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歷320年4月,大陸南方的天氣已經變得異常炎熱。明晃晃的太陽很早就躍出了地平線,然後在整整十幾個禱時時間裡高懸於頭頂,烘烤着大地。就算傍晚落到了天邊山頭,也依舊熾熱。
高山上的積雪已經開始加速融化,大片大片灰黑色的岩石從消融的白雪下露出來,潺潺雪水經過細小的溪流,從四面八方彙集到河流中,奔騰的雪水擴寬了河道,挾裹着泥沙滾滾而下。
隨着這炎熱天氣一同來到的,是更加慘烈的戰爭。
入侵聖索蘭的斐烈軍,首先集中兵力,對西部龍門戰區發動了新一輪的攻勢。在這次攻勢中,人們驚駭地發現,在斐烈軍進攻部隊的編制中,出現了許多更強大的名字。
首先,就是斐烈最著名的重裝騎士。
當整整一箇中隊四十名重裝騎士,第一次出現在西部龍門戰場上的時候,聖索蘭帝品嚐到了戰火重燃之後的第一場敗績。
駐守西部龍門的邊軍第十一軍團的一個營和配合作戰的當地數百貴族武裝,在那些騎着六足馬,身披數百公斤重甲,手持四米長矛的重裝騎士面前,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
他們的長矛,在敵人的鎧甲上折斷;射出的羽箭,在鎧甲上紛紛彈開;就算在付出了極大代價之後獲得近身搏殺的機會,他們也只能絕望的發現。自己的刀劍根本砍不進那厚厚的鎧甲。
而高坐在兩米高的馬背上的敵人,卻能憑藉平均重量超過三噸的六足馬的全力衝鋒,撞開攔在路上的一切障礙,撕碎一切防線。用他們的長矛,戳穿索蘭戰士的胸膛。用他們的劍,割下索蘭軍官的腦袋。
只有真正站在戰場上。親身經歷過這一切的人,才知道那副場景有多麼的慘烈。
四十名重裝騎士。只用一次衝鋒,就撕碎了索蘭軍的陣營,其後掩殺上來的斐烈騎兵,只需要順着重裝騎士撕開的口子,就能輕而易舉的鑿穿索蘭軍的防線,將前後左右的部隊分割殲滅。
戰鬥只持續了不到一個禱時,就落下了帷幕。整個交戰區域,一眼望去到處都是聖索蘭戰士躺在血泊中的屍體。到處都是橫七豎八散落的聖索蘭旗幟和兵器,場面慘不忍睹。兩千多名聖索蘭士兵,包括一百名邊軍騎士和兩百名騎兵,最終逃出生天的只有區區四十六人。
重裝騎士的出現,只是開始。
截至目前,光是前線士兵,斥候和難民們看見並認出的軍團旗幟和家族紋章就有好幾十個。其中不乏雪狼騎士團,冰刃騎士團。魔鬼騎士團等斐烈帝國的精銳部隊。
甚至還有人信誓旦旦宣稱,看見了名列斐烈三大騎士團之一的黑角騎士團!
