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平渡城的官員來講,打死一個流民或許不算什麼,但是若是傷了大理寺卿的公子,那就不是小事了。陳安之故意激怒那個胖子,就是想讓對方出手傷他,這樣他就可以帶着傷上衙門,想怎麼鬧就怎麼鬧,哪怕是想要了胖子那條命都是易如反掌。
這麼一看,她昨天倒不如不出手,洛浮生心想。
“不過也多虧了浮生兄出手,我才少受了頓皮肉之苦。”陳安之搖着扇子道。
“只是這麼一來,那些官匪也就是捱了我幾個暈針,得不到教訓了。”洛浮生有些可惜。
“這個簡單。”陳安之一合扇子,“咱們今天再出去溜一圈,找找那個胖子。”
“然後激怒他,讓他抽你一頓?”
“是啊。”
“……”
這位陳公子的想法確實挺獨特,洛浮生自然不可能再跟着他出去找那個胖子,平渡城裡的像胖子這般的官兵怕是不少,要是都管她就不用幹正事了。
於是洛浮生勸道:“你要是受傷了,怎麼去見溫泉精?”
“也是……”陳安之爲難了,“這可怎麼辦呢?”
洛浮生無語的看着陳安之,她已經分不清這位陳家四公子到底是太聰明還是太傻,亦或者說是太天真。
“安之兄,昨天叨擾一夜實在是感謝。”思來想去,洛浮生覺得還是不要跟着這位陳公子胡鬧了,去找那位三王爺樑清纔是正事,“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
“你這就要走?”陳安之有些驚訝,“說好晚上陪我一起等溫泉精呢?”
“我什麼時候和你說好的?”洛浮生更驚訝。
“就在剛纔吃飯的時候啊。”陳安之委屈。
“……”敢情在陳家四公子眼裡,分享一下溫泉精的存在就是希望她陪着他一起等嗎?
“這件事我只告訴了浮生兄。”陳安之可憐兮兮地盯着洛浮生。
洛浮生掃了一圈滿屋子的丫鬟僕人。
“他們都是聾子。”陳安之說假話不帶眨眼的。
丫鬟僕人們配合的對着洛浮生連比劃帶啊啊啊的說明自己耳朵不好使。
是耳朵不好使喂不是啞巴!而且不是耳朵不好使嗎?爲什麼會聽見陳安之剛纔說你們都是聾子的話?洛浮生滿頭黑線。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明明沒有欠他什麼,爲什麼會有一種拒絕了陳安之就感到莫大的罪惡感?
“那好吧。”陳安之看起來彷彿做出了極大的妥協,“你想去做什麼?”
“我要去——”差點就把話說出來的洛浮生捂住嘴巴,她這是怎麼了?打遇上這陳安之就處處都被動。
“不能說嗎?”陳安之看起來很失望。
洛浮生覺得她不能再在這個陳府待下去了,不然早晚得栽這陳家四公子手裡。
“安之兄,陳公子,多謝款待。”
思即行之,洛浮生沒再猶豫,向陳安之一拱手,轉身就走。
“哎,浮生兄,浮生兄!”陳安之在後面追。
洛浮生那點三腳貓的功夫用來幹架不行,想要甩開一個不會武功的書生還是很容易的。
如果沒有那些被陳安之一聲大喝就圍上來的五大三粗的家僕的話。
尤其是裡面還有那麼幾個有點功夫的,正好將洛浮生圍了個水泄不通。
洛浮生挑眉瞧着周圍的這羣人,這是打算非得把她困在陳府不可了?
“讓開,讓開。”陳安之扒開人羣,走進來,一看洛浮生一臉冷淡,直接一鞠躬,“浮生兄,這些傢伙不懂事,還請見諒。”
洛浮生心說這些人還不是你喊上來的?冷眼瞪着陳安之,不說話。
“浮生兄誤會了。”陳安之從腰上解下一塊玉佩送到洛浮生面前,“相逢即是有緣,浮生兄又對小生有恩,小生自是希望浮生兄多留在府上幾日。只可惜浮生兄有要事在身,小生也不方便再留。這枚玉佩乃是小生隨身所帶,平渡城裡凡是看權勢的地方都認得,或許能助得上浮生兄,還請浮生兄收下。”
洛浮生接過,仔細打量了下手中的羊脂白玉,唔,確實是好東西。
“你就不怕我行的是不義之舉?”
