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市委小辦公室。謝明君、歐賢龍和黨羣書記廖偉以及市委組織部長王鼎碰頭,張青雲和朱子恆也參加了碰頭會。
“子恆吶!你是智多星,說說對平息這場輿論風波,你有什麼意見?”謝明君和風細雨的道。
朱子恆臉一紅,身子半坐在椅子上道:“您還是聽張書記的意見吧!我嘿嘿,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
謝明君眼睛一眯,和歐賢龍對望一眼,兩人眼中同時閃過一絲驚容。朱子恆一向強勢,在桑梓他說話向來一言九鼎,今天怎麼不敢說話了?一口一個張書記,什麼時候見他對人如此客氣過?
張青雲心裡暗笑,他知道上午自己在車上放的煙霧彈起作用了,朱子恆根本號不準脈。
自古以來,人性不變,當一個人意識到自己可能中圈套的時候,他就會很自然的選擇小心和低調。張青雲就是利用這一點,借朱子恆的口告訴謝、歐二人,自己纔是桑梓縣的一把手。
張青雲承認有投機取巧的嫌疑,但是給領導這種印象很重要,現在棋局已經進入中盤,生死存亡就在此時決定勝負。張青雲必須要將資源利用最大化。
“對這件事情,我的看法就是先等。”沒等謝明君繼續問,張青雲便率先道。
“等?張書記,開玩笑了吧!”市組織部王鼎甕聲說道。
“那王部長,您有什麼高見?”張青雲道。
王鼎神色一滯,張青雲笑道:“記者不是很多嗎?我們先讓接待辦的同志好酒好肉的伺候着,他們打電話,我們就用正在徹查爲藉口拖住,炒作就是一陣熱情,等風聲過了一點,我們再徐徐圖之。”
謝明君沉吟不語,和歐賢龍用眼神交換了一下意見,歐賢龍道:“那你們二位也先別回去,到黨校避避風頭,隨時聽候市委最新指示,有問題嗎?”
朱子恆臉色一變,啊,一聲。
“怎麼了?朱縣長有什麼問題?”歐賢龍道。
“沒,沒什麼!”朱子恆忙道,心中卻寒意劇增,張青雲這個人的算計簡直是鬼神莫測,這樣一來自己不就不能回去了嗎?桑梓究竟要發生什麼事情呢?
從市委出來,張青雲坐上車,朱子恆也拉開了車門,道:“張書記,既然來武陵了,兄弟在武陵也小有產業。今晚我就陪你玩玩?”
張青雲眼睛一眯,暗道朱子恆終究忍不住了,土匪脾氣又來了,玩是假,示威是真。在武陵,朱子恆有絕對的勢力,他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亂動。
“咳!”張青雲咳了一聲,臉上泛起一絲古怪的笑容:“本不該推卻你的盛情邀請,不過,嘿,這個時候出去玩,記者可是無孔不入的,我建議老朱你也住黨校宿舍吧!那裡安全!”
朱子恆一愣,眼睛中閃過一絲不耐道:“張書記,明人不說暗話,您來桑梓我也算禮數周到,您究竟是什麼意圖?”
“我一定要告訴你?”張青雲道。
朱子恆臉色一陰,正準備放話,突然感覺到一股無邊的殺氣席捲而來,耿彪靜靜的看着他,眼神平靜的宛若一泓清泉。但是朱子恆卻感覺自己好似被釘子釘在了十字架上,渾身上下難動分毫。
從耿彪眼神中看不出凌厲,只看到漠視,他沒來由的心一寒,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
“開車!”張青雲淡淡的道,給了朱子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老朱,世界上最該死的人不是他有多壞,而是他得意忘形,失去了敬畏之心!”
朱子恆一呆,張青雲的車已經緩緩開走了,看着遠去的汽車,他心中泛起無邊的寒意,這個張青雲就像一個魔鬼,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緊緊被無邊的恐怖所包圍,沒有什麼事情比未知更令人害怕,張青雲下一步要幹什麼,他真的不知道。
一連五天過去了,張青雲每天都怡然自得的在黨校幹部小樓看書,偶爾會進房間打電話,耿戰和他寸步不離,他一共有兩把槍,全部荷槍實彈,憑嗅覺他知道,張青雲正在下一盤大棋。
雖然不一定有危險,但是以防萬一是絕對必要的。
下午,一輛黑色的奧迪風馳電掣的開進黨校,來到張青雲所住小樓樓下,吱一聲停下,車上下來一人。行色匆匆,直奔張青雲宿舍而來。
“老朱,這些天你可沒來哦!今天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張青雲在陽臺放下手中的書,和風細雨的說道。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朱子恆,他身後還跟着兩個高大的漢子,一左一右,甚有保鏢風範。
張青雲眉頭一皺,朱子恆朝兩人使了個眼色,自己一個人上到樓上。
“張書記,劉書記亂彈琴,他和單建華兩人胡作非爲,一連製造多起事故,矛頭直指伍仟勇,和着單書記想兼任公安局長也不用如此急躁吧!”朱子恆冷聲道。
“菜市場聚衆鬥毆,小混混搶地盤,伍仟勇不作爲!爐火鄉派出所嚴刑報復上訪人員,伍仟勇難辭其咎。上午劉書記已經給我彙報過了。”張青雲道,邊說邊招呼朱子恆坐下。
“我們桑梓的幹部就這一點不好,組織觀點淡薄,喜歡打打殺殺,近似流氓地痞!有些人甚至就是流氓地痞!”張青雲又道。
朱子恆臉色變了變,道:“張書記批評得是。劉書記和單書記如此作爲確實令人心寒,您也不能坐視不理啊!”
