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裴傲陽的視線定在她的身上,她艱澀地閉了眼睛。
今日種種,一如那日在怡白大酒店,沒有尊嚴,可是那日是被陷害,今日卻是被迫情願,所有的尊嚴,所有的驕傲都被自己親手扯下,碾碎了,帶着血淚,送到別人的面前,而這個人,他會幫她嗎?
裴傲陽冷冷的打量着她,沒有動,只是又點了一支菸,菸草味傳來,燕寒覺得好冷,她不得不睜開眼睛。
當視線對上裴傲陽那深邃的眼眸時,燕寒的臉燒得更厲害了。他的眼裡一汪深邃,她顫抖了聲音,如此悲慼地顫聲問道,“怎樣都可以,求你。”
“爲了那個男人,求我,值得嗎?”他突然開口,眸子裡隱藏着某種她看不懂的情緒,如平靜的海平面下,隱藏着澎湃的波濤,而面上又是如此平靜。
她屈辱的咬住脣,低垂着頭,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臉上更是從臉紅到了耳根。
“說!”他語氣不由得冷沉了下去。
“值得!”她擡起眸子,倔強的看着他。“人生不是用值得和不值得來界定的!”
“你不是驕傲嗎?你不是拒絕我了嗎?求我做什麼?”他的語氣似乎更加沉怒了起來,像是暗含着某種情緒。
“我——”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只着胸衣和底褲的她,羞得連身子都跟着紅了。“對不起!”
“脫!”他突然吼道。似乎瞬間就被挑起怒火,冷冽的眼神似乎要把周遭的空氣都凍結,刀削似的脣泛起一個冰涼的弧度。
她猛地擡頭,眼淚在眼圈裡打着轉,卻不肯落下來。
“全部脫掉!”他的面如冷冰。
她咬脣,咬的脣邊溢出血絲,顫抖着身子,背過手去解胸衣的排扣,她從來沒有主動在男人面前脫體過,前一次譚齊升脫光了她,送上了裴傲陽的牀,他沒碰她,這一次,她知道自己恐怕在劫難逃了!
閉了眼睛,兩行清淚滑落,顫抖的手,幾乎解不開排扣,裴傲陽定定的望着她顫抖的樣子,眸子裡看不出過多的情緒。
終於,胸衣在她的顫抖裡解開了,垂下雙手,胸衣滑落,她飽滿的柔軟暴露在空氣裡。
裴傲陽倒抽一口涼氣,怒氣似乎一下子從眼裡點燃,噌得一下站了起來,他高大的身軀懾發出驚人氣勢,冰冷的眸子更加深邃,目光有一絲灼熱,更多的事怒氣:“燕寒,該死的,爲了那樣一個男人,你居然——”
她居然這樣求他!他想要這個結果,卻莫名煩躁。
“求你——”她的牙齒陷入脣裡,咬出血來。
他的大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肌膚,她感到了如電一般的熾熱劃過全身,以爲自己就要一切不保了。
可是他的舉動卻讓她徹底驚呆了,因爲他正低頭撿她的衣服,胸衣釦在她胸前,毛衣幫她套上,然後是外套,穿好後幫她繫了風衣的扣子,冷冷的眼光打量着她,好聽的男聲在她頭頂響起:“我可以幫你,也不掩蓋我需要一個女人,是,我想要你,但不是現在!”
她瞪大了眼睛,怎麼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沒有趁人之危。
他又道:“強迫一個女人實在沒什麼樂趣,我裴傲陽不喜歡要一個木頭女人!我說過,我要你的心甘情願!”
他說完,轉頭進了臥室,拿着電話走出來。
燕寒顫抖着裹了裹衣服。
他居然想要她的身體,還想要她甘心情願,她不知道怎麼面對,可是是她自己跑來找他的,他沒強求她,是她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
這是一種羞辱,恥辱讓她的臉一陣接着一陣的火辣辣的燃燒着。
裴傲陽打了個電話,“喂!反貪局嗎?找一下週局!”