一時間,帝國的空氣再度變得緊張起來。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斐烈人的兇狠和形勢的嚴峻。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帝國就要面對斐烈人遠超此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攻勢。
除了西北和西部戰區之外,南方盧利安的局勢也不容樂觀。
從勝利狂歡時的樂觀到明白局勢的艱險。盧利安人的心理起伏就像從天堂直接掉進了地獄,沒有任何的過度。似乎是一夜之間,美丁城南方六十公里防線上的戰事,就和這炎熱的天氣一樣陡然升溫。
連日以來,大量斐烈騎兵如同風一般席捲沿線的村莊城鎮。前往美丁城和前線一帶的商隊和行人,常常站在山坡上,就能看見遠方點燃的烽火濃煙,就能聽見那不絕於耳的廝殺聲。
大量的難民潮,再度出現。慕尼城南門外已經平靜了一段時間的道路上,又能看見揹着包裹跋涉的人羣,載着家財和老人孩子的牛車,策馬飛奔的軍中信使以及連綿不絕的調動軍隊。
所有人的心思都被漸漸火熱起來的戰事塞得滿滿的。平日裡一見面,話題準是這個。有空上街,也先去不知堂的公告欄看看有沒有最新的戰報,聽圍在那裡的人聊聊從前線傳來的小道消息。
亂糟糟的日子和關於戰爭的話題,倒是掩蓋了許多大家以前惦記的事情。例如街口金店被劫,例如某男爵夫人和一位浪蕩的自由騎士偷情被丈夫抓個正着,例如第一訓練營的貴族小子們,被一個平民學員一頓好揍。
發生在阿道夫大公舉行的舞會上的那件事,就像一艘沉船,靜靜地沉到了河底的淤泥中,在波濤洶涌的日子裡,無聲無息。
當然也有很多人惦記着這件事。例如親身經歷了舞會的貴族們和第一訓練營的學員們。不過,從那一夜過後,他們就再也沒有得到過更多地足以支撐他們保持興趣的消息。
帝都太遠,頂級貴族之間的爭鬥不是他們這種層次的人可以窺探的。而自從舞會過後,斯嘉麗返回了帝都,夏曆和其他幾個跟羅伊打架的貴族子弟也沒有再回學院。
所有的衝突,就這麼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凝固了起來。當事人的平靜和緘默,就像在爆發的火山岩漿上,蒙上了厚厚的一層火山灰。
唯一可供大家觀察的,就只有羅伊了。
不過,這幾天來,這個震動了整個學院的新生,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他沒有因爲冒犯貴族而被衛兵抓走,沒有逃跑,也沒有和其他那些對他虎視眈眈的貴族子弟發生衝突。因爲他的魔法天賦而轉入魔法學院,也沒有因爲戰勝了夏曆這樣的天才而進入s大隊。
如果非要找出他有什麼變化的話,或許就是這個開學以來就沒上過課的傢伙,然在狂歡日結束後的第一天。早早的來到e大隊報到參加訓練了。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什麼變化。
表面看來,一切似乎就是這樣。
正常得有些反常。
………
………
“跑,跑……”
“快。繼續,該死的,想被我踢屁股嗎?”
清晨。學院的後山的寂靜再度被e大隊學員們的腳步聲和教官們的喝罵聲所打破。
六百多人組成的隊伍,如同一條長蛇。在後山叢林中飛快地向前行進。隊伍兩側不時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如果有誰稍有一點懈怠偷懶的心思,下一秒就會看見揮舞着馬鞭的教官那惡狠狠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海森魁梧的身軀,騎在一匹高大的河頓馬上。這種馬原本是用來馱運貨物或者拉車的冷血重挽馬,不適合騎乘。不過,e大隊近乎於寒酸的家底,能找出這麼一匹適合海森的馬而沒讓他步行,就已經算不錯了。
武鳴和瓦爾德。一左一右策馬走在海森的身旁。三位一年級新生的教導,在這個忙碌而混亂的隊伍裡,顯得分外悠閒。
隨着卡梅尼對e大隊的熟悉,現在早訓時的跑步,已經不再是一年級新生的專利了。整個e大隊近六百名學員,全都被拉了出來,參加訓練。
畢竟是先訓練了一段時間,因此現在的一年級新生。看起來倒比高年級的學員顯得更從容一些,已經跑過四十公里了,隊伍依然保持着完整,呼吸和步伐也沒有太過散亂的跡象。
而後面的其他年級,則已經亂成了一團。氣喘吁吁的。抱怨的,拖拖拉拉掉隊的,什麼樣的都有。估計一百公里結束的時候,他們的教官都會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策馬繞過一個處陡峭的小土坡,從坡度較緩的另一面上了山脊,三位教導一邊注視着從自己面前飛奔而過的隊伍,一邊悠閒地聊着天。
這次早訓,新生隊伍裡的氣氛,顯得和平常有些不一樣。
原因是,在他們中間多了一個黑頭髮的傢伙。那小子就跑在隊伍的第三排,呼吸綿長,腳步輕快有力。乾爽的亞麻布訓練服在前後左右一片被汗浸溼的後背中顯得異常扎眼。
“這小子是怎麼訓練的,”瓦爾德挺沒有形狀地歪在馬鞍上,帶着手套的手裡抓着繮繩,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已經被馬鐙繩磨得發亮的皮革,“你們確定他當時真的只是一星實力嗎?”
