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準備尖叫時,卻被天元賭坊的兩個壯漢死死的捂住嘴巴,隨後拖到楊柳巷口,二話不說先是一頓暴打。
兩個小廝雖不是養尊處優,但也從未捱過如此毒打,只需幾拳,便被揍的鼻青臉腫,痛哭流涕的求饒。
“大哥,大哥,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一個小廝門牙都被打碎了,但他卻顧不得傷口。
他知道,若是再耽擱一會兒,怕是滿嘴牙都沒了。
其中一個壯漢冷哼道:“夜半偷竊,我們兄弟正好行俠仗義,爲民除害,你們倆,來這裡作甚?不說的話,我便送你們去官府!”
“官府?”
在他旁邊另外一個壯漢不禁嚥下口水,別是兄弟太過入戲了吧,貌似咱們也不是什麼好鳥,若是去了官府,怕是咱也擦不乾淨屁股。
小廝卻管不了那麼多,一聽見官,這偷竊不成的罪名,怕是少也捱上幾十大板,兩人頓時如喪考妣。
“怎麼,是想見官麼?”
帶頭壯漢冷笑一聲,單手提起一個小廝的衣領,聲音雖然輕柔,但他手臂青筋暴起,大有一言不合再揍他一頓的架勢。
一千五百兩銀子啊。
小廝也不是傻子,若是說出來,怕是配方流落他人之手,到時回去掌櫃的也會剝了他們的皮。
這兩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什麼行俠仗義,爲民除害,分明就是黑吃黑。
可,若是閉口不談,怕是二人連今晚都過不去。
俗話說,人怕打,面怕抓,西瓜皮,怕齙牙。
壯漢又是幾巴掌扇過去後,小廝終於怕了,鼻青臉腫含糊不清道:“是錢,我們想偷錢。”
“你當我們是瞎子嗎?”
壯漢長得五大三粗的,沒想到卻是個細緻人,他一把拉開小廝外面罩着的黑布,露出裡面有些細膩的棉布短衫。
大渝律,平民百姓只能穿棉或麻,這小廝身穿棉布短衫,自是出身不會太差,豈會連命都不要了,出來偷錢?
壯漢說罷,又是兩拳砸在小廝的面門上,這下,終於老實了。
“是配方,糖的配方。”
其中一個小廝再也受不了如此“嚴刑拷打”了,痛哭流涕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盡數吐出:“我們是蘇記牙行的小廝,只因這沈黎在我們牙行賣了多次雪花糖,我們兄弟二人便想來探探,看看他家中是否真的有那雪花糖配方。”
“配方?”
壯漢不顧松針一般炸裂的鬍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多少錢?”
“呃,約莫一百兩吧。”
小廝眼珠轉動,希望這個數目,不會讓面前的兩位強盜起了偷盜之心。
一百兩也不是個小數目,兩個壯漢合計一陣,決定還是回去問問劉大有,要不要去搶一遭。
畢竟沈黎是個平民百姓,無權無勢,就算弄死他也無妨,咱在這金陵城中還有不少官家打掩護呢。
“身上有錢沒有?”
壯漢凶神惡煞的盯着小廝,險些將小廝嚇尿,兩個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今日所剩銀錢,都花在衣服上了。”
“滾吧。”
兩個小廝不可置信的看向壯漢,隨即如蒙大赦一般,屁滾尿流的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待兩人走後,前面壯漢也打算回去交差。
後面的壯漢沉聲道:“大哥,你真的打算彙報此事?”
“有何不妥?”
“若是我們進去,拿了那配方,一百兩就歸我們了,可夠我們瀟灑好一陣子了。”
他循循善誘道:“你回去彙報給了老大,怕是落到咱們身上,只有三五兩銀錢,去了那添香樓,只能找找二流貨色,若是有了一百兩就不一樣了,一等美女,侍奉左右,對了,大哥,你不是喜歡持燭笞臀嗎?有了這一百兩,您想玩什麼花樣都可以,甚至還可以看看秋日小菊綻放的模樣……”
被兄弟當面提出自己的惡趣味,壯漢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可這些東西,他是真嚮往啊。
他嚥下口水,再也不顧什麼大渝律法,重重點頭道:“幹了!”
……
夜深人靜,轉眼已過四更天,正是人們熟睡之際。
一人踩着另外一人的肩膀,一陣搖晃後,他一手扒上了牆頭。
牆頭上,沈黎灑滿了碎瓷片,鋒利無比。
壯漢本來就是雙手借力,拉住整個身子,這一下,無數碎瓷片盡數嵌入他的雙掌之中。
可他,不能叫。
只能齜牙咧嘴的甩動雙手。
一塊較大的瓷片被他撒落,砸在楊柳巷外的青石板上,瞬間爆發一道清脆的碎裂聲。
屋內,沈黎猛然坐起,右手順勢摸進枕頭下,抽出菜刀,隨後雙目深邃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來了!
他躡手躡腳的來到窗邊,用菜刀尖劃破窗櫺兒上糊的白紙,細細的看向院子。
並沒有什麼情況。
他思索一番,穿好衣服,打開門,在院子廚房內細細搜索,也並未發現人影。
東方露出魚肚白,一道晨曦穿透雲彩,灑落在大地上。
等大門打開,他看到縫隙裡滿是青苔的青石板後,瞳孔一縮。
那上面,零零碎碎十多個碎瓷片,全是自家牆頭的。
自己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天元賭坊的人,果真如自己料想一般,貪婪。
財不露白,在這貧民窟中,日子越久,怕是惦記自己的人就越多。
看來,是時候去找找房子了。
他雖然被人稱作賤民,卻不是賤民。
賤民是籍貫,而沈黎被稱作的賤民,則是稱呼。
賤民和平民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賤民多指前朝餘孽,就像大渝開國皇帝,一路收復河山,但也難免遇到有些城池的百姓負隅頑抗,死不投降的,新朝穩定下來後,這類人,貶爲賤民,一生之中,沒有籍貫,沒有身份證明,不能做生意,不能有田產,更不能讀書,識字都不行,甚至這些賤民,連城都不讓進。
這可比現代的黑戶要悲催的多,而且賤民還是“世襲罔替”的,一代賤民,世世代代賤民,永世不得翻身。
但作爲平民的沈黎不同,他的自由度就大了很多,他可以耕地,可以行商,甚至可以入仕,前提是他能學會八股文應試。
他可以在城中擁有自己的宅子,當然,有錢就行。
爲了買房大計,他老老實實的在家,與林晴一同將紅糖盡數提純出來。
天元賭坊內,劉大有舒舒服服的躺在竹椅上,一旁的侍女剝好宛如珍珠的糉子,小心翼翼的在白糖上沾了一下,送到劉大有口中。
在他面前,兩個壯漢灰頭土臉的訴說事情經過。
“你是說,雪花糖?”
劉大有雙目如炬,死死的盯着桌上的雪花糖。
這是他花了二十兩銀子買回來的,只有二兩,據說是蘇記牙行的新品,皇室用的就是此糖。
他也想體驗下皇帝的感覺,於是十分肉痛的買了回來。
這糖晶瑩剔透,宛若雪粒,美輪美奐,一看就很有食慾。
莫非,這種雪花糖是沈黎那小子弄出來的?
他兩眼放光的看向兩個壯漢,壯漢被他看的心裡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