電話略一停頓,就聽到裴傲陽開口:“是我,晚上出來,我請你!地點你定,呃,好,無所謂,既然你喜歡熱鬧,那就叫上他們!”
一個電話,很簡短,掛了。
然後他把手機放在沙發上,轉頭看向燕寒,眼神涼涼的,怒氣,灼熱,什麼都沒了,只剩下了一汪深邃。
燕寒低垂着眼睛,卻可以感受到他的眸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然後,他頎長的身影微晃着走到她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低頭,像是在審視自己早就已經鎖定目標的獵物,低沉的嗓音在燕寒耳邊響起:“擡起頭來!”
燕寒自嘲一笑,擡起頭來,視線空洞。
裴傲陽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冷聲道:“燕寒,你不用這麼難受,你若後悔,可以立刻離開!”
她一下子驚醒,猛地搖頭。“我沒有!我沒有後悔!我真的沒有後悔!”
“辦不好,我不會拿我的酬勞,這點你放心!不過我要你記住,不再是交往,是交易,懂嗎?”他的語氣如此的低沉,可是卻刺入她的耳朵裡,一陣尖銳的刺痛。
“我懂!”她的嗓音顫抖,眼眸又不由得垂了下去。
“怎麼?覺得委屈了?”他語氣裡帶着嘲諷。
“沒有!”她自己活該,他肯幫她,她還有什麼委屈的?
只是,她的心裡怎麼就這麼酸楚呢?眼淚總是想往上涌,她本就不是個喜歡在人前落淚的人,怎麼總是不經意在他面前落淚呢?
她猜不透裴傲陽這個人,她只知道這人一貫作風是陰晴不定且出其不意。
“你該記住,機會兒不會一直等候你,錯過了,就要付出慘痛的代價,沒有人有義務幫助你,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的語氣凌厲如刀,直刺她的心臟。
燕寒垂下頭,眼神落在腳尖前面的地磚上,兩滴淚再度滑出來,啪得一聲落在瓷磚上,暈出一汪水漬。
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他說的對,他的語氣雖然很欠揍,可是她知道,他說的對!難聽,卻是真理!她吞了眼淚,點頭。
裴傲陽不說話了。
燕寒垂得脖子酸,不禁擡起頭瞧一下,正好撞見了裴傲陽的眼睛。
他一手環胸一手撐住下巴,以一種審視的眼光看着燕寒。他的目光是從頭到腳,然後又從腳到頭,最後又落回在她的臉上,盯住她的眼睛。
她也呆住。
許久以後,他靠在沙發扶手而站,身子慵懶的站立,沉吟道:“燕寒,你的驕傲呢?”
他的聲音有些暗啞,顯得有些慵懶,卻又帶着刻骨的疾風。
“你若想罵就罵個痛快吧!”她來求他就沒了自尊,她也不在意了。
“覺得我說的難聽了?”裴傲陽暗聲問。
“沒有,你說的對,你說的都很對!”燕寒苦澀的笑着,“我本就是賤,是我不知好歹!”
突然,裴傲陽就笑了,笑得淡淡地。是那種平時在他臉上最常見的笑,先微微翹起脣角,然後由脣再帶動其他的五官,顯得整個笑意都是從嘴脣漾出來的。但這樣的表情掛在他的臉上,讓燕寒覺得比他冷臉嘲弄還要使她難受。
他挪開視線,“有時候放低姿態也不是件壞事!你走吧。我會盡力,至於辦好辦不好,我不能保證。”
“謝謝!”她本能的道謝,空洞的說道,無法不悲涼,她不知道心裡什麼滋味,她也知道他幫自己,是冒着極大的風險,拿酬勞也是理所當然,而她僅能給的也只是自己的身體而已,多麼的可笑,她燕寒居然走到了人生的這一步,爲什麼上天總是喜歡跟人開玩笑?
