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進不再想着自殺。只是對成爲喚龍者依舊沒什麼信心。
他告訴自己應該相信她。相信她的道心必會堅定,他不會影響到她——這只是一種幻覺。
做她的棋子,他心甘情願。
呂知行收到綁匪夢魔的通知,卻沒有立刻前往。
他先去見了白翩。
白翩同志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大概是因爲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能非常順利地……
半途而廢。
呂知行非常清楚,沈逆舟的圖謀他一定也有。不同的是,他似乎是幫着那條龍的。
呂知行對自己的心已經產生了懷疑。它足夠堅定,偏偏得不到好的結果。他很想知道爲什麼。
白翩直言:“佛道不同家,自然不同道。”
之前那一對的下場也不過差強人意。
呂知行聽完前輩的故事不禁苦笑:
“那樣倒也罷了。”
白翩目光冷然,隱隱有怒:
“怎麼能罷?怎麼能了?你把她逼到了這個地步,難道還想善了?未免可笑!”
呂知行徑自喝茶:“你比我更瞭解她。”
白翩沒有再說。
呂知行說我一直搞錯了一件事——
“我本以爲龍行者顧念喚龍者是好事,其實反過來纔是對的。”
我自以爲能引導她,其實一直在誤導她,她應該一開始就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該配合的人始終是我。
白翩也喝了口茶: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呂知行定定地看他一眼,那句話幾乎是石破天驚——
“我讓位於你。”
白翩差點把茶噴出來。
呂知行依舊坦蕩:“我是認真的。本就是道門之禍,該由你們自行解決。”
白翩遲疑:“你也不想想爲何會有這個組合?”
呂知行難得開了句玩笑:“也許只因爲有趣。”
白翩翻白眼:你這個智障!
當然是因爲要把那根燈芯勾出來嘛!
白翩想了又想還是沒搞懂自己怎麼就被霸總呂知行看上——難道他真的是一隻瑪麗蘇,這其實是一部耽、耽、耽、耽美劇?
他不着痕跡地笑了一下:
“爲何選我?”
呂知行一臉正直:
“因爲你聽她的話。”
白翩的笑容就凝在臉上:
“從哪兒看出來的?”
呂知行笑而不語。
如果袁進不出來擋雷,灰飛煙滅的就是你吧?
我當然也可以選袁進,可惜她對他顧念太多。
說來可笑,選來選去我都不想選自己。
她也不想選我。那便隨她心意。
呂知行漸漸下了決心,白翩依然無法相信自己如此幸運——他嚴重懷疑呂知行另有打算。
呂知行最後只說了一句:
“龍行者與喚龍者應當彼此成全,而不是彼此放棄。”
白翩深覺有理,然後繼續懷疑。
呂知行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真的非常可疑哇!!
呂知行孤身闖龍洞,只爲救佳人——喬瑪。
焦女王正好在家。她聽見動靜,先把鎖魂袋納入袖中,再去應戰。
白翩隨後也到了。
普渡寺的隱蔽性雖好,其實還不及這個窯洞——那條龍藏了這麼多年,竟然沒有一道雷能劈死它。
法陣就在這裡。
呂知行只有一個要求:“放了喬瑪。”
焦女王把喬瑪從陣眼裡拎出來。喬瑪剛想勸她,就被她扔進臥室。
焦女王把袁進放出來,被困陣中的呂知行不由一驚——這具行屍走肉幾乎成了骷髏,血水不停地流,連帶着許多骨肉,玫瑰花香氣也遮不住的腐臭……他居然是袁進?
呂知行譏諷一笑:
“你讓他替代我?不覺得浪費嗎?”
袁進微微低下了頭。
焦女王擡起那具骷髏的下巴,讓他正視呂知行。她一字一頓地說:“在我看來他比你好太多。”
袁進僵硬地活動了下眼珠,其中一顆混着膿水就掉在了地上。他再也不能大小眼了,他現在只有一隻眼睛。
焦女王捏緊他的下巴,抽出絲巾拭去那一點淚光,絲巾上很快沾了血。她咕噥了句討厭,便給他修復面頰。
袁進不懂:“爲什麼?”
我都要換一個身體,你還在意什麼呢?
焦女王捏着小嗓子:“不能讓他看不起你。”
呂知行眸色微深。
白翩現場製作“奶油”——用呂知行的生魂。
呂知行任由他動作,接着挑釁那對洞中夫妻:“袁進,你過來讓我看看,是不是走一步掉一塊碎骨?”
焦女王不爲所動,倒是袁進躲開她的手,那隻眼睛裡溢滿心疼:“你太累了。歇一會兒。”
焦女王掐完最後一個訣才放他走。
袁進的腳步依舊沉重,拖着一地的血水,掉着零星的殘渣。只是好歹能走到呂知行眼前,讓他看清自己這張一半血肉一半白骨的臉。
袁進努力勾起一個挑釁的笑容:
“沒想到有今天吧?”