“是嗎?你不是已經在理了嗎?從武陵派了那麼多人過去,又想製造一個桑雍事件?簡直是亂彈琴!”張青雲臉色突然一寒,道。
隨即更是長身而起,寒聲道:“你以爲再製造一個惡性羣體鬥毆就可以威脅我嗎?嘿嘿,你呀,你!”張青雲話說一半,朱子恆電話鈴聲響起,張青雲擺擺手道:
“先接電話吧!你這麼久不歸,嫂子定時急了。”
朱子恆掏出電話一看,果然是自己老婆打過來的。忍不住看了張青雲一眼,纔將電話放在耳際。
他並沒有說話,只是聽,只聽片刻,他手一鬆手機啪一聲摔在了地上,下面朱子恆帶來的兩名兄弟一看這架勢,就要上樓,在樓梯口隱蔽處耿彪幽靈一般的現身,兩隻黑洞洞的槍口抵住了他們的腦袋,兩人身形立馬頓住。
“外面的風大,我們進去談吧!”張青雲淡淡的道。隨即他又看向樓梯口,道:“你們二位兄弟委屈一下,最好不要妄動,我的這位兄弟開槍有時候還真不違法。”
說完他慢慢的進到了房間內面,朱子恆木偶似的跟在他的身後。
“張書記,我老朱甘拜下風,只希望您能告知我的人都哪裡去了?爲什麼會憑空的全部消失掉?”進到房裡,朱子恆調整良久,深吸一口氣道,眼中有了沮喪的意思。
“老朱,這事你也不要怪我,只是我最討厭的就是無組織、無紀律,作爲黨的幹部,你、還有劉德才、單建華等等,自甘墮落,我這也是給你一個教訓!”張青雲道。
朱子恆倒抽一口涼氣,張青雲的這話他是聽明白了,自己派去桑梓對付劉德才的人果然是被張青雲控制住了,100多號人,手中還有傢伙,就這樣憑空的在半路消失,他哪裡來的如此大的能量?
頹然坐到椅子上,他心念電轉,突然靈光一閃,剛準備說話,張青雲卻搶先道:“威脅的話你就不用再說了,武陵的水有多深。我不需要你教我。”
朱子恆一呆,張青雲這句話一下掐住了他的七寸,整個人正在迅速崩潰,他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猴子,張青雲就是耍猴的人,自己要幹什麼,做什麼,說什麼全部都逃不出他的算計,差距這麼大,再談也沒有底牌了。
“老朱,你地痞出身,能做成現在這個地步,也算是很成功了!但是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有自己的原則。你算是一個真土家人。
縱觀現在桑梓的領導班子,真正想改善咱桑梓落後的面貌,而且有實際行動的,唯有你一人。黃嶺等幾個鎮種藥材是你引進的,功德無量。
還有,你安排嫂子在幾個貧困的鄉鎮搞木地板加工廠,搞養雞廠,我知道這些都不賺錢的營生,雖然有洗錢的嫌疑,但是本質上你內心也是希望咱土家人的生活越來越好的。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從來不欺負老百姓,在咱桑梓土家人心中你威望很高,雖然有很多是沽名釣譽來的,但是這也算你的能耐,你說呢?”張青雲道,聲音輕飄飄的。
“張書記,你……”朱子恆站起身來,一臉疑惑的看着張青雲有些激動的說道。他實在沒有想到在這種環境下,張青雲竟然還說了這麼一段話。
不得不承認,朱子恆最自豪的地方全給張青雲掌握了,他自幼從桑梓深山中長大,後來雖然出來了,但是從來就沒忘記自己是桑梓人,對桑梓他有很深的感情。
“那……劉書記和單建華……”
張青雲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我對死人從來不感興趣,我早就說過,壞人不一定死,死的都是那些不懂什麼叫敬畏的人!”
這句話說完,張青雲咬了咬嘴脣,他感覺自己變了,環境促使了自己的改變,和趙系的決裂促使自己改變。殺伐決斷,不要猶豫,秀才造反,張青雲第一次將方向舵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