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儉如鷹隼般的獨眼看着他,“我記得我從未教你心慈手軟,早知今日,你是不是後悔五年前沒有把我直接除掉?”
薄寒初微微彎脣,風華不二,雋永無雙,“我認爲死了反而是解脫,不如活着受盡受折磨。”
薄儉濃眉銳利。
沒錯,這正是薄寒初心狠手辣的地方。
當初他被雷心寶踢下了樓梯,醒來時,雙腿就被截斷,說的是受傷嚴重,以免感染惡化,其實他一醒就知道,這不過是薄寒初的一個藉口罷了。
後來,他嘗試着逃脫那個鬼地方,誰知,卻眼角劃傷,又是同樣的說法同樣的手段害他殘了一隻眼。
他當時怎麼會認爲薄寒初是個容易拿捏的傀儡呢?他的骨子裡流的簡直是世上最兇猛野獸的血液。
“我倒是有些後悔,怎麼當初沒整死你呢。”薄儉聲音狠戾。
這時,舒茗溪卻低低的笑了,“當然是爲了讓他被我擄獲,然後跟我過一輩子啊,喂,死老頭,其實你做了一輩子的惡,就這件事還算給自己積點兒德,沒準到最後死了還能有個全屍呢?”
代夢惠回身又打了她一個耳光,舒茗溪頓時眼前一黑,趴在甲板上,像是暈眩過去。
薄寒初黑眸剎那間像是裹了寒冰,他幾乎想也沒想的就大步走過去,緊抓着代夢惠的衣領,一巴掌扇了過去。
黑衣人並沒有預料到他會這麼做,還以爲他按兵不動,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措手不及,而代夢惠正好身子一歪,摔在了薄儉的身上。
薄儉雖獨眼,卻鋒利,他在代夢惠倒過來的時候就轉動了輪椅,與此同時,從輪椅底下拿出了一把手槍,直接對準已經沒什麼意識的舒茗溪。
薄寒初重瞳一縮,身形迅速的抓着一個黑衣人就扔了過去擋在舒茗溪身前。
黑衣人肩膀被打中,疼的在甲板上翻滾,喊不出聲。
羅哲、司衛和金焱見這邊已經動起手,都紛紛躍上了這艘輪船,和從船艙了涌出來的黑衣人搏鬥,場面混亂,但是動人心魄。
薄寒初的眼睛裡只有舒茗溪,他幾拳將圍到身邊的黑衣人打倒在地,到舒茗溪身邊一把把她抱起。
“小寶?”看着她蒼白的小臉,他心臟像是被一隻手緊緊的攥住,鮮血淋漓。
舒茗溪微微動了動,強挺着睜開眼,見到眼前的男人那張英俊的足以顛倒衆生的臉時,一怔後輕輕一笑,“阿初,你找到我了。”
一如多年前那場大火。
他們爲彼此不顧一切的衝向了火海,即使化爲灰燼,也在所不惜。
只因在這個世上,他們是對方最深愛的人。
薄寒初溫柔的吻住她的脣,失而復得的心情在胸腔裡激盪,“是,小寶,我找到你了。”
他脫下了黑色風衣把舒茗溪裹住,站了起來,而當前的局面已經發生了轉機。
黑衣人人數雖多,可是身手遠遠不及薄寒初一衆,羅哲、司衛和金焱多年默契,一招一式都不落空,很快,他們幾乎已經穩住局面。
薄儉的眼睛裡鮮見的出現了一抹慌,他厲聲對還躺在地上的代夢惠低吼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走。”
代夢惠幾不可見的蹙了下眉,爬了起來到薄儉身邊,雙手握住輪椅,可也就在這一瞬,忽然,代夢惠眼眸裡有冷光快閃而過,不知從哪裡拿出來的刀,狠狠的扎進了薄儉的後背。
薄儉悶哼一聲,獨眼冒了血色的光,“賤人!”
他直接用槍對準代夢惠的心口就是一槍。
鮮血四濺。
同一時間,薄寒初正抱着舒茗溪和黑衣人周旋,最開始爲舒茗溪擋了子彈的黑衣人躺在地上趁其不備也掏出來槍,瞄準的也正是薄寒初心臟的位置。
可混亂之中,誰也沒有顧及到他,只有舒茗溪看見了,在那黑衣人馬上要勾動扳機的時候,舒茗溪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跳下了薄寒初的懷抱,緊緊的抱緊了他的後背。
薄寒初心思敏銳,黑眸立刻就看到了那黑衣人的動作,重瞳一眯,直接抱着心寶轉身,子彈毫無遲疑的射進了他的心臟處,嫣紅的血液噴灑在舒茗溪的臉上。
兩個人一起倒下的時候,薄寒初高大的身軀緊緊還依舊把她緊緊的護在懷裡。
舒茗溪只覺得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眼裡滿滿的都是薄寒初的面容。
她想喊,想叫,想喚他的名字,但所有的聲音卻都哽在了喉嚨裡,一個字都說不出。
“小寶,”薄寒初趴在舒茗溪的身上,用盡身上最後的力氣,撐着在她的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
我愛你。
舒茗溪的眼睛睜大,心臟也像是被無數子彈擊中,千瘡百孔,痛的她無法呼吸。
薄儉那邊,代夢惠拼死糾纏,又被接連射中幾槍,渾身是血,但是就如迴光返照一樣,她像是一隻執着的鬼,拖着薄儉的身子勾着他的脖子一起跳進了大海里。
巨大的水花飛濺,很快被鮮血染紅。
所有黑衣人都被制服,金焱飛速的跑過來,驚慌的喊道,“老大!”