“回去好好休息!”他說着,走過去低頭在她脣上印了一個吻。“什麼都不要亂想。”
她的心裡一顫,別過臉去,“我走了!”
“好!”他望着她離去的背影,脣角微微上翹,露出好看的弧度。
燕寒走出他的公寓,下樓,只感覺渾身都沒有了力氣。
她今天來,就是用了所有勇氣纔來的,現在走出來,所有的勇氣都沒有了,痛苦和不安讓她心裡沒着沒落,很是難受。
他要求不過分!
至少她心裡一點都不覺得他過分,他們無親無故,他憑什麼冒險幫她?況且他幫了她一次了,安排了她的工作,現在他又幫了自己,她給他報酬,天經地義!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一生是不是還能結婚生子,過着相夫教子的平靜生活。可是,她若不管,霜兒出事了,媽媽怎麼辦?媽媽今日所受之苦,皆因自己,媽媽已經很苦很苦了,她不能讓媽媽再苦下去了!
陽臺上,某個挺拔的身影立在那裡,抽着煙望着樓下離去的纖細身影,她像是沒有了魂魄一般的慢吞吞走着,每走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部的氣力。
白色的煙霧瀰漫過裴傲陽的眼睛,煙霧後面那張俊逸的面容閃過一抹憐惜,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那抹憐惜。
直到樓下那抹身影消失在視線裡,他才轉身,回了客廳。
週二。
燕寒去上班。
她的眼睛有些微微的紅腫,眼袋很重,像是夜裡沒睡好。
一大早,溫嵐就問:“燕寒,你沒事吧?怎麼這麼憔悴?看你的樣子像是昨夜沒睡好,你昨天請假,不是家裡有事吧?”
面對溫嵐的關懷,燕寒搖搖頭。“沒事,都很好!”
“那就好!”溫嵐點點頭,又道:“要是你覺得不舒服,可以再請一天假,反正我們活不多!”
“沒事了,真的,謝謝你,溫嵐!”
“客氣什麼啊?咱們是同事啊!”溫嵐拍拍她肩膀。“有需要幫忙的事覺得咱能幫的上的,儘管開口!”
“謝謝!”她只能道謝,心裡感到很溫暖。
本來一直等裴傲陽的電話,可是他沒有打來。
直到中午,她突然接到了燕霜的電話,一下子興奮起來,跑出去跑到衛生間接電話。“喂?霜兒,是你嗎?”
“姐!姐,我出來了!”
“真的?”
“是的,姐,今天突然讓我出來了,說是我把錢交上去就沒事了!可是譚大哥他還在裡面,我沒有見到他!問了他們,都不告訴我!姐是你找人幫我和譚大哥了嗎?”
燕寒鬆了口氣,妹妹出來了,她總算鬆口氣,岔開話題:“霜兒,你現在在那裡?”
“我已經回到了譚大哥這裡,這裡現在可以住了!”
“你聽着,你立刻回學校去!”燕寒只想妹妹離開譚齊升。
“姐!”
“好,我現在去找你!”燕寒打車去了譚齊升的住處,這裡她來過很多次,譚齊升貸款買的房子,他們曾規劃過未來,可是
裴傲陽到底幫不幫譚齊升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管,她只想燕霜沒事,只想媽媽沒事。所以她立刻趕來了。
見到燕寒,燕霜撲到她懷中。“姐!”
面對這個小自己七歲的妹妹,燕寒不忍心責怪她,只能哄着:“霜兒,聽話,不管跟誰在一起,女人都要有自己的工作,你回去好好學習,將來才能養活自己,沒有學歷,沒有一技之長,你能怎麼辦?”
“姐,我要等譚大哥出來,確定他沒事,我會回去上學的!我知道你是對的,是我太傻,可是,我已經傻了,我控制不住自己,姐,我就想跟譚大哥在一起!”
“霜兒,你知道我爲什麼跟他分手嗎?”燕寒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這麼固執。
“我知道!譚大哥告訴我了,你覺得他是錯的,可是姐姐,愛他不該爲他犧牲嗎?我覺得你不夠愛他,你若真的愛他,你怎麼能不幫他呢?”
