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知行是個不大OK的喚龍者,但焦女王對替換他依然不大感興趣。
反正喚龍者是要除掉的,是誰又有什麼關係?難道她還指望有人爲她犧牲?
焦女王坐在鞦韆上思考問題,側臉的曲線利落而優美,沉澱在一個人的眼裡。她對那道目光習以爲常,懶得理會。
得道她是徹底不想了,看看有沒有法子避雷劫。
雷劫的識別方法很簡單,誰身上的怨氣最重,說明造的殺孽最多,就往死裡劈。
她之前讓其餘盜夢者分擔怨氣,也是存了少幾道雷的心思。
以前她的魂魄沒死的時候,可以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樣,重新造一個魂魄避劫,不過現在徹底沒辦法——估計全天下只有她的魂魄最特別,天道不會認錯,造也造不出來=_=。
焦女王算來算去還是絕望。
靠之!難道我就必須狗帶?
拖時間也不失爲一個辦法,不過她想想又不忿——她跟夢魔肯定是你死我活了,不能讓它再變強,要儘早除掉才行。
不管誰想替換喚龍者,夢魔少不得懷疑她有參與,屆時必會現身破壞,雷劫必會下來。
哎,她還是躲遠一點吧。
夢魔身上的怨氣也很重,不過天道也不分不清他究竟是夢境還是魂魄,一般懶得劈他——劈一個夢境多蠢啊!!
她突然想起好白珍說的那個方法——
“龍魂飛魄散就能滅了它!!”
她忍不住“哼”了一聲:我有那麼好騙嗎?
雖然打了這麼多次都沒打死夢魔,但我也不會用這個傻辦法!!
傻貓纔會用傻辦法。
焦女王徹底駕馭陰氣之後,就換了一種食物——她發現怨氣使她變強,龍氣的力量不減反增。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現在跟夢魔並沒有兩樣。
不,還是有區別的。區別在於她是龍。
以前她吸活人的生氣,怨氣自會找上門,這次她不想這麼麻煩,直接吸怨氣就好——生氣使她難受。
不僅鬼魂有怨氣,活人也有很多——那些陰損的玄術師身上有着無盡的怨氣,纔會成爲夢魔的美食。
焦女王和夢魔徹底成爲競爭的獵手。
這次的目標範圍更精確——邪惡的玄術師。
雖然他們大多都很邪惡,不過還是要從最邪惡的那幾個下手——這種極品晚了就吃不到了!!
某夜,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
梅夕昌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張整容臉哭泣到扭曲。
那條惡龍還在跟夢魔討價還價:
“三七開,你三我七。我先吃!”
梅夕昌萬念俱灰,只是很想知道是怎麼個三七開法?把身體切成十等份分嗎?
對面談不攏就打了起來,梅夕昌趁機想跑,被焦女王用龍尾甩翻。
夢魔就不打了。他跟那條龍同時開吃,拼的就是速度。
一分鐘之後。
梅夕昌化爲一堆齏粉。
夢魔摸着肚皮,那條龍摸着下巴,對視一眼同時考量,最後得出一個一致的結論:五五分。
玄門存知的人全部聚集在聯合作戰部。
原因只有一個:怕死。
五天內死了十個,都是資深的玄術師,最後化爲一堆粉塵,想想就令人膽寒。
事態已經非常嚴重,大家嚴重懷疑惡龍與夢魔合作了。這次居然是喚龍者維護她:“不可能。”
頓時就有埋怨之聲。
沈逆舟出來打圓場:“喚龍者累了,讓他先去休息。”
呂知行走後,沈逆舟接着開會,一副“我也不滿喚龍者卻沒辦法”的婊裡婊氣的樣子。
白翩輕笑一聲,被沈逆舟抓住:
“你有話說?”
白翩站起來就走。
玄門的人也走了。
當會上只剩存知的心腹時,沈先生終於可以說起他偉大的構思。
我們爲什麼要擔驚受怕?因爲主動權不在我們手裡啊!讓老闆帶你斬妖除魔帶你飛!
