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妖兒堅定的模樣,聽她的開場白,即使現在我被酒精麻痹了神智,我也知道妖兒現在要說的必然是什麼重要的話,於是勉強抖擻了精神,正好聽到妖兒繼續說話。
“姐姐,我知道你也一直愛着相公,所以你該和相公在一起,我該退出。”
“啊?”我伸手摸摸妖兒的額頭,“妖兒,莫不成你發燒燒壞了腦子?這說的是什麼話,哪有人把自己的相公讓給別人的?”
妖兒避開我的手,悽然一笑:“姐姐,當時的事誰也意料不到,也怪我自作主張才釀成這樣的結局。現在事情都解決了,我們應該讓一切迴歸原始的軌道,姐姐應該依然和相公在一起,白首到老。”
我瞪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直接讀出她的想法:“妖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要嚇我啊!是不是林步微欺負你了?欺負你了我去幫你找他算賬啊!”
妖兒無奈一笑:“姐姐,你認爲相公這樣的人會欺負別人嗎?”
我思索一瞬,然後嘿嘿笑着搖了搖頭,這個天然呆,什麼都喜歡自己扛着憋着,從來都不知道轉嫁與人,確實不像是會欺負人的模樣。
“姐姐,你想回到相公的身邊嗎?”
我立馬搖搖頭,這可涉及原則問題,我再怎麼神智不清也不會含糊:“妖兒,今晚你到底怎麼了啊?你和林步微都成親一年多了,舍予也出生了,你還在糾結什麼東西?別隻和我說什麼我愛他他愛我的話,我們都是成年人,知道這世上的事情不是隻講個愛不愛的,更重要的是責任。林步微他娶了你,這是有目共睹的,你和他纔是正經夫妻。而且我知道你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喜歡他,愛的程度也許並不比我淺。”
妖兒忽然端正了臉色,收斂了悽愴,換上了嚴謹,看得我不得不愣上一愣。
“姐姐,我問你,兩個人在一起的前提是不是相愛?”
我眨眨眼,覺得不能說是,畢竟妖兒這事有點特殊,可是如果否認的話又是睜着眼說瞎話,所以只好打混混:“兩個人只要在一起了,感情什麼的都是可以培養的嘛!”
好在妖兒沒有再繼續挖掘下去,只是另闢蹊徑:“兩個註定無法相愛的人在一起是不是互相折磨?”
我笑着揮揮手:“沒什麼註定不註定的,這男人啊其實很容易被女人征服的,更何況妖兒你還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姐姐!”妖兒被我逼得無法,只得埋怨地喚我。
我很滿意自己的表現,狡辯果然是很實用的東西。其實這世上所有的事本就沒有所謂的是非黑白,就看當事人喜歡怎麼認爲,他要是認爲這是黑的,那麼它就是黑的;同樣的,他要是認爲這是白的,那麼它就是白的了。
“再說簡單些,妖兒,我是個追求專一的人,你說我有沒有可能接受一個不只擁有我的男人?即使我依然愛着他,這只是暫時的情根難拔,過段時間,也就能忘記了。可是我的最低底線他不能給我破了不是嗎?”
妖兒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眼神忽然變得堅若磐石:“姐姐,如果我告訴你除了救我的那次,相公他再也沒有和我有過肌膚之親,你還會這麼說嗎?”
我立馬呆若木雞,無辜地眨着眼睛,語氣卻是認真的:“妖兒,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妖兒苦笑:“可是這不是玩笑。”
腦袋徹頭徹尾空白一片,根本不知道該對這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作何反應。
“姐姐,你說得對,其實我一直愛着相公,所以從來沒有想過離開他。即使夜夜聽他在夢中呼喚你的名,我也自私地不想放棄。在來到這裡以前,我相信只要自己無私奉獻,相公他終有一天會看到我對他的愛,然後回心轉意。”說到這,妖兒停了停,然後自嘲地笑笑,“姐姐,可是當我看到你和相公的痛苦之後,我就知道這一切都只是我的癡心妄想。你和他其實都是執拗的人,愛上一個人就傾盡全力,寧可遍體鱗傷,也不願意回頭。”
“所以,你想說的是什麼?”我從無比震撼中回過了神,卻沒有一點開心或者僥倖。
“姐姐,回到相公身邊吧!要是覺得我礙事,我可以離開的。”妖兒的語氣卑微到接近祈求的地步。
我忽然覺得憤怒異常,抓着妖兒的肩膀使勁前後搖,想把這個不開竅的女娃徹底搖醒:“妖兒,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你覺得我知道真相之後會開心嗎?你把我當做什麼人了?你是我親手嫁出去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取回這份註定無果的愛情!林步微這麼做是他頭腦發燙,是他辜負你!你愛他,這是你對他最真實的愛情,你要爲你自己的愛情爭取天下!你要代替我幸福!妖兒,你給我好好回到林步微的身邊去!今晚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還有,你幫我告訴林步微,他要是不好好待你,我絕對饒不了他!他是個男人,他該負起自己的責任!”
妖兒惶恐地睜大了自己的眼睛,我放開自己的手,指了指妖兒來時的道路,大聲告訴她:“你現在立刻給我回到林步微的身邊去,牢牢抓住他,不要再說什麼放手的話!”
