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尋連站也站不穩,還說沒事,就他這副病入膏肓的樣子,也不知是怎麼從教職工宿舍走出來的,幸虧他沒死在半路上,不然那就是我的責任了。
就這副鬼樣子,居然還有精力發脾氣,我的脾氣也不大好,我扶住他,十分惱火:“你看你都這個樣子了,還說沒事!跟我去醫院!”
“我沒事……我不去醫院……”嚴尋踉踉蹌蹌,搖搖晃晃,他一米八往上的身高,我這兒一米六五都不到,還骨瘦如柴,哪裡承受得起他那麼重的身軀。
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想把他扶住,結果他像座山那麼壓下來,把我給壓得躺地上,與大地撞擊的那一剎那,我覺得自己骨頭都要被撞斷了,再加上嚴尋那麼龐大一身子壓下來,疼的我淚眼婆娑。
黑暗中,嚴尋軟趴趴的伏在我身上。要是病了就不要出門啊!幹嘛非出來,出來就出來,還把站不穩。他實在太沉,我動了好幾下都沒起來。
看他這樣子,我是不是要打120叫救護車來啊!萬一他高燒燒成腦膜炎,變腦殘怎麼辦?
燒成腦殘不要緊,燒死了可就不得了了,那壓在我身上的不就一屍體!這人也不知道吃什麼長得,看起來也不胖,怎麼就豬一樣重啊!
我掙扎了好半天,終於掙扎出兩隻手,手機在我的包裡,可我除了手,全身都讓他給壓住了。哎呀,我怎麼這麼倒黴啊!
“嚴尋……嚴尋,誒!你沒死吧!”我伸手拍了他兩下,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知覺。
“你就……就那麼希望我死。”他虛弱的很,還嘴硬:“我沒事……”
你丫要是沒事你倒是起來啊,你趴在我身上起不來算是怎麼回事兒啊!
我現在都沒心情憎恨這個男人,我欲哭無淚,我根本摸不到我的手機,那他的呢,他的手機應該在身上吧。
顧不得太多了,天色很暗,小樹林是學校裡最黑的地方,離得近看人臉勉強看得清,可這摸黑找東西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我在他身上東摸西摸,我……我那個手都伸到他屁股上那包裡了,也沒摸到手機。都說人病了就容易犯糊塗,嚴尋如此病入膏肓的,自然是更糊塗,我心裡七上八下的,慌張的在他身上找手機,他還教訓我:“你在我身上亂摸什麼……”
“你手機呢?”如果我現在動,我一定急得跳起來了。
我着急,嚴尋那個病瘋子倒是一點兒也不急,他微微動了動說:“在我衣服包裡,壓住了……”
“你能起來麼?”他都有力氣教訓人,還能起不來?
“能……”黑暗中,氣憤緊張而凝重,我彷彿聽見自己激烈的心跳聲,過了好一會兒,耳邊才傳來嚴尋孱弱而沙啞的聲音。
“你還有多少錢?”嚴尋正要起來,夜色裡忽熱傳來腳步聲,還有一個很耳熟的男聲,像是……我們班的李靖。
“我還有二十塊。”這個回答的是張飛揚,腳步越來越清晰了。
“那夠咱倆玩兒一夜了,我跟你說啊,待會兒你掩護我……我去把他們幹掉!”李靖興致勃勃的說,看樣子這倆人是要去網吧玩兒遊戲。
李靖和張飛揚經常出去玩兒遊戲,他們還嫌寢室裡的網速慢,大半夜的跑到網吧去,第二天上課就睡覺。
這倆人從哪兒不好,非得走這條路,我兩隻手死死的抱住嚴尋,要是讓張飛揚他們看見我大晚上的和嚴尋在這裡還了得?
我說嚴尋病糊塗了,他還不信,他這會兒還犯職業病,有氣無力的喊張飛揚和李靖,邊喊邊罵:“你們兩個不長進的……”
“誒,李靖,你聽是不是嚴變態的聲音啊!”
隨着越走越近的腳步聲,我心都快跳出來了,嚴尋這個病瘋子,都沒力氣了,還說話。哎呀,怎麼辦!要是讓那倆大嘴巴瞧見了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兒來,我抱住嚴尋,哭喪着臉低聲道:“你叫屁啊!別說話行不行,他們每天都這樣,你……你管得了多少……”
“什麼……他們每天都……唔……”爲了能讓嚴尋閉嘴,我……我吻了他,反正又不是沒吻過,就當是親了小貓小狗,但願他別怕感冒傳染給我就行。
說實話,第一次主動去吻一個男人,我還是會覺得很不好意思臉紅到了耳根子。嚴尋果然閉嘴了,他想說話也說不出來。
我心中是忐忑不安,聽張飛揚和李靖走遠了,我才緩緩放開嚴尋,嚴尋可能是被我親了一下,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扶着旁邊的椅子坐下。
他這是沒事了麼?我是不是可以走了!不行不行,他就是硬撐,他要是死了,那可就是我的責任,我……我乾脆幫他叫救護車算了。
嗯,對!叫救護車。我小心翼翼的坐下,拿出手機正準備撥120,嚴尋就像發了瘋一樣猛的把我手機搶過去。
“你幹什麼啊?”我伸手想搶手機,他直接一扔,我的……手機,我的手機讓他給扔了。
他面無表情的說:“我不去醫院,別想叫救護車……”
丫病成這副鬼德性還有力氣搶手機,他那麼重,我又扛不動他,他這個樣子只怕是走路都走不了,丫再不去醫院,恐怕真的成腦殘。
“你這個樣子你還不去醫院,你想幹什麼啊!”……我看他現在就腦殘了,我也挺腦殘,他扔了我手機我沒生氣,我生氣的是他這個鬼樣子還不肯去醫院。
我想了想,可能是我這人比較善良,他再可惡他也是條人命。我也顧不得手機被丟哪去了,我急得我都快哭了,我一邊使勁扯他一邊兒惱火道:“嚴尋,你他媽給我去醫院,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發高燒你不知道麼?你連站都站不穩了,你還不去醫院!”