白翩這幾天在整理思路。
要搞呂知行,首先得把他騙進陣法裡面。引他進去的人選已經有了——他前女友,關鍵是有一隻智障也想這麼幹,難免有些討厭。
焦女王后來又來過幾次。
她來看那堆粉末,把這些天收集到的生氣都帶給它。然而它還是一堆粉末,沒有變化,那些生氣大多都消散。
她不氣餒。低低地跟它說話。
白翩忍不住提起替換喚龍者的事,她漫不經心地笑:
“沈逆舟到現在還沒明白槍打出頭鳥的道理,活該他遭雷劈。”
白翩擔心的不是這個:
“他一旦失敗,呂知行就會警惕。”
焦女王終於回頭,歪頭看他:
“你還真想做喚龍者?”
白翩在她懷疑的目光中安然微笑:
“我想幫你。”
她懶得分辨他是不是在演戲,聲音依舊輕快無比。好像一片花瓣飄落在水面上,驚起漣漪卻渾不在意。
“隨便你。”
白翩想,這真是一句傷人的話。輕輕巧巧的三個字,就能把他釘在原地。他不禁疑惑,這世間還有誰的死活,可以讓她有一點在意?
焦女王跟湯圓寶寶說完話,發現他還在那兒杵着。她有些不高興,並不習慣他質疑的目光。她想起另一道目光,總是無慾無求,卻又訴說一切,溫柔得讓她坐立不安,可她早已習慣。
她衝白翩“哼”了一聲:
“誰允許你這樣看我?”
白翩突然笑開:
“你在意袁進嗎?”
焦女王似是被戳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於是必須用惱怒掩蓋心事。她剛想發火,又覺得不打自招太不高明,於是假裝鎮定,表演漠不關心:
“他只是一個卑微的凡夫俗子。”
白翩“哦”了一聲,沒有再問。
焦女王轉身就走,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白翩還有很多話沒有問,或許也沒必要再問。他怕問多了,她自己越來越清楚,反倒不美。不如就讓她這麼糊塗着,心裡那根弦就不會鬆了。
至於那道縫隙,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又煎熬,實在沒什麼好。
他再一次勸自己:沒什麼好。
他取出上次她畫的碎魂符,剛唸完咒,又把火星掐掉——東西能燒,心思怎麼燒?
焦女王回去之後,突然就不敢再坐鞦韆。
她有些糊塗,她爲什麼要保護一個沒用的凡夫俗子呢?
她望向廚房裡那個忙碌的身影,終於找到了一絲留下他的藉口。
他照顧我,體恤我,留着羞辱也不錯。
袁進不經意地擡眼,與她的目光相撞,她似乎有一刻驚慌,很快就又是高傲的模樣。他笑自己又看錯。
她今天的胃口不大好,可是沒有發怒。敷完眼睛之後似乎有話說,又生生嚥了下去,五指在桌沿彈撥。
袁進好笑:“怎麼了?”