羅哲強穩住心,“別慌,快,把船開到岸邊。”
他們幾人中,金焱駕駛船的技術最好。
金焱咬牙的跑去駕駛艙。
司衛擔憂不已,但是他怕剩下的黑衣人再生亂子,於是一人控制着所有重傷的人。
羅哲稍微懂一些醫術,給薄寒初做着應急搶救。
舒茗溪雙手顫抖着擁上了薄寒初的後背,慢慢的,慢慢的收緊。
耳邊,是他很少說的那三個字在不停的迴響。
她忽然輕輕的笑了,意識在最後模糊之前,也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阿初,我也愛你。”
我相信,你一定能夠聽到。
……
醫院。
羅哲、司衛和金焱都聚集在這裡,緊緊的盯着手術室上面的紅燈,既盼着它熄滅,又害怕它熄滅。
畢竟,薄寒初那顆子彈直逼心臟,情況險急。
病房裡,舒茗溪在噩夢中掙扎着醒來,渾身是汗,眼前好像還是阿初全身是血的倒在她的懷裡,沒有一點兒氣息。
“小溪!”秦南澈見她醒來,連忙抱住了她,輕聲安慰,“沒事,他還沒死,小溪,你聽得到我說話嗎,他還沒死,薄寒初還沒有死,你堅持住。”
舒茗溪劇烈起伏的胸口漸漸的平緩下來,眼睛裡也慢慢的有了焦距,她似是好半天才意識到面前的人是誰。
“南澈?”不確定的開口,嗓子沙啞的厲害。
“是我,”秦南澈溫柔的拍着她的後背,“對不起,小溪,我沒有第一時間趕到救你,對不起。”
“阿初呢?”舒茗溪攥緊了南澈的衣袖,眼眸裡有緊張害怕的水霧在不停的顫抖着,生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還在急救。”秦南澈皺眉擔心的說。
“我要去見他。”舒茗溪說着,就要下病牀。
秦南澈原本不允,她的身體不好,又受了這麼大的打擊,但是看她眼神堅定,深知她此刻的心理,點頭道,“好,我帶你去。”
說完,就要把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可是卻見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搭在牀頭椅背上的那件黑色風衣。
那是薄寒初的,後背的地方有子彈大小的窟窿,仔細看去,還依稀能夠看到血跡。
秦南澈拿着自己的外套的手一滯,然後拿起了那件黑色風衣小心的披在她的身上。
熟悉的氣息裹緊了她,舒茗溪死死的攥着風衣,不敢讓眼淚落下。
秦南澈低頭看了她一眼,扶着她往急救室走。
在看見舒茗溪的時候,守在急救室門口的人都是一怔,畢竟都知道她此時的身體情況,可是在這個時候,誰也說不出一句讓她回去休息的話。
因爲那扇緊閉的門後,是舒茗溪的命。
司衛、羅哲和金焱先圍了上來,金焱在另一邊幫忙扶着她坐在長椅上。
她被薄寒初帶大,薄寒初對她來說亦師亦兄,心裡怎會不急,但是她也深知,雷心寶,同樣是薄寒初的命。
金焱握緊舒茗溪的手,輕聲道,“嫂子,你別怕,老大會沒事的。”
舒茗溪恍似沒有聽到,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急救室的門。
金焱鼻子一酸,在心裡默默祈禱老大千萬不要有事,不然一下子奪走的就是兩個人的魂。
司衛也深深的凝視了舒茗溪一眼,就走到了一邊,此刻,說什麼都是徒勞,他們能做的只有等待着結果。
“南澈,”突然,舒茗溪低啞着聲音對身旁的男人開口道,“幫我聯繫鴿子,讓她帶嘟嘟來。”
秦南澈見她這樣,心頭一緊,立刻應道,“好。”
他把舒茗溪交給金焱,然後拿出手機去打了電話。
羅哲、司衛和金焱都不是笨人,在舒茗溪說完這句話後,就馬上反應過來嘟嘟和薄寒初的關係,不由得看向舒茗溪的眼神多了一抹敬佩,還有複雜……
如果薄寒初挺不過去……
如果他挺不過去……
……
當溫佳歌、呂楚燃帶着嘟嘟和溫璞灝,以及雷諾兒、陸悅、應尚尚、盛珩宸、璐璐一家四口,這些安城的朋友都趕到的時候,薄寒初還沒有從急救室裡出來。
嘟嘟一見到舒茗溪就跑了過來,大眼睛裡盈滿了水霧,“媽媽,你怎麼了?”
舒茗溪怔了怔,緩緩的看向了嘟嘟,伸手輕輕的撫摸着她的小臉,嗓子啞的已經說不出話,可還是溫柔而堅定,“嘟寶,你陪媽媽,一起等着爸爸出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