爭了。無論來的人是誰,在這場戰爭開始之前,自己都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

………………

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的大門口,是一個小型的廣場。除了廣場,就是慕尼城的第五街區。

在慕尼城,第五街區是非常出名的一個街區。這裡集中了慕尼城最大最多的武器店,防具店,鐵匠鋪,魔紋工作室和魔法材料商店。除此之外,在街區小巷中,還有一些隱秘的地下交易場所。

這裡是慕尼城最熱鬧最繁華的地段之一,每天都有無數傭兵,騎士和其他的戰鬥職業者在這裡購買武器,維修裝備,或出售一些自己獵來的魔獸魔核,在這裡,你可以在這裡買到你所想到的任何東西。

第五街區之所以如此繁華,是因爲毗鄰第一訓練營的關係。每到一天的訓練結束的時候,這裡就會看見成羣結隊的訓練營學員。就連第二和第三訓練營的學員,需要購買裝備的話,也會到這裡來逛逛。

正是傍晚,夕陽染紅晚霞的時光。第五街區位於第一訓練營大門廣場前的最主要的強者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塔夫站在一家武器店掛滿了武器的牆壁前,手裡拿着一把鋒利的匕首,目光卻緊緊地盯着第一訓練營的大門。

“先生,這是本店的鐵匠大師親手打造的獵殺匕首,還沒有銘刻任何魔紋,就已經評定爲三級武器呢,如果您感興趣的話……”一個店員在塔夫身旁喋喋不休。

塔夫面無表情的聽着。雖然店員把手中的匕首吹得天花亂墜,可他只要一搭眼就知道,這把匕首隻值它標價的三分之一。

塔夫是一名評估者。認識並評估武器,只是這種傭兵中最神秘的職業諸多專業技巧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的工作和武器鑑定師並不重疊,因爲他評估的是人。或者確切的說,是死人。

就像世界有白天和黑夜一樣,傭兵界也有光明和黑暗。

殺人,劫掠,綁架……只要有錢,你就能在地下傭兵界招募到無數的亡命之徒爲你做你想做的事。

而評估師的作用,就是僱主和黑暗傭兵之間的橋樑。評估者必須要評估僱主的錢袋和信用。傭兵的經驗本事和目標的實力強弱。同時。他會以第三人的身份參與到任務過程當中,在爲傭兵提供評估信息的同時,監督任務的完成情況。

這行飯並不好吃。一個合格的評估師。需要極其豐富的經驗和最銳利的眼光。如果任何一個環節有差錯,那評估師的下場不是被拿不到餘款的地下傭兵撕成碎片,就是被憤怒的僱主活埋。

塔夫幹這一行已經三年了。

在評估師當中。他算不上一個老手,不過,因爲膽大心細,加之以前也是一個傭兵團的小頭目,因此,這行飯他吃得還算比較順當。許多幹了十幾年的老手一年都沒有他一個月賺得多。

而且,在塔夫的手下,有一幫長期合作的亡命之徒。即便是在整個索蘭南方的地下傭兵界,這幫人都算小有名氣。他們膽大。兇狠,敢於承接那些風險極高的任務,而且出手從來不留活口。就連許多等級遠比他們更高的黑暗傭兵組。都不願意招惹他們。

三天前,塔夫接到了這個活兒。目標是幹掉一個名叫羅伊的騎士學員。

接下這個活兒的時候,塔夫猶豫了一段時間。他調查過目標,結果讓他很吃驚。除了對手的年輕和實力讓人驚訝之外,也因爲那小子的背後,竟然隱約還有着阿道夫大公,監察部以及紅葉騎士團的影子。

塔夫倒不是懼怕這些勢力。畢竟,他們生活的是一個完全與此不同的地下世界。在地下世界當中,就是皇帝也拿他們沒轍。但他依然不得不考慮一下,任務的收益和付出的代價之間的比例。

不過,僱主顯然對這小子恨之入骨,不惜開出了一個塔夫和他的手下們根本就無法拒絕的價錢。

這是塔夫在第一訓練營大門外守候的第二天。他的人,就分佈在四周。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好幾雙眼睛緊緊地盯着學院大門。

天色,已經漸漸開始暗下來。夕陽的餘暉,只在房頂上呈現一抹淡紅。天邊的晚霞已經有一部分籠罩在黑暗的陰影中,最多再過半個禱時,天色就會完全黑下來。

塔夫皺了皺眉頭,就在他以爲今天又會是徒勞無功的時候,忽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動。

一道低促的哨聲傳來。

塔夫仔細的聽着,這個時候,店員依然在喋喋不休,不遠處的掌櫃正在和幾位顧客說着話,從店門前走過的人羣,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

這是盜賊團和地下傭兵慣用的無聲哨。

哨子以一種名叫鴿子樹的樹芯製成。吹響的時候,常人根本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有耳朵裡帶着鴿子木耳塞的人才能聽到。而每一批無聲哨和耳塞的頻率都不一樣。這就保證了信息傳遞的隱秘性。

哨聲三斷兩長。塔夫的目光,投向了訓練營的大門,嘴角勾起一絲無聲的獰笑。

哨聲的意思是……

“目標出現!”

