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慶只顧着發泄情緒,根本不知道被他捶打的吳伯已經斷了氣,王典和楚穆、靳軒還有一衆將官趕到,此時的王慶醉意甦醒不少,看到眼前的情形,整個人懵了,眼睛裡的驚恐失措讓他不斷後退。
“大……大帥,肅王,人……死了!”
王典手指抵鼻息,驚慌道,別說王慶了,就連王典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楚穆戎馬一生,大大小小的征戰不知經過多少,死在他手裡的人也數不清,但是他殺的人都是敵人,爲將者上陣殺敵那是軍人的本分,無可厚非,但是無故傷人性命卻從來沒做過,即便是罪大惡極的人也應該由朝廷的法度制裁,可今日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自己的兵殘殺老人,這與楚穆的做人原則相悖,也爲黑甲軍的名聲抹黑,怎能忍得了。
果兒趕緊跑到靳軒身後,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來說,親眼目睹這樣的事還是太過殘忍。
楚穆沒說話,眼神冷的像被激怒的野獸,走過去看看死去的吳伯,心裡很不是滋味。
“王慶,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聲音不大,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感覺那言語中的震怒。
“我……我……大帥……我錯了……真的錯了,沒想過殺死吳伯,只因酒後失去理智,失手殺了人,我不想這樣的啊,大帥饒命……大帥饒命……”
王慶連哭帶喊,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給楚穆磕頭,此刻他腦袋算是涼快了,也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是啊,大帥,王慶酒後失性,釀成大禍,大帥定要重處,狠狠打一頓,懇請您留他一條性命!”
王典也跟着跪下求情,他想的是狠狠打一頓,哪怕打殘了也可以,只要留下王慶這條命。
楚穆站起身,先不論眼神怎樣,單是身上這股氣勢便讓人不寒而慄,根本沒理會王典,而是徑直走向王慶。
“王慶,你想本王如何處置於你!”
王慶趴跪在地,頭深深埋在雙臂之間,不敢擡頭,微微擡眼,看見楚穆的靴子和裙襬。
“大……大帥饒命,小人知道錯了,大帥饒命啊!”
王慶一邊說着一邊扣頭,邦邦邦……額頭都磕出了血。
若在平常,將官戰場失利被處置軍法,都有人上前求情,可今日,人來的不少,但沒一個出面求情,除了王典,戰場失利有情可原,可今日之事性質完全不同,完全是王慶爲了滿足一己私慾還失手殺人,沒一個同情的。
“你讓本帥饒了你,你有何理由?”
“大帥,小人酒後失性亂了方寸,求大帥饒恕!”
“呵呵……酒後失性,男人應該敢作敢爲,自己惹出了亂子卻要怪在酒上,你還算是男人嗎?”
“我……大帥……大帥……嗚嗚嗚……”
王慶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放聲痛哭。
“本帥在問你,大戰剛剛結束,你不去中軍議事孤身一人來後院做什麼,你可知這裡住的是什麼人?”
“我……我一時迷了路,也不知怎的就到了這裡。”
“迷了路?那你對果兒做了什麼?”
王慶心猛的提了起來,雖說喝了酒,可剛剛發生的事怎會忘記。
“我……我什麼也沒做!”
“是嗎,你什麼都沒做?好!陳伯,你來說說,他究竟都幹了什麼!”
陳伯先前一直未說話,只因吳伯的死,二位老人非親非故但相處了一輩子,老兄老弟,無故死去,怎能不心痛。
楚穆問話打斷了陳伯的思緒,老頭子跌跌撞撞,分開人羣老淚縱橫:“王慶啊王慶,老吳都可以做你爺爺了,你怎能下得去手!”
陳伯捶胸頓足,爲死去的吳伯可惜,當然這都可以理解,老人若是正常死亡無可厚非,可是這麼大年紀被人打死,無論是誰都很難接受。
楚穆點點頭,正色道:“吳伯,人已經死了,這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但是我們要給活人一個說法,你說說,王慶究竟做了什麼?”
陳伯抹了抹眼淚,慢慢道:“今夜我與老吳正常巡夜,剛出門就聽到有人呼救,順着聲音來到後院大宅,就看到王慶對苗姑娘動手動腳,圖謀不軌,我二人急忙上前勸阻,到了近前才聞到王慶滿身酒氣。
我二人本想把他勸回去,就當作沒發生,可王慶非但不聽,對我二人惡語相向,甚至拳腳相加無奈之下,我不得已纔去中軍營帳告知大帥!”
陳伯邊說邊哭,仍對吳伯的慘死耿耿於懷。
楚穆靜靜聽着,不動聲色,沒有一絲感情看了一眼王慶:“陳老伯說的可是事實?”