海森一咧嘴,粗聲粗氣地道:“別問我們,當時你也在的。”
“我就是想不明白啊,”瓦爾德撓了撓腦袋,目光看向隊伍中的羅伊,“這小子有點邪門兒。”
“管他邪門不邪門呢,”海森嘿嘿直樂,“只要他在咱們第一訓練營,那就是好事。”說着,他壓低了聲音,有些得意地道,“再過幾天,就是學院的內部挑戰賽了,這幾天,法利那些傢伙看咱們的時候,臉都是綠的。”
三位無良教導齊聲低笑。
“能不綠嗎?”武鳴笑道:“羅伊是四星武裝騎士,又有魔導士的魔法實力,魔武雙修以後成就如何咱們不說,至少現在,他就把其他大隊新生吃得死死的。”
瓦爾德接口道:“這回他們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千算萬算,卻算不到咱們隊裡出了這麼個妖孽。”
說着,他冷笑一聲,“上樑不正下樑歪,法利手下那些s大隊學員個個被他們調教得不可一世,這回比賽還沒開始就明擺着要輸,滋味可不好受。”
“我實在懷疑,迪亞拉和法利能不能找到敢上臺的人,”武鳴悠然道,“換做是我,我也不想跟那狠小子過招。瞧他那晚上揍人的那股子狠勁,連斯嘉麗這麼漂亮的小美人兒他也楞下得去手!”
說到這裡,三人又是一陣笑聲。
平日裡見多了男孩在漂亮女孩面前的模樣,再想想羅伊,感覺就像一隻小惡狗衝進了雞羣。學院裡那些趾高氣昂的小公雞和漂亮的小母雞們,已經驚慌得一團亂。
“不過,咱們也別太樂觀,”海森咂巴咂吧嘴,一帶繮繩,策馬跟上學員隊伍,口中道,“這幾天,我聞着氣味有些不對勁。”
“怎麼?”武鳴和瓦爾德對視一眼。策馬跟上他。他們和海森的交情超過十年,最知道這個外表粗豪的傢伙,心思其實是極細緻的。他要說有什麼不對勁,那就一定有。
“這兩天。平民小子們都受羅伊的鼓舞,要挺起腰桿,像個真正的騎士了。可是….”海森道,“這樣一來。貴族和平民之間的矛盾就變得有些尖銳,尤其是昨天,校衛隊就抓了兩撥打架的傢伙,這種事情要是放在以前,可一年也出不了一次。”
瓦爾德不以爲然地道:“那有什麼關係,這裡是戰鬥者職業訓練營,有衝突卻沒火氣打架纔不正常。”他憤憤地道,“哪怕他們天天打架。也比以前受了欺負不敢吭聲的好!”
“話不能這麼說,”海森搖頭道,“貴族也不全是黑心腸,許多小子其實都挺不錯。不能因爲一小部分人而導致大規模的對抗,那對我們沒什麼好處。不過我發現,似乎有人正想這麼做?”
“哦?”武鳴困惑地問道,“是誰?”
“昨天的兩起衝突被校衛隊移交給了迪亞拉,”海森淡淡地道。“而我們一向維護貴族子弟的副院長大人,這次然完全站在了平民的立場上,把貴族子弟罵了個狗血淋頭。”
瓦爾德和武鳴詫異的瞪大了眼睛,隨即對視一眼,迅速從中咂摸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來。
以他們對迪亞拉的瞭解。當然知道這位固執的副院長大人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改弦更張走平民路線。在這種情況下,他的這種做法,只會對學院原本就緊張的氣氛起到極大的推動作用。
海森沉聲道,“其實平民小子們只是受了羅伊的鼓舞,不願意再受欺負而已,而大部分的貴族學員平日裡都專注於修煉,也沒想着非要欺負誰。可迪亞拉這麼做,卻給了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子們一個錯誤的信號。好像學院現在要幫着平民打壓貴族了….嘿,這不是在推波助瀾火上澆油嗎?”
