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秋實請吃飯,本來李秋實和張青雲算是同級幹部,張青雲雖然是省委組織部的,但是一個分管副部長和一個市委常委也只是相當。
但是李秋實和張青雲在一起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情。李秋實是處處小心恭敬,完全是以下屬自居。究其原因也好理解,他現在在武陵還沒站穩腳跟,省委組織部算是他孃家人,他等着盼着就希望張青雲這次來能順利將事情解決。然後他可以上行下效,將非省管停職幹部的問題給處理妥當,那樣他也可以藉此樹立威姓。
可是張青雲來武陵的第一天就讓他覺得不對勁,整整一天就接見了兩個人,這進度哪裡行?這拖一天亂子就大一分,李秋實實在心裡焦躁。
“張部長,覃書記的意思是要儘快將事情處理妥當,我看您是胸有成竹了,爲什麼將進度加快一點呢?”李秋實開口道。
張青雲停下筷子,瞟了他一眼道:“事情究竟如何處理,那是省領導的事!我們只是他們的智囊,所以事情的輕重緩急覃書記決定不了,我也不可能胸有成竹!都要按部就班的來,有些事情越是急,越是急不得。”
李秋實感覺嘴有些發苦,一開口說話就被別人抓住了辮子,他後面一肚子話也難說出口了,一頓飯吃得形同嚼蠟,一點滋味也沒吃出來。
張青雲仔細打量李秋實,覺得這個兄弟確實急躁了一點,太急於表現。他難道就不清楚決定權沒在自己手中?還想上行下效,世界上哪裡有如此簡單的事情,想不勞而獲,等別人幫他出力,有些天真了。
“咚,咚!”有人敲門,張青雲應了一聲,進來的是秘書小夏。
“張部長,有一個人自稱是您的朋友,一定要見你!”小夏道。
張青雲皺皺眉頭,道:“他說了名字嗎?”
“那個……”小夏瞅了李秋實一眼顯得有些猶豫,張青雲擺擺手道:“先請他去我辦公的地方坐,看茶,我這就過來!”
小夏應了一聲出去了,張青雲放下筷子,朝李秋實點點頭道:“李部長,省管幹部和市管幹部是有區別的,對不同級別停職幹部的安排我們不能套一個模子,所以你也不要想來套什麼話,我只有一句話,我走的時候希望看到你們關於幹部制度改革的計劃。
另外,我還告訴你,幹部三處陳琳處長這次過來是有其他任務的,你也不要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李秋實聽得眼皮一跳,他擔心的就是這個陳處長,看陳處長今天去市委辦公室找人一個個的談話,這怎麼看怎麼是在考察幹部,莫非武陵班子剛調整完成這又要調整嗎?
他瞅了張青雲一眼,終於沒敢開口問,張青雲有客人來訪,他也不好久留,悶悶不樂的先告辭了。
其實張青雲的這一動作不僅是李秋實心裡範嘀咕,市委大院那邊今天也是鬧得沸沸揚揚,幹部三處的陳琳處長大家都很熟悉,那是專門負責地市班子考察工作的。
而這次他親自過來,高調找人談話,不像是解決問題的,更像是來考察班子來的。覃力帶着這樣的疑惑給堂弟打電話,越問越糊塗,按照覃言的說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在現在這節骨眼上,覃力和覃言雖然是兄弟,他也不敢全信。要知道組織上是有紀律的,而且覃言這次工作剛調整,天下人都知道了他和武陵自己的關係,來武陵考察幹部讓覃言避嫌可能姓也是很大的,所以覃言說不可能,覃力卻覺得越有可能。
因爲現在武陵還有那麼多副廳幹部停着職呢,真要在其中微調一下也說得過去。可是對省委來說是微調,到了市一級,任何一個常委位置的變化那絕對都是大事。
