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眼前的景色依舊是昏黑的一片,我呆木着,左右轉動眼睛,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我進了幻境,然後發生了什麼?我現在出來了嗎?
對於在幻境裡發生的一切,我竟然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有顏修、白月、土地仙人和碧落出現在幻境裡,但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是完全想不起來。
“醒了?”顏修的聲音傳入耳裡,我一下驚醒,身體“噌”的坐了起來,下意識地看向了顏修。
“你……怎麼哭了?”顏修詫異地看着我,擡手想爲我擦拭眼淚。
我也擡手去摸自己的眼角處,溼漉漉的,再一眨巴眼睛,又有兩顆大大的淚珠從眼裡流出,劃過臉頰,滴在衣裙上。
“我不知道。”我迷茫地看着他,想從他身上找到我哭泣的理由,我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時候開始流出的,但看到他的時候,我才明顯感覺到眼淚的存在。
“可能是和你的幻境有關,你還記得你的幻境嗎?”顏修邊問邊用袖子爲我擦拭眼淚。
“不記得了。”我搖搖頭,又想起幻境中的人我還記着,隨即繼續說道,“但我記得幻境有你和白月上神。”
“我也是,我也只記得出現了什麼人。”他低頭沉思,似乎是在想要不要說出來,隨後他又平視我的眼睛,說道,“有你還有水神。”
“嗯?”我在他眼裡看出些難過,卻不知爲何。
“我……從幻境中出來後很心痛,但好在沒有被困於其中。”顏修垂眸,略有些悲傷。
我也沉默不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經歷的幻境是瀕死之際,顏修就算是忘了發生了什麼,但他說起有我,我就估摸着猜到是什麼了,十有八九是我殺了他的幻境吧。
不過他是怎麼做到這麼快打破幻境的,打破幻境的條件我大致是猜到了,自己要有足夠堅定的意志,不被幻境裡的事侵佔了心智,不信幻境中所發生的事,他能這麼快出來難道是他信我不會做出那樣的事嗎?
如果他的幻境真是那樣,他也真是因爲信任我而打破幻境的……這樣想我不禁很是內疚。
“嘿呀——”一陣叫吼聲從我身後傳來,後頭一看,是白月拿着劍從黑色混沌中衝了出來,她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兇惡與決絕,不過下一秒就變得疑惑起來,看了看自己的舉動,似乎是在奇怪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做。
我這才反應過來,白月竟然是我們三個中最後一個出來的,我本以爲她在我旁邊的,只是一直沒說話而已。
“你們……”白月看看我們又看看身後的黑色混沌,收回手中的劍便向我們走過來。
我和顏修同時起身,也向她走過去。
“我記不清發生什麼了。”白月眉頭皺着,大概是還在回想自己在幻境中經歷了什麼,“明明剛剛出來的時候還記得清清楚楚的,現在就只記得有哪些人了。”
“我們也是。”我無奈聳聳肩,看來沒有人能記得幻境裡發生了什麼,我也只希望幻境中發生的不會是真會發生的,但顏修那個……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
“有你們兩個,還有……寒月。”白月說道。
“寒月?”我心感詫異,寒月是已死之人了,若幻境中是未來會發生之事,那寒月就說不通了,可不能排除白月復活了寒月的可能性。
“嗯。”白月點頭,眼裡含着千絲萬縷的情緒,還沒等我看透,她便收起了與此刻不相干的情緒,環顧四周說道,“這裡就是冥界了吧。”
我也看了看四周,昏黑一片,陰雲垂地,黑霧迷空,山岩形多凸凹,勢更崎嶇,黑霧漫漫,陰涼萬分,像是有鬼在耳邊吹氣,耳畔時不時能聽見哭怨聲,大概就是藏在黑霧山岩後魑魅魍魎的悲哀聲,悽慘與不甘。
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有一條宛若銀河星空的幽冥黃綠色河,河上有座橋,河的對面幾尺之遠有座冠冕堂皇的大殿。
“嗯,忘川河,河上的奈何橋,河的對面冥府。”顏修說道。
“那守在橋上的就是孟婆了。”我看着橋上披着斗篷佝僂的老人,竟有一絲同情。
“對,我們要過忘川河卻不能走奈何橋。”顏修看着眼前的路有些苦惱。
“爲何?”我不解地問道。
“奈何橋橋分三層,上層紅,中層玄黃,下層黑,愈下層愈加兇險無比,裡面盡是不得投胎地孤魂野鬼,而且過奈何橋那就必喝孟婆湯,不喝便過不去。”白月解釋道。
孟婆湯又稱忘情水或忘憂散,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愛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會隨孟婆湯遺忘得乾乾淨淨。
“那怎麼辦。”我們三個沒死的人肯定是不能行這路的。
“先過去再說吧。”顏修說罷便動身走了過去,白月也緊隨其後。
我有些顧慮,甚至是莫名的想逃離這裡,而且心裡不自覺地就在想,顏修被我殺後是不是也會來到這裡,喝下孟婆湯,忘記今生一切……但真是這樣似乎也挺好,他也就會忘了是我殺了他。
我快步跟上去,他們在忘川河邊停下來,我放眼望去,血黃綠色的忘川河,看似奇景,裡面卻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波濤翻滾。
傳聞一個人若是不想忘卻今生最愛,可以不喝孟婆湯,但必須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在這惡布的忘川河等上千年,那不知會有多痛苦,千年裡,或許還會看到自己最愛一遍又一遍走過奈何橋, 喝過一碗又一碗孟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