瓦爾德和武鳴的臉色,都變得嚴肅起來。
“不知道迪亞拉打什麼主意,”瓦爾德若有所思,皺着眉頭道,“這兩天,波爾大督導還在學院督察幻塔靈力層下降的事情,什麼事情都看在眼裡。如果事態失控,只怕院長他……”
說話間,隊伍已經跑過眼前,三人一抖繮繩,並排策馬跟了上去。
海森魁梧的身軀隨着馬步起伏着,口中道:“我感覺,這次內部挑戰賽,法利他們不會那麼輕易的認輸。這兩天,那幫傢伙鬼鬼祟祟的,一定在準備着什麼手段。”
“說到這個……”瓦爾德像想起了什麼,“我聽說除了s大隊的幾個尖子之外,還有一個剛加入不久的魔法天才也會參加這次比賽,據說非常厲害。”
“是那個被迪亞拉親自領進來的女孩子?”海森詫異地道,“我也聽說過這件事。據說她的天賦,甚至還在斯佳麗之上,也同樣是一位魔導士。”
“對,”瓦爾德點頭道,“另外我還聽說,s大隊今天早晨還招收了一個新學員。好像是法利親自帶來的。”
越說,教導們就越覺得事情不簡單。沉默片刻之後,武鳴皺着眉頭,扭頭看向隊列中的羅伊,“管他們想幹什麼,最後都得靠實力說話!以羅伊的天賦,只要我們按照卡梅尼大教導的安排訓練,短時間內,至少還能把他的實力提升一個臺階。”
“訓練?”說到羅伊,海森臉上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咬牙道,“這小子開學這麼長時間然敢只來上一節課。嘿嘿,我倒覺得,他更應該接受的是教訓,不然,”他扭頭看向沉默奔跑的隊伍,“這幫小子可不會服氣。”
武鳴和瓦爾德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他們都知道,現在e大隊的學員們並不都歡迎羅伊。就像狼羣裡忽然多出了一隻強壯的公狼。雖然這隻公狼使得這個團體變得更強大,可是,它連獅子都敢咬,在狼羣中,得到的自然是防備和懷疑。
更重要的是,從開學到現在,學員們都在卡梅尼的訓練下吃盡了苦頭。每天訓練。都如同在地獄裡轉了一圈,經歷了各種酷刑之後再活過來一般。
一些人走了,很乾脆的離開了學院。一百二十六名新生現在剩下的只有九十七個。而剩下的這些人,是在咬牙堅持過那段非人的折磨之後。才習慣了這種訓練方式,並且實力也有了顯著的提升。
因此,他們並不樂意看見一個只上過一節課的傢伙。就這麼悠悠閒閒的回到自己中間。無論他是誰,都不行!
e大隊現在的氣氛很怪異。一些人對羅伊感到好奇。津津樂道於他的傳說併爲之拍手叫好。而另一些人,卻本能的對他報以一種懷疑和對立的態度。
而在教導們看來,這種態度與其是針對羅伊,倒不如說是針對自己。所有人都在看他們如何處理這件事。
因此,羅伊想要重回e大隊,並不是那麼容易。今天,他們必須要給羅伊好好上一課!
………
………
“呼……呼……”羅伊劇烈的喘息聲在叢林中迴盪着。
時間已近中午,在高高懸掛在頭頂的烈日灼烤下。他身上的衣服已完全被汗水溼透了。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剛剛被人不遠處的湖裡撈起來的一般。
這是他繞着後山湖邊叢林奔跑的第…….