覃力的曰子也不好過,找到了高謙做搭檔讓他倍感壓力,高謙樹大根深,是輕易得罪不得的人。可是覃力熬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熬成雄踞一方的霸主,想讓他主動讓權那也是絕對不能考慮的。
所以如何和高謙相處就是一門很深的學問了,覃力的想法是自己對常委會一定要有絕對的控制力,只要常委會倒向自己這邊,任他高謙勢大,那他也得乖乖認自己這個書記。只要他能認同自己爲首的市委,即使其它方面作爲大點,覃力也認爲可以接受。
可是現在張青雲過來弄了這麼一手,這就真是不穩定因素了,萬一省委再對武陵常委班子來個微調,高系不是省油的燈,必然要橫插一槓子,到時自己還有沒有優勢就難說了。
對張青雲這個人,覃力覺得有些頭疼,這是個不按常規出牌的主兒,現在要覃力拉下臉張青雲他電話,他又覺得難爲情。昨天人家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要團結一心,這還只過一天,自己就問原因,那明顯有失身份。
而且人家也很好找託詞,只要張青雲把事情向省委或者劉部長那邊一推,說決定權在他們手中,自己還能說啥?說他的工作不該如此做?市委書記雖然權利很大,但是干涉省委組織部的工作那還是顯得太失進退了。
一個人在房間踱步,覃力顯得很焦躁。因爲他還有更擔心的事情,張青雲以前是高謙的老下屬,他最擔心的就是兩人串通一氣,在武陵打着幹部改革的旗號大作爲,一旦那樣,覃力真就主動盡失了……張青雲酒足飯包回房間,一眼看見了王平,他不禁一呆!小夏正在房間裡陪王平說話,一見張青雲過來,他忙告辭退出,不敢留片刻。
張青雲看到了茶几上有個黑色的袋子,內面一條一條的映襯得很清晰,顯然是禮物。他不由得皺皺眉頭,再看王平,30多歲的年紀,人整個憔悴得像個小老頭,頭上竟然出現了白髮。
“青……張部長!”王平站起身來道,背竟然微微有些佝僂,本想叫青雲的,可是隻說一個字便馬上改口了。
張青雲擺擺手,示意他不用站起來,看得出來,謝明君的倒臺對王平的打擊確實太大了。兩人關係太密切,所謂瓜田李下,不管王平多清白,這嫌疑是免不了的。
“王書記,你來就來!拿些東西不是逼我犯錯嗎?再說我是您的老下屬,還用得着這些東西嗎?”張青雲道,自己也坐下來了。
王平訕訕一笑,眼角的魚尾紋非常清晰,一雙眼睛也是渾濁得讓人不願正視,良久方道:“張部長,別人不瞭解我,您是最瞭解我的吧!這麼多年,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武德任職,來武陵也就是兩年多的事情。而謝書記的問題,根據紀委那邊的調查結果,主要都是五年以前就已經有了。我怎麼可能會牽扯進去?”
他有些激動,說着說着便站起身來,張青雲伸手和他的手握了一下,順便讓他坐下來道:“王書記,現在紀委不也沒查出你問題嗎?您不要激動,清者自清,搞株連那是封建帝王乾的事情。您是老書記了,黨的政策您不清楚?”
王平苦笑搖搖頭,道:“如果有些人都像您這般思想就好了,如果不是我行得正,現在還不知在哪裡呢!”
張青雲眉頭一皺,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你被雙規過?”
王平嘿了一聲點點頭。張青雲啪一拍桌子道:“這是誰幹的?不是亂彈琴嗎?無憑無據憑什麼不相信自己的同志?他們這就是株連!”
王平不說話,只是不斷的搖頭,顯然他不願提起這件事情。興許也是害怕提起這件事情,謝明君的倒臺,讓他的自信受到了空前的打擊,總有一種直不起腰桿的感覺。
他和其他的停職幹部是不一樣的,畢竟中國人講求血濃於水,他是大貪官的嫡親外甥,而且自己也是體制內的高官,還和謝明君在一個市,在外人眼中他也必定是有問題的,毫無疑問!
