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安不作答,葉梓嬌的神情也很不自然,伸手拉邵安。
我曾經告訴自己,以後不管邵安發生什麼,都與我沒有干係,可事情每每降臨,我總是忍不住去管。倘若我爸爸看到邵安現在這個樣子,也一定會擔心的。而我,我想我若是沒有傷過他,他頂多就是懦弱一點兒,什麼都聽他媽媽的,怎麼樣也不會做出偷東西這種事兒。
人生啊,有的時候真的很難說。許多年前,我處心積慮的想要毀掉邵安,然而,當我看見他步步踏向地獄之時,卻覺得難過。
就當是爲了我爸爸,葉梓嬌拉他,我也拽住他的手臂,眸光不覺變得犀利:“我問你爲什麼偷房產證?”
邵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葉梓嬌看了他一眼,他又生生嚥了回去。
難不成,是什麼難以啓齒的事兒?現在江南和康李李在,他才欲言又止。可是,江南他們走了,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兒呢?看來今天是不行的,要問他什麼,有的是時間,何必急於一時。
我緩緩鬆開他的手,輕瞥着葉梓嬌:“你們最好別再打什麼壞主意,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葉梓嬌的眼眸裡閃過一抹怨恨,隨後被邵安拉着急急離去。
眼見人都走了,江南訕訕的對我道:“向晚姐,那我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點兒啊。”
“行,謝謝你們啊。”我衝他們笑笑,看着他們出了門,見他們消失在黑暗中,纔將門反鎖上。
我擔心邵安和葉梓嬌又返回來,邵安沒有那個膽兒,葉梓嬌未必沒有,我看她就不是個好東西。她要是個好東西,又怎麼會跟着邵安一起來我們家。指不定還是她唆使邵安的,邵安這個人,就是太沒有主見。他若是有主見,哪怕是有那麼一丁點兒,或許……當初我也不會對他那麼狠心。
事情到了最後,我已經沒有心思去想誰對誰錯,只是覺得邵安怪怪的……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心中說不出的酸楚。我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那是……關於邵安的。
說起來,我覺得我本身也不是什麼有良心的人,也不知道在難過個什麼勁兒。
我摸出手機,撥通了嚴尋的號碼。嚴尋很快就接了電話,溫聲道:“怎麼,才一會兒就想我了?”
“邵安回來過。”我打斷了他的*,一本正經,也頗爲擔心道:“我覺得他怪怪的。”
“他沒對你做什麼吧?”嚴尋的語調急促,忽然緊張起來。
我有些無精打采:“他和他女朋友一起回來的,回來偷房產證!剛好被我和幾個鄰居逮個正着。”
我頓了頓,又道:“我覺得邵安怪怪的,他平時雖然愛惹禍,可絕對不會是那種偷東西的人,而且,他這人還是有點兒良心的,怎麼會帶着人來家裡偷房產證?”
“你這是在誇他還是損他呢?”嚴尋似乎有些不高興,他對陸漢存在敵意,他對邵安也存在敵意。
大約,就如我對付予馨存在敵意,對田昊雨也存在敵意一樣。我也管不得他高興不高興,繼續對他說出我的困惑:“反正,我就是覺得邵安有點兒不太對勁兒,我問他,他也什麼都不說。哎呀……不對不對……我覺得他是想說的,可爲什麼又不說呢?”
我總覺得邵安他不是不想說,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很準的。許久之後,想起這些事情,我終究還是後悔當初傷害了邵安。儘管,或許那是報應,可有的時候,父母作孽,報應在孩子身上,也未免太過殘忍。
我同嚴尋說了許多疑惑,嚴尋久久不語,我有點兒急躁:“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我聽着呢。”嚴尋言語淡淡道:“他們當初是怎麼對你的,你管他那麼多做什麼?”