說完這句,我“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再也不看妖兒一眼。
直到聽到門外腳步踩裂積雪的“咔嚓咔嚓”聲,我才順着大門無力地滑下。身子彎曲起來,胃裡過量的酒終於開始發作,我強忍着噁心撲到門外,立馬吐得昏天暗地,眼淚鼻涕嘩嘩流。
忽然有人輕輕拍着我的後背,然後一塊雪白的絹帕出現在我面前:“真的……真的這麼難過嗎?”
來人的聲音很輕很輕,和款款飄落的雪花融在一處,一片寂寥。
我側過頭,透過朦朧淚眼,只看到一襲玄色的衣衫和同色的眼睛,順滑的長髮披在肩上,難得一副溫順的模樣。
殤夜?
不知已經站了多久,白雪落在殤夜的發上和衣上,積起薄薄的一層。我想伸手撣掉殤夜身上的雪,可是殤夜攔住我的手,拿帕子小心翼翼擦掉我嘴角邊的穢物,我呆呆望着殤夜的動作,身子僵到完全不敢動。黑夜中,我看不清殤夜的表情,只有他留在我脣邊的力量異常清晰,雖然淡得就像蜻蜓劃過水面,留下的淺淺漣漪,卻在我心間一圈圈盪漾開去。
“殤夜,那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的?”我試圖借用語言驅盡心中難以言明的感覺,不知道爲什麼,面對這樣的殤夜,我有點心慌。
殤夜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帕子疊了,重新塞回袖子,卻沒有擡起頭來:“今晚我宿在獨孤府中,原本已經上牀了,想到你孤單一人,也不知道認不認識路,有沒有安全回家,我就出來看看。”
殤夜張了張嘴,卻是欲言又止。過了片刻,想是終於鼓起了勇氣,才繼續說道:“今晚我不該獨自留你一人的,是我任性了,對不起。”
我幾乎受寵若驚,從來沒有想過對不起這三個字,會從殤夜口中聽到。幾乎條件反射一般揮揮手,我笑得很無力:“殤夜,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可是你的親人,永遠用不着說對不起的。”
“親人?什麼樣的親人?”殤夜的笑容很蒼白。
心好像缺了一塊,可是笑容依舊:“殤夜你可是我最親的弟弟啊!”
殤夜的頭垂得更低,長長的發被風吹亂,擋住了他的臉。雪花凌亂地飛舞,夜色濃黑得沉重。殤夜慢慢擡起頭來,直直望進我的眼睛,濃墨般的顏色消融開來,像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陰翳,原來的神采全部消失不見。
“從來不想做你的弟弟。一直想等着自己長大,然後告訴你,我一直喜歡你,我想要娶你……可是現在,我有預感,如果我再不說,恐怕以後也永遠沒有機會了。”
颶風攜着鵝毛大雪向我襲來,擊得我耳邊嗡嗡直響,可是殤夜的話還是清晰無誤地傳進我的耳朵,一瞬間,天旋地轉。
“殤夜,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比林步微更加喜歡你!我要娶你爲妻,和你白首到老!”因爲激動,殤夜開始低低咆哮。
這下,我除了傻笑,什麼反應也沒有了。老天,這玩笑開大了吧?!三分鐘內,我恢復神智,撐着自己混亂的腦子,想要拯救一個誤入歧途的孩子。
“那個殤夜,我告訴你呀,你的這個喜歡其實就是弟弟對姐姐的喜歡,至多就是再多點那個戀母情結。你知道什麼叫戀母情結嗎?就是男孩子特別喜歡依賴自己的母親。所以以後可不要再隨意說什麼想要娶我這樣的話了,會被大家笑話的。”我寵溺地拍拍殤夜的頭頂,卻被他一下子拍掉。
“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之前一直不說,我想等我再長大些你也許就不會當我在開玩笑了。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我瞭解自己的感情,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就是想要你!”
殤夜眼中澎湃的佔有慾絕對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我看得出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最誠摯的感情,雖然猶顯稚嫩,卻看得我心驚膽顫。
“殤夜……殤夜,你冷靜點,你想想,我和你差那麼多歲,等你長大了,我都老了,你不會再喜歡我的,所以現在就該停止這種畸形的喜歡。這個畸形,就是說不正常,不應該發生的。”心一慌,我就有點不注意措辭了。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把我逼到這種語節詞窮的地步。
“多說無益,今晚我也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回覆。我會用自己的行爲證明給你看的,還有……我會一直在原地等着你的。”殤夜言辭鑿鑿,斬釘截鐵,兩隻手攥成拳頭,重重敲在牆上。不等我回話,殤夜已經轉過身去,消失在風雪中。
我呆呆地看着殤夜瘦弱的身影漸行漸遠,恐懼如同黑暗鋪天蓋地席捲了我,冰冷的雪穿過我的皮膚,凍僵我的血管,四肢被抽去了氣力。唯一清楚,不斷盤旋在腦中的,就是殤夜剛剛留下的話:“我會一直在原地等着你的……”
拖了這麼久,男主終於向女主告白了啊!
某香近日生病了,碼字沒力氣啊!要是明天沒更,那就是躺屍了,大大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