羅伊自己也記不得這是多少圈了。他只知道,當一百公里的奔跑訓練結束,堅持到終點的學員們紛紛倒下休息的時候,他卻聽到了一個聲音。
“羅伊,出列!繼續跑!”
當時,整個隊伍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光復雜地注視着他,看他跑出隊列。在已經跑過了一百公里終點線之後,毫無停頓的繼續沿着湖邊山林奔跑。
不僅如此,剛纔還不緊不慢跟在隊伍後面沒催促過一聲的教官們,現在卻活像打了雞血一般,三個人策馬輪流跟在後面驅趕着他。只要他的速度稍微慢一點。就能感受到背後戰馬噴出的鼻息並聽到鞭子惡狠狠破空抽來的聲音。
爲了不被幾乎踩着腳後跟的戰馬撞飛,爲了不捱上那火辣辣的鞭子,羅伊現在的奔跑速度,比起剛纔集體訓練時還快了至少一倍。
集體訓練早就已經結束了。不光習慣了訓練強度的一年級新生,就連其他幾個年級也陸陸續續抵達了終點。
此刻,西面一片坡度較緩的半山坡草地上,數以百計的學員和教導們正在樹蔭的遮擋下,瞠目結舌地看着被教導們追得連滾帶爬的羅伊,在烈日下狂奔。
“多少圈了?”
一個剛剛結束了鬥氣修煉的學員才張開眼,就急匆匆地跳起來,拉着旁邊的同伴問。
“不知道,”被拉住的同伴一臉的古怪,“應該有一百五十公里了吧?”
“一百五十公里?”學員目瞪口呆。
身爲卡梅尼這種殘酷的極限訓練的受害者,他們可比誰都明白這種看似簡單的訓練數據背後的意義。
若是說別人,那只是嘴裡的一句話罷了。若是把這個數據放到自己身上……***,那就是一條命啊!
要知道,這種在沒有一寸平地的山林中奔跑的訓練強度,是平地奔跑的三倒五倍。許多平日裡自詡耐力還算不錯,平地上能輕輕鬆鬆跑出一百公里的傢伙,剛接受卡梅尼訓練的時候,還不到四十公里就累得把膽汁都吐了出來。
上坡,下坡,跳躍,攀爬,湖邊的淺水和叢林松軟的稀泥這些都不說了,光是卡梅尼設定的每小時三十公里的速度限制這一條,就足夠把人給逼瘋。
就算是有鬥氣支撐,絕大部分學員的最終成績也只在四十到八十公里之間。能夠以鬥氣支撐到一百公里全程的,整個e大隊也找不出二十個人來!
尤其是超過自己的鬥氣極限之後,剩下的路,哪怕只有短短一公里,也是一種煎熬。
這學員呆呆地看着山坡下的羅伊。
片刻之後,又有其他完成了鬥氣調息的人蹦起來,如同他剛纔一般急匆匆地問。
“多少圈了?”
隨着越來越多的人完成鬥氣修煉,山坡上注視着羅伊的眼睛也越來越多。
……………
……………
“快!快!”
身後的馬蹄聲又追了上來。瓦爾德教導的咆哮聲,就在羅伊的耳邊如同炸雷一般響起。
“小子,你他媽不是很厲害嗎,怎麼就這麼點本事?還不到兩百公里就孬了?老子用一條腿也比你跑得遠!”
瓦爾德俯低了身子。唾沫幾乎濺到羅伊的臉上:“給我提高速度!快!”
羅伊和戰馬同時躍過一根橫臥的朽木,腳下濺起水花,踏翻爛泥。飛也似的穿過湖邊的灘頭,衝上一個小山坡。
“快快快快快……”
在瓦爾德的吼聲中。羅伊拼命地向前奔跑。他的胸膛在劇烈的起伏着,夏日熱滾滾的空氣如同反涌進了風箱的火浪一般灼燒着肺部。整個身體都瀕臨崩潰的邊緣。
兩個禱時過去了,他的體力早已經耗盡,完全是靠着鬥氣在支撐着。他必須拼命地呼吸,拼命的奔跑,不能有絲毫懈怠。若是停下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站起來。
衝上坡,穿過滿是落葉和爛泥的樹林。跳過一塊長滿青苔的岩石,連滾帶爬地滑下一個橫生着灌木樹枝的陡坡……羅伊如同一隻逃命的麋鹿,只依靠本能奔跑着。
他的大腦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無論是跳躍還是躲閃,都只是下意識的反應。
“你準備好了嗎?”