“可是!”我結結巴巴,總不能告訴嚴尋我是因爲愧疚吧。
人,真的很奇怪,原本以爲自己是恨透了邵安的,回過頭來,卻發現,自己終究還是關心他的。無論是當年的情分,亦或許是從親人的角度出發,我都忍不住去管他的閒事兒。
我沉默了一會兒,對嚴尋道:“他會會變成這樣,是我和我脫不了干係的,況且,如果我爸爸在世,一定不願意看到邵安變成現在這樣,我的意思,你明白麼?我在意他,可不是你想的那種在意。”
嚴尋感受,我十分理解,倘若他現在去管付予馨的事兒,我也會不舒服。所以,有些事情是很有必要解釋清楚的。
過去,我總喜歡把事情往心裡憋着,如果有一些事情早一些說出來,或許,今天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很久以後,當我再見到邵安時,我時常在想,如若當初我們什麼話都攤開來說。我和我爸爸,我和孫紅,我和邵安,孫紅和我媽媽之間,都沒有可以去隱藏某系事實,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閨蜜很美好,卻也是最可怕。我想,我媽媽和孫紅,從閨蜜到情敵,甚至家破人亡,多麼慘痛的代價。
曾經,我認爲全世界都欠了我的,孫紅欠了我的,我爸爸欠了我的,邵安欠了我的。後來,我又固執的認爲是韓方程欠了我的,欠了我們一家子的。直到最後,我才明白,不過是相互虧欠罷了。
感情是把雙刃劍,暖如冬陽,寒若冰霜。
我的感情呢?我的感情也是如此,有的時候溫暖如冬陽,有點時候卻寒若冰霜。當我傷害邵安時,大約就是寒冷的冰霜。
人的情感很奇妙,也很多變。在做某些之時,我們總意味自己不會後悔。到了後來的後來,卻是後悔莫及。
正如我與邵安,又如我與嚴尋。人生很難說,常常會有許多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
我曾費盡心思的想要把邵安推進地獄,把他們母子都推進地獄,可我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真的步步邁向地獄。
第二天見到嚴尋時,我整個人都不太好,滿腦子都是邵安的那種糾結的神情。過去,他每一次夾在我與他媽媽之間時,都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他不敢忤逆他媽媽,卻又怕我生氣。
可是……他昨天那神情,又不像是那種糾結,他到底在糾結些什麼?
我抱着電腦,坐在嚴尋身旁,侷促不安。嚴尋盯着他的電腦問我道:“怎麼了?從早上到現在一直躁動不安的,是因爲邵安?”
我表現得這樣明顯,嚴尋要是看不出來才奇怪呢?我一想起邵安那種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但的確又是很想說的表情,我就忐忑不安,這心裡七上八下的。
最終,我還是沒忍住,我合上電腦,皺眉對嚴尋說:“邵安該不會是進了什麼奇怪的組織吧?比如……那什麼傳銷窩點什麼的?我總覺得他很不對勁兒!”
“你想多了吧?”嚴尋完全沒有把我的話當回事,他覺得是我想象力太豐富。
可是我……我真的覺得有這種可能,就算不是什麼傳銷窩點,肯定也不是什麼好事兒,能有什麼事兒讓他急得偷房產證。但一聽說上法庭什麼,又立馬退縮了……
如果僅僅是貪婪,爲了爭奪房產,他爲什麼要退縮?況且,他若是真是貪婪,當初趁着爸爸在的時候,以爸爸重病爲由賣房子,然後捲走賣房子的錢豈不是更好。我越想越不對勁兒,伸手去拉嚴尋,有些生氣道:“我沒有想多,我真覺得不太對勁兒!當初我說周夏夏的時候,你讓我別多管閒事,結果周夏夏就出事兒了!現在你又說我多想,我真的沒有多想,依着邵安的性子,他是不可能幹那種偷雞摸狗的事兒的!”
“誒!我說你怎麼就那麼關心他?”嚴尋嘭的合上電腦,面如鍋底。
我本來就挺着急的,嚴尋還跟我發火,我也有點兒火大了:“我關心一下怎麼了?怎麼說他也是跟我一起長大的,況且當初如果不是我傷了他,他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若是不傷他,至少他不會偷雞摸狗。當然,這種事兒也有很難說,世事無常,誰有能料到未來會發生什麼呢?
嚴尋久久不語,過了許久纔開口道:“你是覺得他哪裡不對勁了?”
我偷覷了嚴尋一眼,見他的神色好一些,才低聲道:“我總覺得他是受了什麼威脅!我和他說話,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都是那個葉梓嬌在說,那個葉梓嬌不是個好東西!”
“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好東西?”嚴尋顯然認爲我是在吃邵安的醋。
我實在無言,白了他一眼道:“我說嚴老師,嚴叔叔!您老也是三十歲的人了,吃醋能不能分個時候!我在正兒八經的跟你說話!我是相信你,才和你說這些事兒,結果你是什麼態度?當初你告訴我周夏夏的事兒咱們管不着,結果現在周夏夏變成什麼樣子了!”
“那你說,周夏夏的事兒,你管得着麼?”嚴尋這人是善良,但是對於那些不相干的人,他便是明哲保身,如果覺得事情會危及到自己,他大約不會去參與。嚴尋說,這就是社會,這就是現實。
說完這一番冷血無情的話之後,他黑着臉問我:“他們走了以後,你有沒有在家裡發現什麼?你說邵安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是他又想說,他要真想是說,肯定會留點兒什麼線索。你現在在這兒乾着急也沒用,你知道邵安上哪兒去了麼?”
“不知道”我搖搖頭。
“你能聯繫上他麼?”
“不能!”我很不耐煩,拽住嚴尋胳膊:“我這要是能聯繫上,我問你做什麼?”
嚴尋若有所思,起身道:“去你家裡看看吧,也許能找到什麼線索。”他現在……是相信我說的話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