“浮生兄是俠義之士。”陳安之說得認真。
“……”
洛浮生不忍拒絕了。
她覺得有必要拿着這玉佩乾點壞事給這位陳四公子長點記性。
“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接過玉佩,洛浮生腳下生風,噌噌幾下就上了房頂,消失在了陳安之的視線裡。
“公子……”
洛浮生消失後,有人湊上來在陳安之耳邊輕語了幾句。
陳安之搖了搖扇子,露出輕蔑的笑意。
“公子,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接下來?”陳安之手中扇子一合,“去後花園,等溫泉精。”
話說兩端,洛浮生離了陳府後直奔平渡城最繁華的地段。
根據守不住的情報,這位大梁三王爺平時最喜歡去的地方叫作芳華館,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個煙柳之地,樑清去芳華館是幹什麼的更是一目瞭然。
在知道陳安之的身份時洛浮生其實是有點想法的,比如利用這位大理寺卿公子的人脈接近樑清,比起在芳華館守株待兔要方便的多。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位陳四公子的性格實在是不同常人,洛浮生覺得自己可能還沒找到接近樑清的機會,就先被陳安之氣死了。
不過也不能說陳安之無利可用,洛浮生顛了顛陳四公子送她的玉佩,呵呵一笑,今兒個就讓她來好好給這位陳四公子長點記性,讓他知道不是隨隨便便一個陌生人就可以相信的,尤其是像她這種壞人。
單看穿着打扮並不怎麼顯眼的洛浮生往芳華館前一站,在門口守着的龜公都懶得瞧她一眼。
洛浮生朝着外表看起來非常雅靜,與尋常的花樓完全不同的芳華館裡望了望,影綽綽地可以看到走動的人,看樣子是處於正常營業。
白天也營業,都城的花樓果然與衆不同。
洛浮生擡腳就往裡走,腿還沒邁進門檻,就被龜公攔住。
“幹嘛的?”個頭比洛浮生要高出半個腦袋的龜公用眼角斜睨着來者。
“怎麼?”洛浮生挑眉,“只開門不接客?”
龜公冷笑:“外地來的吧?”
洛浮生輕唔一聲,不置可否。
“看看這牌子,認識字嗎?”龜公豎起個大拇指,指指懸在大門上的牌匾。
洛浮生後退一步,仰着腦袋仔細看了看,念出聲:“芳華館。”
“知道這裡都誰來嗎?”
“不知道。”
“呵,告訴你,裡面的客人都是進得去皇城的。”龜公上下打量着一身粗衣的洛浮生,不屑道,“你進的去嗎?”
“進不去。”洛浮生誠實地搖頭。
“那這個門檻,你也進不去,知道嗎?”龜公說着,就想把洛浮生推出去,哪知手還沒落到來者肩膀上,就覺得手背一痛,好似被什麼利器扎中,下意識收手,爲時已晚,胳膊被洛浮生死死抓住。
洛浮生抓住這龜公的胳膊往身前一帶,一腳飛起踹在龜公的肚子上,竟然直接將人踹起至半空,只是胳膊還在她手裡拽着,人飛起又被大力拽下,洛浮生眼疾手快飛速繞到龜公身後,歘歘兩腳正踢在龜公的後膝蓋彎,這龜公一聲哎呦未落音,兩膝哐當就砸在了芳華館前的青石板上,將石板都砸裂了。
龜公哪吃過這個虧,張嘴就想喊人,眼前白光一晃,一枚玉佩出現在面前。
洛浮生提着陳安之剛給她還沒在懷裡揣熱乎的玉佩,冷笑道:“認得嗎?”
龜公揉眼,這玉佩質地柔潤,在陽光下透亮,一看就非凡品。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精心雕鏤的花紋中間,有條無爪蟒簇繞着一個陳字。
大梁律法,非皇者不可配龍飾,非官者不可用蟒袍。
蟒爲大梁各級官員常配朝服的繡圖,只是根據品階不同顏色有所調整,比如太吏公與三公皆爲紫袍蟒服,九卿之首亦是紫袍,不過顏色上要淺一些,這些都是有嚴格的講究。
前文中這龜公說這芳華館的客人非富即貴,那作爲守門他對這些基本的常識必定是背得滾瓜爛熟。想這平渡城裡,能用得起這般絕佳好玉做佩飾,且雕蟒繞陳的,只有一個大理寺卿,陳申陳大人。
認出玉佩來歷,龜公當下臉色大變,一個響頭就砸在了青石板上,把本就裂開的青石板又砸出幾道細縫,再擡頭時,已是滿面堆笑,都顧不上腦門上流血。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敢問您老可是陳府來的貴客?”
洛浮生冷笑,心說這平渡城裡還真是從上到下都充滿着“勢力”二字。
她收了玉佩:“你管我是從哪裡來的,只問你,這門我進得進不得?”
“進得,當然進得。”龜公屈膝卑躬,倒退着將洛浮生迎了進去。
直到進了這芳華館,洛浮生才發現此地與其他花樓的不同。
倒不是說比別處多華麗,多雅緻,而是這裡來來走走,迎客送往的都是男的。
洛浮生揉揉眼睛,在確定某個角落樓頂垂下來的帳子之後,被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壓在柱子上玩非禮遊戲的也是個男的後,眉角一挑再挑。
芳華館,原來是小倌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