呂知行滿不在乎地笑: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身體身體不是自己的,魂魄魂魄又脆弱,還要藉助我的身體苟延殘喘。偏偏這一切都靠一個女人。我都替你丟臉。”
袁進的心臟已經化膿,依然感覺到了劇烈的疼痛。呂知行的話殺人不見血。
他愣在原地,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口中的血無意識地流,蜿蜒過白骨,淌了一地。
焦女王氣得不行:“呂知行,我要拔掉你的舌頭!!”
呂知行大笑:“你來啊!你拔了我的舌頭他就成了啞巴!也不知你怎麼想的,他這副德行也配用我的身體?”
焦女王忍無可忍,衝上去給了呂知行一巴掌,掌風掀開了陣法的一個小口。就在這一霎那,呂知行凝聚所有陽氣相擊,那一掌卻沒有落在她身上——他知道袁進會幫她擋。
陽氣破開了所有符咒,那具骷髏轟然倒下。裡面的魂魄燃燒成一團鬼火,很快噗嗤一聲熄滅,不見得有多痛苦,只是……
一個碎片都沒有剩下。
焦女王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爲什麼他看我的最後一眼會是解脫?
他竟然還是覺得拖累我?!
愚蠢!可笑!凡夫俗子就是凡夫俗子!
焦女王把呂知行重新打入陣中,用上所有符咒將他困得嚴嚴實實。呂知行的冷笑卻依然清晰:
“我總算不必噁心了。”
焦女王差點打死他,被白翩生生攔下:“先換魂。”
白翩將自己的魂魄一點點換進去,焦女王同時將呂知行的魂魄一寸寸抽出來。每一刻都要保證身體裡只有三魂七魄,天道纔不會察覺。
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直到最後一步,焦女王的眼睛毫無徵兆地痛了一下,手上加重了一點力道,掐碎了呂知行的覺魂。
她覺得沒什麼大不了,早晚是要弄碎的。但白翩知道要出事。他只能先將自己的魂魄完全納入身體,再以眼神示意呂知行自爆魂魄。
呂知行從善如流,卻還是晚了一步——他魂飛魄散的後一秒,雷劫就滾滾而來。
白翩苦笑不已:哪怕是呂知行主動放棄,天道還是要斤斤計較。
焦女王毫無畏懼,坐在沙發上等雷劈。眼睛盯着地上那具骷髏,又很快移開視線——一個魂魄碎片都沒有,沒什麼好看的。
那道雷生生劈在了呂知行的肉身上,接着白翩發現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體,感覺卻跟在呂知行身體裡差不多——充滿了陽氣。
呂知行的身體則成了一堆焦灰。
只有這麼一道雷。
白翩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這是……
天道親自把喚龍者給換了?
他趕緊跟焦女王分享這個想法,她卻毫無興趣——她覺得眼睛疼,被他嘮叨得耳朵也疼,都不知道該捂哪裡。
焦女王還是不信:“你化形看看?”
白翩催動體內的陽氣,竟然真的退去人形,長出一雙翅膀。不過不是大鵬,而是一隻鴻雁。
他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想——他真的是一個幸運的男人。
道家有三厭,天厭鴻雁,地厭狗,水厭烏龜。修道者不食鴻雁,因其忠貞。
喚龍者必須對龍行者忠貞,無論生死。
白翩嘮嘮叨叨說個沒完,焦女王一句話就讓他打住:“你這隻鴻雁掉毛!”
白翩氣得不行,立馬回家去練羽毛了。
天庭。
太上老君正跟文殊菩薩閒話。
太上老君說這隻大鵬太沒用。
文殊菩薩讓他慎言:“大鵬一族可是我老闆的舅家,小心被人聽到!年終獎不想要了?”
太上老君慌忙掩口,遮遮掩掩地埋怨:
“大鵬確實不給力嘛……話說,他自爆的魂魄我已經收好了,你還是拿去?”
文殊菩薩沒仔細看就接過那個小香爐,隨手扔進瑤池裡——讓他自己修復。
太上老君目露了然:
“你去年的年終獎也被扣了吧。”
文殊菩薩敢怒不敢言,只能嘆氣。
太上老君深表同情:“我知道你頂着壓力,不過大鵬該換還得換。不然得拖到什麼時候?!”
文殊菩薩一臉無語:“那你也不能換成鴻雁啊!一點都不威猛!怎麼戰鬥啊!”
太上老君一臉諱莫如深地捋須:
“你不懂。我們道家講究雙劍合璧,默契纔是最重要的。”
這點文殊菩薩倒是贊同:
“咱倆都帶了兩屆了,沒一屆大鵬跟龍有默契的!!”
太上老君低聲說那還不都怪你老闆假公濟私,非要讓母族的大鵬登堂入室,結果一個比一個hold不住!!
文殊菩薩說這回不是改革了嘛,不然你以爲能把機會都給道家?
太上老君冷哼一聲:
“瑤池裡那位,打算封個什麼呀?”
文殊菩薩摸了摸鼻子:
“老規矩,大鵬尊者。”
太上老君一甩拂塵而去。
文殊菩薩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順便翻了個白眼,邊翻邊吐口水:
“我跟你合作也很吃力的好嗎?”
文殊菩薩罵完之後,還是道聲我佛慈悲。
願這劫難過去,歸來仍是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就問你虐不虐?今日金曲《Classic River》~~這裡有一個伏筆 可以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