…………………

…………………

傍晚,第五軍團連綿的營房,沐浴在夕陽餘暉之下。

一頂頂金字塔形的帳篷被牢牢地紮在地面上,繫緊了防風繩。帳篷前,磚石堆砌的土竈已經升起了炊煙,士兵們圍坐在竈前休息聊天,巡邏隊在帳篷間泥濘的過道上往來穿行,整個營地人吼馬嘶熱鬧非凡。

在營地中央的一個小山坡上,矗立着一棟油漆已經有些斑駁的白色木質小樓。這裡原本是屬於一位小莊園主,而現在,已經變成了第五軍團的指揮部所在地。

隨着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斯納裡策馬衝上山坡,在小樓前翻身下馬,將繮繩交給一位小樓前站崗的衛兵之後,快步走進了大門。

“將軍,斯納裡求見。”

“進來。”

隨着衣着筆挺的侍衛官輕輕推開客廳門,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第五軍團新任軍團長巴諾以及他的老友――教宗的心腹文修士穆恩,出現在斯納裡眼前。

斯納裡走進客廳,束手並腿,躬身行禮。

“怎麼樣?”巴諾端着咖啡,神情淡淡地問道,“出現了?”

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風度翩翩的中年人。一頭金褐色的頭髮整齊地梳在腦後。用頭帶紮起來。看起來比起許多貴族們的假髮更漂亮。雖然身爲軍團長,帝國三級將軍,但他不喜歡穿制服和便甲。總是一副拉夫領蓬袖排扣長衣加七分緊身褲,白色絲襪和黑色皮靴的標準紳士打扮。

“是的,將軍。我們的人已經跟上去了。”面對巴諾。斯納裡的神情異常恭謹。

早在前任軍團長佩利執掌第五軍團的時候,斯納裡就已經認識這位在唐納德的派系中地位還在佩利之上的大人了。

巴諾出身於一個老牌頂級家族。封地位於帝國中北部,距離普魯行省兩百公里。

因爲領地盛產鐵礦石,所以一直以來,巴諾家族都雄踞帝國三大武器製造商的寶座。其生產的武器從低端的制式武器到高端的魔紋戰鎧,應有盡有。刻有家族紅翅鷲標記的武器遍佈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加之其家族成員多年來在帝**部和財政部擔任要職,因此,帝**方武器採購有一半訂單都被他們所壟斷。數十年經營下來,巴諾家族的實力已經可與四大老牌貴族比肩。在帝國貴族中的地位可謂舉足輕重。

自從第五軍團前任軍團長佩利被調任離開之後,同爲宰相唐納德一系的巴諾就順理成章的接任了第五軍團軍團長的職務。

權力的交接,沒有引起任何的動盪。

只要對帝國上層貴族有一點了解的軍官都知道。這位大人。可不像他表面看起來那麼溫和斯文。如果不想激怒他的話,大家最好老實一點。

當然。軍官們的敬畏是巴諾在很短時間內就掌握第五軍團的一個方面,而更重要的是,到任以來,這位大人並沒有如同大家想象的那樣去糾正佩利的錯誤,反倒一直呆在第五軍團的軍營中,對阿道夫大公避而不見。

這種變本加厲的不合作態度,瞬間贏得所有軍官的好感和支持。但同時,也使得第五軍團成爲了盧利安戰區的一個另類。基本被排除在了戰區的作戰體系之外。

隨着第十二軍團和盧利安行省北方的領主聯合武裝的抵達,第五軍團的地位,也就日趨邊緣化。就在幾天之前,趕往前線的阿道夫已經下令不再負責對第五軍團的軍需供應,同時奏請將第五軍團調出盧利安。

當然,斯納裡很明白,這也正是巴諾想要的。

既然和盧利安軍之間的矛盾都已經不可調和。巴諾身爲軍團長,自然要維護軍團的利益。與其在懷疑和猜忌中心不甘情不願的爲阿道夫作戰,倒不如一開始就擺明車馬,儘早從這灘泥沼中脫身。

