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言法早已經退下來了,但是其心直口快,口無遮攔的習慣好像並沒有多少改變,而這一次,他更是再一次出了風頭。
袁聖楚傳達的話並不準確,吳言法講中原問題的場合並不是華東省的分組討論會,而是華東人大代表聯合起來看望在京的華東老同志的座談會上。
這個座談會在兩會召開以前就有了,當時是談到華東未來發展方向,華東討論稱華東的某些產業需要往內地轉移,同時,華東有必要藉助內地的資源來發展,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有代表提出加強華東和中原地區的合作。
而針對這個問題,吳言法發言表示,華東的思路是清晰的,但是可‘操’控‘性’不一定好。他提到中原的時候並沒有向外界傳的那樣,直接指責中原班子太年輕。
而是他道:“自古有言,說得中原者得天下,但是那得看是什麼樣的中原。自古以來,‘亂’象也是由中原來決定的,中原‘亂’則天下‘亂’。所以華東和中原的合作得慎重考慮,我建議不一定要把中原看成一個整體,規劃具體到省是最好的。
中原目前六個省,照我的意見看,江南省是比較靠譜的,因爲江南和華東有合作的基礎。其餘的幾個省,條件都不成熟,目前都還需要觀察……”
吳言法這話當時就引起了一陣‘騷’動,但是像這樣的座談會,缺乏吸引人眼球的亮點,關注並不高,更重要的是,華東現任領導沒有重視吳言法這番話能造成的影響,所以也就沒有專‘門’針對這事設限制。
但是萬萬沒料到的是,吳言法的這番講話傳播的速度非常快,幾天的功夫京城上上下下誰都知道了這事。而且,這樣的話越傳味道越壞,越傳越離譜,搞到意識到問題的時候,已經沒法處理了。
有人說吳言法放眼江南,只看得起張青雲一人。又有人說,吳言法對中央將西北悍將粟一宵調離中原不滿,這次他是明顯帶有情緒在講話。
不管哪種說法,反正對中原是不利的。吳言法在共和國政壇這麼多年都以敢言著稱,作爲西北一系元老級的人物,官至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離中央政治局委員只有半步之遙。
有人對他的總結,就是說他壞事壞在他的一張嘴上,不然憑他的聲望和地位,進中央序列是沒有懸念的。
但是,恰是這個遺憾,反倒更容易讓人記住吳言法這個人,也讓吳言法這人更富有傳奇‘色’彩,而他這次講話矛頭直指中原,被有心人煞有介事的一解讀,立馬引起再大的反響都不是意外的。
……
京城飯店,豫南代表團駐地,前幾天這個地方還是到處歡聲笑語,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但是今天,這裡卻是出奇的清冷。
從外面看,整個樓層的燈都亮着,說明裡面有客人住着,但是走到具體的樓層,樓層甬道安靜異常,沒有一個閒雜人等在外面遊‘蕩’,大家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氣氛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京城飯店下榻不止豫南省代表團,但是豫南省代表團一直最爲活躍,今天出現這樣的狀況,以至於連酒店的服務人員和保安都不太敢接近這一方地方,生怕觸怒了某些大人物。
豫南省省委書記唐禹是個火爆脾氣,據說今天他發了火,而且是發了大火,而且發火的時間和地點竟然是在豫南省分組討論會的會場上。
他這一怒不要緊,搞得整個豫南代表團人人緊張,更讓參與豫南省分組討論的國務院領導趙南下國務委員非常的尷尬,最後只能提前結束討論會離開了。
豫南省代表團下榻樓層的最東頭就是唐禹的房間,他的房間相對簡單,一間套房,客廳並不算大,而且客廳和辦公公用,看上去略微有些侷促。
本來按照安排,唐禹可以住更豪華的樓層和更豪華的房間,但是他自己偏偏選擇住在這裡,姚和代表團其他的同志住在一起,和代表團的成員們打成一片。
不得不說,唐禹這樣的想法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至少看上去僅就像是個美好的願望。因爲事實證明,他根本就沒有和代表團的成員們打成一片,今天發生的事情就能說明問題。
唐禹心高氣傲,滿懷雄心進京,但是他萬萬沒料到,今天分組討論場面竟然會脫離他的掌控。
豫南省資源豐富尤其是礦產資源和煤炭資源豐富。