“霜兒?你說讓我爲了他跟人上牀?”
燕霜沒有說話,只是小心的看着她,然後點點頭。
燕寒突然就傻了,她怎麼從來沒發現自己跟燕霜溝通這麼難呢?“霜兒,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
“姐,如果譚大哥需要我這麼爲他做,我甘心情願!我知道我沒尊嚴,可是爲了心愛的男人,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霜兒,你這樣愛着一個人,不會得到幸福,你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媽媽怎麼教我們的?你怎麼能這麼想?”
“姐,媽媽不是也心甘情願的跟着爸爸嗎?爸爸每次打了她,她不都是哭完了繼續跟他過日子嗎?”
“霜兒,媽媽那是爲了你!爲了你!如果不是爲了你,媽媽早就跟爸爸離婚了!”
“姐,我知道我沒你優秀,我知道你是媽媽的驕傲,你能考上錦大,我卻只上了個小衛校,可是我的愛情,我的想法,請你不要干涉,我有我的愛情觀,我認爲我愛的很純粹,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因爲我真的愛他!”
燕寒無論怎樣都說服不了妹妹,她說要等譚齊升沒事了,她才肯回學校,離開的時候,燕寒要她跟自己回去住,可是她說她要守着譚齊升,她怕他回來時沒有熱水喝,沒有飯吃,她要給他燒水洗澡。
燕寒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應了。
她下樓的時候,問着自己,難道是自己愛的不夠深?
可是就算愛的深,她也不會爲了深愛的男人跟另一個男人上牀啊?可是現在,她答應了裴傲陽,他們之間早晚都要走這一步,她突然迷茫了,自己這算什麼呢?
他的志在必得,她的茫然無措,似乎在不經意間,她的心都跟着偏斜了,竟然覺得他是對的,可是這是交易,交易啊!
下午下班的時候她接到了裴傲陽的電話,他說他晚上八點散會,要去她那裡吃飯。
他之口不提譚齊升的事,但是她知道,她妹妹燕霜回來是他找的人。可是他到底幫不幫譚齊升呢?譚齊升是罪有應得,可是燕霜這個丫頭居然認了死理,她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下班後去買菜,買了排骨,上好的湯排,買排骨的要幫她砍好,她卻拒絕了。腦海裡閃過他那天說的那句話,“我嫌他砍得髒!”
然後又買了幾個小菜,就算她巴結他吧!她自嘲的想。
回去煮飯,一點點收拾好。
等到菜炒好,擺放着桌上,電飯煲裡煮了米飯。
她似乎不時的看錶,不經意的倒數着時間,一分一分,已經八點了。他應該散會了吧?有點不懂爲什麼晚上開會?是從下午一直開會到現在嗎?領導們不吃晚餐嗎?領導也這麼賣力工作嗎?領導這活好像也不是那麼光鮮吧?三餐都不濟。
時間的指針一分一分指向了八點二十,燕寒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忐忑。
那天后,她就越來越失魂落魄。
那天后,她沒再見他,她甚至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他說總要她心甘情願。她真的怕,她似乎做不到心甘情願,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強迫自己心甘情願,她真的做不來。
上畫下花下下和和。如今的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從那天,她似乎整個人就變得了無生氣。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她心裡突然一顫,緊張起來。
而當腳步聲從樓下停住,似乎聽到了開門聲,她的心裡又鬆了口氣,原來不是他。她迴轉頭看了眼桌上的菜,用碗扣着,天有點涼了,她怕菜涼的太快,所以都扣上了。
不是他,樓道里又一片安靜。
當指針指到八點半的時候,敲門聲響起。
燕寒噌得一下站起來,心裡狂跳,他來了?!
她深呼吸,深呼吸,將自己調整到最平靜的狀態,然後走到門邊,先看了眼貓眼外的人,確定是他,纔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