她摸摸自己頰邊幾不可見的龍鱗,語氣裡就多了一絲傷感。
“袁進。我的眼睛真的好了。”
他準備了一萬個留下來的理由,此時第一個往外蹦的卻只是:
“我只想陪着你。”
焦女王依然罵他,卻不是惱怒:
“你太不像修道者,大道無非無情之道,活該你只是個凡夫俗子。”
袁進直言:“你修你的無情道,我不會妨礙你。”
焦女王冷笑:
“看來你是真不怕死。”
袁進說哮天犬也不怕二郎神。
焦女王覺得這個笑話很冷。她沒有笑,心裡有一點惶惑,並不敢去弄懂它,只是淤塞在心頭,有些許的不舒服。好像她這雙眼睛,刺痛總是反覆,永遠不肯好全。不過她心裡有數,只是一點不舒服,不會到那個地步。
不會到哪個地步?其實也說不清楚。
一種感覺罷了。希望不是自欺欺人。
天道的雷之所以劈不到夢魔,是因爲他狡猾地用夢境碎片掩飾自己的魂魄,大部分的怨氣也放在了夢境碎片裡面。
他也是一隻畫皮怪。夢境碎片是他的皮,每次受到攻擊這些皮就掉一地。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把一部分怨氣收回到魂魄裡——夢境碎片會被人吸收,雖然要讓惡龍黑化,也不能太便宜了她。
現在他每次跟她打都會迅速收回所有怨氣——她現在已經可以駕馭怨氣,他總不可能讓她更強大。
這就是焦女王的時機。
她只要逼他把怨氣放到魂魄裡,而他的夢境畫皮又千瘡百孔的話,天道的雷劫就能識別他。
這個方法非常冒險。因爲她也不確定雷會先劈他還是她。如果先劈他的話,她就有把握逃走,同時保留實力,再跟喚龍者拖一段時間。
最好是讓呂知行扯掉夢魔的皮,不過他不一定肯。
沈逆舟要替換喚龍者,夢魔不會置之不理……其實是個很好的時機。
時機雖好,難保夢魔不會識破,在雷劫到來前遁走,或是不肯把怨氣收回魂魄,寧願把皮掉光——魂魄還在,就能捲土重來。
焦女王托腮盤算了很久,突然發現到了趁火打劫的時候,她卻依然還想隔岸觀火=_=。
媽媽呀,萬一我被雷劈腫麼辦?
焦女王下不了決心,只能先泡澡。玫瑰花的香氣按摩着她的神經,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袁進等了很久不見她出來。他試探着走進浴室,一眼看見她呼呼大睡,小臉上沾滿橫七豎八的泡沫。他無奈地搖頭,嘴角揚起寵溺的弧度。
焦女王被打理乾淨,包成了個糉子塞到被窩裡。她感覺到嘴脣被人輕輕咬了一口,只是那麼一小口,如果她是一塊蛋糕,可能就少了拇指蓋那麼大的奶油。
可她還是皺眉,下意識把臉都埋在被子裡。
於是有人嘆氣,把被子扯下來一點,很快聽見她均勻的呼吸。
他坐在牀邊自顧自地說話:
“我一點都幫不了你,可我還是不想走……”
她似乎有所感應,皺起了秀氣的眉頭,眼睫微微一動,依然沒有醒來。
他點點她的鼻尖,覺得她其實特別壞。壞,且壞得直白,透着靈動與可愛,連帶着手中那桿秤都不顯得陰森,秤上的血流了一地,依然有爲她前赴後繼的人。
他既希望自己是唯獨一個,又不希望這般——萬一她連他都失去,豈不無依?
他想至此處不由自嘲,其實何曾讓她依靠?
他只能陪她蝸居在這個窯洞裡,一次次送她出去,實在很想跟着,又怕給她添亂。不跟着也好,等待的時間都忙碌起來,種花、做飯、洗衣……可惜每一件事都與她有關,於是不可抑制地聯想,她會不會遇到危險,會不會回不來?
聽起來很可笑,可他一個大男人卻還是變成了怨婦模樣,等着那個人從外面回來,衝他略略一點頭,話和笑容都越來越少。
意料之中的事,只是還會受不了。
這是人間慘劇,心愛的人在面前,偏偏不能靠近。
這是她道心堅定的徵兆,無一不折射出他的渺小。
渺小得一個吻都不配得到。
他感覺到那處縫隙迅速變小,他被擠壓得幾近窒息,卻還在試探最後一口氣——在解脫之前。
解脫的時候,我想在你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給焦嬌/焦女王X袁進CP想了幾個名字 請小可愛們幫着挑挑看:遠望CP、近郊CP、膠原CP、眼科CP、縫隙CP、大小眼CP……
今日金曲依舊是《Classic Ri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