這是他今天早晨報到的時候,卡梅尼見面說的第一句話。
“我必須告訴你,在我這裡沒有公平。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你的訓練強度,或許就是別人的十倍。”
“在這個大隊的新生中。武裝四星的實力或許不錯,可是,和你面對的麻煩比起來,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如果你不是個魔法師的話。”
“很多人都在看着你。而且他們會一直盯着你。”
“入學的時候,你只是武裝一星的實力。而且是十八歲之後才凝結戰環。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你都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提升到武裝四星。”
“我相信你,可是,你依然需要證明你自己。證明給你所在的這個團體的同伴看,給所有人看,你並不是依靠超量服藥才把實力提升的現在的水平。”
卡梅尼的話,在羅伊的腦海中迴盪着。他知道,現在的卡梅尼就站在山坡上,和所有e大隊的學員們教導們一同注視着自己。
“***,我幹嘛非得要證明自己?”
羅伊在心裡腹誹。他纔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呢。其他人怎麼看關他屁事。在他看來,什麼證明自己是假,卡梅尼和幾個教導合起夥來藉機出口氣,當着整個e大隊所有學員的面懲罰一個逃課的刺頭殺雞駭猴纔是真的!
“快,小子。別逼我抽你。”在一個緩坡處,海森接替了瓦爾德,打馬跟在羅伊的身後,一邊跑一邊大聲嚷嚷。怎麼聽,語氣中都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味道。
羅伊只能悲憤地加快了速度。
不過,如果這時候羅伊能回頭看一眼的話,就能發現,跟上自己的海森,勒馬停下的瓦爾德以及遠處山坡上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滿了震驚和敬佩。
羅伊奔跑的距離已經超過兩百公里了。從早晨到中午,他連一步都沒有停下過。
雖然從數據上來看,這只是集體訓練標準的兩倍。可所有人都知道,隨着體力和鬥氣的消耗,現在羅伊每多跑一公里,都比訓練開始之初跑十公里還困難。
這小子,真的只是武裝四星的實力?他真的是像其他人猜測的那樣靠藥物提升的實力?
山坡上,卡梅尼的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他的目光從羅伊身上收回來,環視四周。身旁靜悄悄的,教導們和學員們盡皆注視着山下,鴉雀無聲。
超過一百八十公里之後,羅伊的戰環亮度就開始大幅度減弱。現在他雖然還在跑,可他的戰環已經如同風中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
卡梅尼看見,隨着這瘦弱的身影在戰馬的追逐下一次次的跑過眼前,那一雙雙原本帶着冷漠,敵意,懷疑的眼睛,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發生了變化。
懷疑消失了,冷漠消失了,女學員們面露不忍,男學員們目光肅然。就連新生中,最心高氣傲的那幾個,臉上也再沒有了對羅伊的鄙夷和敵意。
“撲通!”
當羅伊再度從山坡下跑過的時候,忽然腳下一個踉蹌,一頭栽到在地,昏迷不醒。早已經暗淡無光的戰環,在這一刻如同雲煙般,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隨着幾個女生的驚呼,呼啦一下,山坡上的學員們,全都踊了下去。
而這個時候,卡梅尼欣慰的目光,卻忽然凝固了。冷如冰山的臉頰微微一陣抽動。
只有他才能看出來,那小子是故意選擇這裡倒下的。而以他的戰環來看,他至少還能堅持幾百米。
“老子沒看錯,這臭小子做騎士,絕對是個錯誤!”
卡梅尼大步下了山坡,心裡盤算着,是時候把自己那套讓總營學員都聞風喪膽的地獄式加重訓練服給拿出來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