現在,帝國政閣和皇室已經就第五軍團的新的安排做出了決定。

第五軍團將投入到盧利安行省的西北方向,配合阿什利侯爵的軍隊防禦西部戰區的斐烈軍南下。

這種方案,對斯納裡和第五軍團來說,再好不過了。

一來,他聽說巴諾大人和阿什利侯爵之間的關係不錯。合作起來遠比已經有了很深矛盾的阿道夫大公要愉快得多。

二來,斐烈人南下只是一種未經過證實的判斷,與其留在這裡和南方的斐烈軍硬拼,倒不如北上,說不定還能過幾天看不見斐烈人影子的安樂日子呢。

原本這兩天,就是軍團開拔的日子。不過,隨着巴諾將軍的老朋友穆恩的到來,軍團的開拔時間,延到了三天之後。

在開拔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那就是殺了羅伊。

聽到斯納裡的回答,巴諾臉上浮現一絲笑容,扭頭看向穆恩。而穆恩,則攥緊了拳頭,臉上神情又是陰狠,又是快意,陰晴不定。

幾天前,當穆恩得到授意,南下來慕尼城營救身陷囹圄的溫格時,他並不知道,那個波拉貝爾的小雜役不但沒死,反倒考進了第一訓練營,成了一名高貴的帝國騎士學員,舒舒服服的生活在這慕尼城中。

那個時候,穆恩躊躇滿志,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把溫格的這件事給辦好。

不過。讓他做夢也沒想到的是,當他前往美丁城,要求拘押溫格的勃隆郡主教約瑟夫把溫格移交給自己的時候。竟然被約瑟夫委婉而堅決的拒絕了。

那約瑟夫。完全是盧利安大主教華萊士的一條狗,哪怕明知道他的身份,也張口閉口都要華萊士的同意。

憤怒之極的穆恩。隨即找到了管轄勃隆郡的西區主教薩基。可受到了華萊士警告的薩基也沒有辦法直接向約瑟夫施壓。

不過,從薩基哪裡,穆恩瞭解了許多事情。

很顯然,盧利安大主教華萊士現在並不希望做出選擇。這個老奸巨猾的騎牆派,正在觀望形勢,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輕易下注。

華萊士的這種心理,在索蘭教庭中不是個別現象。許多人都是一樣。也包括穆恩的靠山教宗大人。

畢竟,在三大教宗當中。索蘭教宗是最不可能坐上教皇寶座的人。而索蘭帝國一向和梵丁堡對抗,索蘭教庭的處境也極其尷尬。尤其是在這場戰爭中,一旦索蘭帝國被斐烈帝國吞併。上到教宗。下到各地教堂主教,都是任人擺佈的對象。運氣好還能保留個職位。運氣不好就發配到教堂角落裡去當看門人或苦修士。

因此,索蘭教庭中的許多人,對梵丁堡都是陽奉陰違,他們更希望索蘭皇室贏得這場戰爭,保住目前的地位。至於以後,讓宰相唐納德替代索蘭皇室,也比被斐烈或者龐貝教庭吞併來得好。

不過,正因爲許多人都是這樣的想法,穆恩才覺得自己看得更清楚。

他並不看好現在的索蘭皇室。這場戰爭在他看來,遲早都是斐烈和龐貝帝國瓜分索蘭的結果。而想要在皇室倒下,索蘭被吞併之後還保持榮華富貴,最要緊的,就是抱住蘭里斯家族的大腿!

無論是在世俗還是在教庭,蘭里斯家族都是最不容忽視的存在。他們的力量,足以左右索蘭教庭和貴族的命運。而想要得到蘭里斯家族的認同,就必須趁現在及時的站好隊,做足姿態!

這些道理,作爲心腹謀士的穆恩已經給教宗說過無數次。不過,教宗卻認爲,現在做出選擇爲時尚早。包括他自己在內的索蘭教庭成員畢竟都是索蘭帝國人。這一點就註定他不可能在局勢明朗之前和皇室對着幹。

被罵成賣國賊,除了激起公憤,給皇室直接對教庭下手的藉口外,對索蘭教庭沒有任何的好處。

當然,作爲教宗身旁的人,穆恩倒是可以肩負起向蘭里斯家族示好的重任。例如這一次,穆恩南下,用的是教宗心腹文修士的身份,可明面上,教宗卻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是他穆恩的個人行爲。

而華萊士自然也是這樣的想法。這也就堵死了穆恩直接從華萊士手中要過溫格的念頭。這件事情已經完全公開了,無論是索蘭教庭還是皇室政閣,都在互相看着彼此。華萊士不可能同意把溫格交給穆恩。