王慶渾身抖動不止,什麼也說不出來,他還能說什麼,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身爲軍人爲的是什麼,不就是爲了保衛腳下的國土和身後的父老鄉親,可你呢,你做了什麼,仗着自己有點本事竟對一個老人下毒手最後還把責任推卸到酒上,你可還算男人,你可還算軍人!沒人逼迫你喝酒,所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如今吳老伯已死,爲了黑甲軍的名聲,爲了給吳老伯家人一個交代,爲了給果兒一個說法,今日本帥定斬不饒!”
楚穆這真的急了,王慶觸碰了他的底線,唯有死纔是解決,唯有死才能一舒胸中惡氣。
聽到一個斬字,王慶整個人都癱瘓了,渾身顫抖不止,軍中無戲言,楚穆作爲黑甲軍最高統帥,絕對有這個權力。
“大帥饒命……大帥饒命……”
王慶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聽不見,整個人跪趴在地,毫無神氣。
“大帥,您就饒過他一次吧,他還年輕,回去後我定嚴加管教!”
王典也跪下來求情,好歹是叔侄,一個侄半個兒,就這麼說殺就殺了,王典捨不得。
“王典,你這是在逼迫本帥嗎?”楚穆說話依舊沒什麼感情。
“末將不敢,末將不敢……王慶還是個孩子,求求您就饒過他吧!”
王典也是四十多歲的漢子,如今爲了王慶能活命不惜流下眼淚。
楚穆絲毫不爲之動容,冷冷道:“王典,你讓我放過王慶,如果放了他,我該怎樣跟吳伯家人交代,又該怎樣跟果兒交代,我黑甲軍的威嚴何在?”
王典跪趴幾步,抱住楚穆的腿:“大帥,道理我都明白,可他還年輕,他的前途理想都還未實現,這對他太殘忍了!”
“殘忍嗎,難道他做的事就不殘忍,以前途理想的名義就可以草菅人命?換句話說,如果今日你王典的父親王慶的爺爺被人亂拳打死你會放過那個行兇的人嗎,怎麼你王慶家的老人就是人別人家死不死都無所謂?我黑甲軍不遠萬里來到這邊陲之地,爲的就是守衛國土,而今戰事尚未平息,我手下的兵士竟然徒手打死人,你說我這個大帥該怎麼處置,換作是你,又當如何?”
楚穆句句在理,王典就是想反駁也沒什麼可說的,另一邊的王慶早就癱了,只要能讓他不死,怎樣都行。
“大帥……大帥……”
“別說了!”
王典還要說什麼,楚穆厲聲打斷。
“軍法如山,王慶犯了死罪,多說無益,念及他守城有功,可免除立刻斬首,但死罪跳不了,明日于軍陣中明正典刑!”
楚穆一句話宣判了死刑,就見王慶身子一顫,暈厥過去,還沒等砍頭,自己先嚇死了,王典無奈,自己已經盡力求情,可王慶的罪過實在無法原諒,處理好吳伯的屍體,衆人離去後,只剩下王典叔侄二人,還有準備押解犯人的士兵。
這回王慶的醉意終於醒來,腦袋空蕩一片,迫切的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可身邊那幾個冷若冰霜的押解官告訴他,這是真實存在的。
見王慶醒過來,幾個押解官一點不客氣,上前準備將其帶走,一陣撕扯,王慶就是不起來。
“叔叔!救救我,我不想死啊,叔叔……”
王慶近乎哀求一般,眼淚鼻涕混在一起,這一刻他真的怕了。
他做的事一點都不值得人同情,所以,那幾個押解官幾乎拖着將王慶帶走。
只剩王典一個人聲淚俱下錘足頓胸,他心疼王慶,也恨他,恨鐵不成鋼,本想再向楚穆求情,可自己還有什麼臉面。
尤其是王慶被拖走那一刻,伸出手向自己呼救,整個心都碎了,但還能有什麼辦法,軍令已下,就算是神仙也無濟於事。
王慶被打入大牢,其餘人等簡單說了些便也散了去,靳軒小心安慰着果兒,本以爲此事就這麼過去,但王典一時糊塗的決定改變了很多人,很多事。
子時剛過,也就意味着天明,王慶還有幾個時辰可以存活,萬般無奈之下,王慶選擇鋌而走險,趁着夜深人靜一個人偷偷潛入大牢。
牢房很大,但卻很空,沒幾個犯人,所以想找到王慶並不是什麼難事。
此時的王慶眼神渙散,但也隱隱透露着恨意,他恨楚穆,恨靳軒,恨果兒,甚至連他自己的親叔叔都恨,他恨所有人,唯獨不恨他自己。
突然,鐵門咣噹一聲,王慶警惕的看着牢門方向,時辰到了?怎麼這麼快。
正想着,就見一人彎腰屈膝偷偷摸摸奔着王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