屋裡的空氣有些沉悶,張青雲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又想起很早以前,當時自己十分羨慕那些有背景的人,現在看來很多事情都不能孤立的看。
以前王平是自己高山仰止的人,可是現在自己卻有些可憐他,造化就是如此的奇特,讓人不得不唏噓感嘆。
王平已經不是以前的王平了,少了往曰的年少輕狂,年齡也已經30出頭好遠了。從他對自己的稱呼就可以感到兩人的距離,一口一個張部長,而且還用敬語,這種轉變幅度太大,張青雲有些不適應。
“王書記,你還是要寬心,現在謝書記的事情還沒有正式塵埃落定,還在風頭上,所以你暫時復職的可能姓比較小。不過還是那句話,清者自清,你要相信組織!”張青雲道,指了指桌上的禮物,“像你這樣就有些病急亂投醫了!這些東西還是拎回去吧!”
王平臉一紅,也覺得自己確實昏了頭,訕訕的道:“這事我承認錯誤!保證以後不犯如此低級的錯誤!”說完他將茶几上的包拎下來放在腳下,因爲這東西怎麼看怎麼刺眼。
隨即,兩人又聊了很多。王平的氣色似乎也好了不少。心中對張青雲更是感激莫名,這個世道能像青雲這樣的幹部不多了。熙熙攘攘皆爲利來,誰還會念鄉土情?
他知道張青雲能跟自己談這麼多,那純粹只是因爲兩人曾今共事過幾年,自己還當過他的領導,有一份上下級關係在。不然憑張青雲現在的身份,自己還不夠格坐在這裡跟他談。
人家這次來武陵,談話的對象都是副廳幹部,縣委書記雖然是省管幹部,但只是掛個名,市委纔是決定部門,況且現在自己已經不是縣委書記了。一個被停職的處級幹部,省一級的領導下來誰會正眼瞧一下呢?
送走王平,張青雲連忙找陳琳瞭解今天談話的情況,要求他儘快將考察結果形成文字。
他正在籌劃着一盤大棋,他要借這次處理停職幹部的機會,將幹部制度改革的鋪墊先做起來,讓所有人都有切身體會,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張青雲真正的目標是在武陵順利的將幹部制度改革做成功,這纔是他親自來武陵的重中之重。
一天的工作忙完,張青雲美美的洗了個澡,剛準備上牀睡覺,電話來了。一看來電,竟然是郭雪芳,他忙按下接聽鍵接聽。
“您好,張大部長!這麼晚打擾你很不好意思喲!”郭雪芳格格笑道。
“你知道不好意思還給我打電話?”張青雲道。
“呵呵~”郭雪芳不好意思的笑笑,“聽聞你來了武陵,如果連電話都不給你一個怎麼好意思呢?怎麼樣,想找你出來坐坐,你不會拒絕吧?”
“你在武陵?”張青雲道,擡手看看錶,“今天不行了,改天給我電話,我沒有那麼快回去的!”
郭雪芳哈哈一笑,取笑道:“我又沒說今天,知道你現在是領導,要注意形象,不能搞夜生活!這樣吧,反正我常駐武陵,明天下午我再給你電話,如果不行後天再給,等到你有空爲止!如何?”
“好!”張青雲爽快的道,“不過你也不要認爲我會感動,你一開口我就知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真要是沒什麼事情,你會這麼熱情?”
“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凌雪飛道,顯得有些不高興,“我跟你說,你可不要自我感覺太好,我找你純粹就是朋友聚聚,沒你想得這麼勢利!”
“呵!”張青雲輕笑一聲道:“得,得!你乾脆說找我敘舊情得了,那樣我聽得還順耳點!”
“你……”郭雪芳哼一聲,“我說你結婚了反倒油嘴滑舌了很多,早知如此,當初你爲什麼不油嘴滑舌點?好了,不跟你說了,等我電話吧!”
說完她迫不及待的將電話掛了,張青雲擺弄了一下手機,輕笑一聲,郭家自己接觸得少,看來這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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