因此,按照薩基的主意,穆恩可以搶,不能要。

所謂搶,就是直接把溫格從約瑟夫的手中劫走,帶出索蘭帝國。這件事,有黃金龍家族在背後支持,華萊士只會睜一眼閉一眼。而人一到手,立刻讓其請求一支“恰好”路過的教庭隊伍的庇護。

這個教庭隊伍,倒也是現成的。

要知道,按照教庭的旨意,各國各地,只要願意的人,都可以加入到東征十字軍當中。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聖索蘭帝國。

雖然以索蘭的民風,幾次東征都很少有人加入,但並不代表沒有。只要派幾名騎士組成一支隊伍,打出教庭頒發的十字軍旗,就是索蘭皇室也不敢公然阻攔隊伍要人。況且,一旦加入十字軍,就能自動得到聖帝的罪責赦免。溫格的罪再大,也能洗得一乾二淨,堂而皇之的走出聖索蘭。

對於一直想要在索蘭皇室頭上壓過一頭,向所有索蘭貴族彰顯力量的黃金龍家族來說,再沒有什麼是比這更大的效忠禮物了。

和薩基商議過後,穆恩決定等到溫格被押解到帝都的時候動手。

雖然有了解決辦法,可是,穆恩依然憤懣難平。尤其是當他回到慕尼城,聽說了發生在阿道夫大公城堡舞會上的事情之後,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小子還活着!

不但活着,他居然還成了盧利安的英雄,第一訓練營的騎士學員,帝國見習騎士!

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穆恩的第一反應,就是殺了羅依。

一年半之前,正是這個傢伙引發的那場風波,差點讓他翻不了身。聖殿騎士被趕出帝國,教宗大人和唐納德忍辱退讓,梵丁堡派紅衣主教前來帝都道歉講和……這一切,都成了他辦事不力的罪過。

如果不是教宗對他的信任,讓他苦熬一年之後終於迎來轉機,只怕他到現在還在教堂最偏僻的角落裡過那種低聲下氣的日子呢。要知道,當時和他一起的那位聖殿騎士團的外圍騎士喬治,到現在還在梵丁堡當車伕趕車!

只有殺了羅伊,才能消他心頭的一口惡氣!

而同時,這也是他最好的機會。幹成這件事,蘭里斯家族就會不遺餘力的庇護他。連溫格蘭里斯家族都要護着,更何況他立下這麼大功勞。千金買馬骨,哪怕是做給別人看,他穆恩都有極大的價值!

不過,這一次,穆恩學聰明瞭。

自己一個人的分量,畢竟比不上幾個讓蘭里斯家族看的上的人的分量。因此,他找到了剛剛調到第五軍團的老朋友巴諾。

他的想法,和一直想要跟蘭里斯家族搭上關係的巴諾一拍即合。而且,就在他們讓斯納裡調查羅伊的時候,他們還驚訝的發現,羅伊居然就是花了八十多萬金路郎買下一百多個精靈的人。

雖然不知道那小子的錢是從哪裡來的,但能拿出八十多萬金路郎買奴隸,證明他手中的財富遠遠超過了這一水平。

這個猜測,更加深了他們的殺心。

爲了避免被皇室或者公然宣稱保護羅伊的監察部追查到自己的身上,穆恩通過薩基出了高價,僱傭了一幫地下傭兵中的亡命之徒購買羅伊的人頭。而事實上,這次真正的殺手,卻是巴諾排除的第五軍團的幾個騎士。

聽到斯納裡的話,穆恩沉默一會兒,扭頭看向巴諾:“巴諾,這次你派的人怎麼樣?據說那小子身邊……”

“十二個勇敢騎士,四個公正騎士,兩個榮耀騎士,”沒等穆恩把話說完,巴諾就微微一笑,悠悠道:“再加上僱來的那幫殺人的老手,就算是卡列尼奇在身邊保護他,他也必死無疑!”

………………

………………

羅伊穿過第五街區,沿着強者大道拐上了自由大街,跟在一個被騎馬的傭兵護衛的商隊和幾輛黑色的馬車後面,出了慕尼城。

一出城,四周就變得空曠起來。已經是傍晚時分,大路上的商隊和行人都很少。羅伊不緊不慢地順着大路向東南方向走去,在繞過一個農莊的牧場柵欄之後,他拐進了路邊樹林中的一條小路。

塔夫透過馬車的窗戶,看見這個身材單薄的黑髮少年進了樹林後,下了馬車,做了個手勢。

趕車的車伕和車後的一個護衛,咧嘴一笑,抽出了劍,向羅伊消失的地方跟去。與此同時,四周的陰暗角落裡,也有三三兩兩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沒入了樹林。

塔夫看了看四周,緩緩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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