“燒死算了,反正你也不相信我。”嚴尋臉一瞥,大有老子今天就死在這兒的意思。
無賴!這傢伙就一無賴,這樣無恥無賴不要臉的神經病,我還管他做什麼?我心一橫,起身氣急敗壞道:“那你就死在這兒好了!”
可是走了兩步,我還是回頭了,嚴尋靠在椅子上,臉色越來越難看,即使天色很暗,我依舊能看得到他的面容有多麼憔悴。他……他這樣下去真的會出事吧!
我又退了回去,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你真的想找死是不是?把你手機給我,快點啊……”
很可笑,我竟然因爲這個男人哭了。我拽住他哭道:“你有沒有聽見,我叫你把手機拿出來,你聽見沒有……”
“不用叫救護車,你陪我去醫院吧。”他沉默了半許,靠在我身上,極其孱弱無力:“阿晚,你陪我,好麼?”
“行行行!”我急得都忘記了我有多恨他,也忘了他是個壞蛋,一個破壞我爸媽婚姻的壞蛋。
我伸手扶住他,他起身,手搭在我肩上,就這樣,我一路扶着他到了學校附近的醫院,給丫掛的急診,這廝不光打點滴,已經高燒到打着點滴還要戳一針的悲慘境界。
嚴尋這人彆扭,他看見打針的是個女的,他就不肯脫褲子,他死活不讓人給打針,非說女的不能看他屁股,丫護士能有幾個男的!
我第一次發現,男人比女人還麻煩,就跟韓大衛一個熊樣,韓大衛那廝小時候愣是不讓他媽媽給他換衣服,愣說他媽是女的……
我沒想到嚴尋這種能把女孩兒騙上牀的猥瑣大叔,竟然也怕護士看見他屁股,那模樣,簡直像是人家護士要非禮他似的。
最後我忍無可忍的一巴掌過去拍他臉上,粗暴無比的罵他:“你丫是要臉還是要命?你不打針你會燒成腦殘你的知道麼?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彆扭的男人!人家護士小姐都不怕髒了眼,你瞎叫什麼!你讓我上哪兒去給你找個男護士!”
嚴尋說我這膽兒是越來越肥了,扇他耳光就算了,還絲毫不給面子的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秦露說,我很有當悍妻的潛質,我很不贊同,像我這樣溫柔賢淑的姑娘,哪裡能是悍妻,我分明就是賢妻良母的典範,誰娶我誰有福氣。
我這話遭到了秦露的嚴重鄙夷,她都直接不發表意見了,就用眼神鄙夷我。
可我覺得我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對嚴尋這種破壞人家庭的人渣,我都能悉心照料,可見我是個多麼善良,多麼賢惠的女子。
嚴尋那天病的嚴重,打完針就睡了去,夜裡連着輸了幾組藥水,我坐在那裡眼睛都不敢眨,雖然說醫院裡的護士過不了多久就會來看一次,可我……還是不敢放鬆。
罷了,就當我還他的情,上次他大半夜的揹着我滿街找醫院,怕是也受了不少罪。
嚴尋躺在牀上,眼睛緊閉着,他的五官生的很好,精緻卻不似某些男生那樣娘氣。他還有錢,有錢不說,還是白手起家,不是什麼富二代。
可惜,他是個混蛋,他是破壞我爸媽婚姻的混蛋。我就是喜歡一個流浪漢,也再不能喜歡他。喜歡……何止是喜歡,我愛上了他,我把自己交給他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愛他……
愛情這東西,當真是甜蜜的毒藥……,我中了嚴尋的毒,疼到了心底裡。
嚴尋啊嚴尋,如果你只是嚴尋,而非我媽媽的學生,我們是不是會不一樣呢。呵,倘若他不是我媽媽的學生,我們之間也不會有這麼一段孽緣。
我守着這個與我生了孽緣的男人一夜,第二天他退燒了,我迷迷糊糊的走出醫院買了點兒米粥。
回來的時候,嚴尋已經醒了,我把米粥遞給到他眼前,不冷不熱:“吃東西……”
“你餵我……”他看了看上面掛的藥瓶子,理所當然,無恥無賴的盯着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