省裡的規劃就是要依託這一優勢,把經濟建設做好做強。但是,在兩會的當口,當前世界低碳當道,中央在保護資源、節能減排方面的壓力極大,這樣的大背景,豫南省的規劃就不能放在臺面上講,至少不能夠把這個當做一個優勢大肆吹捧。
這方面唐禹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一直淡化豫南以資源換髮展的這個事實。
問題就出在這裡,唐禹有意淡化這一事實,但是與會的代表,有很多都是和礦產有關、資源有關的人,有很多更是豫南方面礦區的主要負責人。
唐禹低估了他們的內心的訴求,豫南廣大靠礦產資源吃飯的人,他們是不願意淡化豫南資源強省這個提法的。他們不僅不願意淡化,更希望國家能給予更多的優惠,能給礦產資源企業提供更多的便利。
而這一認知的錯位,直接就讓今天的分組討論出現了問題。在代表們發言的時候,不斷有人提出關於礦產資源的問題。
這幾年,爲了在節能減排上不落後,豫南省還真做了一些決策,而這些決策,從現在的角度來看,似乎都成了問題,成了阻撓豫南經濟發展的最大不利因素。
甚至有代表在討論的時候提出,中原地區目前在高速的發展,豫南省是資源儲備的大省。既然有這個優勢條件,就應該把握現在的機會,依託資源優勢,多展開鄰省周邊的合作。而不是處處的給資源企業設限制,製造麻煩。他明確表示,這方面省委和中央都應該要務實考慮豫南的現狀……
這個提法讓唐禹非常的惱火,他發言駁斥了這種提法,但是很快,他的發言就有另外一些代表反駁斥,這樣一下會議完全脫離了掌控。
在關鍵的時候,唐禹的火爆‘性’子犯了,在會上怒不可遏,開始批評人。他變臉,讓整個分組討論立馬陷入了僵局,書記生氣發火了,討論會誰還發言?
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分組討論會只能提前結束。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豫南代表團這一出問題,立馬就有人把吳言法的講話和這個比照起來。
一個話題就夠惹人眼了,兩個問題糾纏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種因果,傳播更是不受控制,幾乎在一天之內,就在晚上一會兒功夫,整個京城體制內就都知道了這事,不止是豫南代表團受到格外的關注,就連整個中原一下都變得備受關注了。
辦公室燈火通明,唐禹一人坐在沙發上‘抽’煙,他坐得很直,一雙眸子如點漆般明亮,整個人有一種深沉內斂的氣勢。
他的內心並沒有他外表那般平靜,實際上,他是非常惱火。他萬萬沒料到,他自詡爲已經掌控了豫南的局面,但是竟然會出現這樣的狀況。
出現這樣的情況,對心高氣傲,同時又‘性’格火爆的唐禹來說,不啻於是一次奇恥大辱,他從進京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有意識的高調,目的就是要藉助兩會的機會來推介豫南。
現在倒好,豫南是推介出去了,但是豫南的形象卻成了一團糟。
尤其是今天的討論會,開到一半嘎然而止,豫南不團結、不齊心的印象是無論如何給別人留下了,這個印象讓唐禹難以忍受。
因爲一個地方是不是團結,是不是衆志成城,這和書記的能力是直接掛鉤的,唐禹怎麼會承認是因爲自己的能力不佳,而導致了目前的尷尬?
“咚,咚!”有人敲‘門’,唐禹皺眉不做聲,停了一會兒,敲‘門’聲又響起,唐禹這才道:“請進!”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豫南省省長楚林遠,他也是這次豫南代表團的副團長。
今天事發突然,唐禹發火後已經不宜出面處理善後工作,所以只能是楚林遠出面部署,這樣的事情善後,無非是媒體打好招呼,同時代表們做好安撫這兩方面。
和媒體打招呼簡單,畢竟報道兩會的媒體,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都是黨的核心媒體,本身的覺悟都是非常高的,即使叮囑,消極的東西就可以限制在極少的範圍內面。
但是,和媒體打‘交’道容易,安撫代表卻是個不好辦的差事。倒不是因爲代表們脾氣大,重要的是不能讓代表們有心理‘陰’影。
會還得繼續開下去,在後續幾天的會議中,分組討論還有、集體會議更多,如果豫南代筆團真就受到今天這一事件的影響,從而變得死板呆板了,那情況真就糟糕透了。
站在豫南頭面人物的立場上,這樣的事情絕對是不能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