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初看那男人還在遠處, 不過眨眼間，他便出現在衆人面前，後面還綁着連憐和程懷安, 兩人眼中還帶着點茫然, 顯然對一切都充滿了說不清的疑惑。
花白亂髮的高壯男人瞬間走到高坡上, 他將手中獸皮繩一收, 鬆開程懷安和連憐, 視線在這些人身上轉了轉，呂九無門無派，但葉素身上那張揚的三個大字, 除了文盲，誰都認識。
他的聲音粗礪沙啞, 像是許久沒有發過聲, 連咬字都有些模糊：：“千機門還沒有廢宗？”
葉素：“……前輩嗓子不好, 就不要出聲了。”
花白亂髮男人呵了一聲，又看向旁邊幾人, 最終落在徐呈玉身上，“吾劍派弟子？之前是你用了神識，怎麼連隱匿都不會？”
徐呈玉朝葉素看了一眼，隨後道：“才升元嬰期，控制神識不太熟練。”
“你們沒事吧？”旁邊馬從秋問程懷安兩人。
“無事。”程懷安看着前面的男人道：“還要多謝前輩搭救。”
符修體力上比不過劍修, 當時他和連憐反應又最慢, 便落在最後面, 等到快接近高坡時, 從斜面突然出現一股黑沙塵暴, 將他們兩人直接捲走了。
程懷安和連憐撐起結界，但他們已經在沙塵暴最危險的地帶, 結界根本撐不了多久，等到結界一破，兩人便被卷暈過去了。
再醒來就在地下山洞內，被這個花白亂髮男人用獸皮繩捆住，等到後面沙塵暴消散，這個男人便帶着他們往高坡這邊走。
男人身上的衣袍早已經破爛不堪，壓根看不出任何東西，徐呈玉猶豫片刻，拱手問道：“我們誤入無盡深淵纔來到這裡，敢問前輩何宗何派？”
能知道千機門快廢宗了，一定是這幾百年期間才進來的。
花白亂髮男人聲音嘶啞：“我乃萬佛宗屠世。”
“你就是那個在荒城秘境失蹤的佛子？！”周雲震驚道。
兩百年前萬佛宗佛子跑到歸宗城附近，進入荒城秘境，從此沒有再出現過，連命燈都滅了。
萬佛宗每五百年便會從弟子中挑選出佛子或聖女，以便將來擔任宗主。但一直有傳言這個屠世不適合當佛子，人長得太粗蠻，和往任清俊風骨的佛子大相徑庭，連名字都和普度衆生的佛意相違背，他還是萬佛宗任期最短的佛子，只有一年。
“兩百年了，終於有人進來。”屠世瞥了瞥葉素等人，“還算有點本事，不過來了就別想走了，這裡出不去。”
葉素看着屠世的頭髮，心想兩百年光頭長髮都及腰了，可見出去確實困難。
“屠前輩，這裡是什麼地方？”徐呈玉問道。
“這裡……誰？”屠世說到一半，突然對着高坡後大吼一聲。
衆人順着他目光往後看去，原本高坡後的平地忽而變了模樣，荒土逐漸扭曲變化成灰敗林立的碑叢。
那些高大林立的碑叢有的斷裂，有的碑面磨損模糊不清，正中間石碑前立着一根法杖，但已經被人拔了起來。
葉素皺眉望着中間拿着法杖的人，小師弟？
屠世臉色極爲難看，縮地成寸，瞬間趕過去，手已經擡起成爪。
“前輩手下留情！”葉素當即貼了一張疾速符，竟然追上了屠世，擋在遊伏時面前，撐起了飛鏡甲，“誤會一場。”
飛鏡甲對付不了合體期的修士，但能稍微拖延時間。
屠世皺眉停下手，打量遊伏時：“竟然能破我法陣，你是何人？”
遊伏時轉着法杖，壓根沒有聽屠世說話，反而戳了戳前面的葉素：“餓了。”
葉素：“……”
屠世被葉素的速度驚住，見她從背後扯出一張符才明白，爲何一個金丹期的人追上了自己。
“那個千機門小師弟乍一看倒是比屠世更像佛子。”連憐在後面遠遠望着，有點可惜，“就是平時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周雲聞言頗有些得意：“那是你沒見過千機門另一個小師弟，身姿挺拔如鬆，靜如孤月，陸沉寒長得都沒他好看。”
“胡言亂語！”連憐不信，陸沉寒長相氣度和修爲，乃當今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不信算了。”周雲美滋滋道，“他就在我們吾劍派學劍，以後也是我師弟了。”
連憐猶豫：“當真比陸沉寒還好看？”
“和遊公子不相上下。”周雲道。
他們平時一般用道友或名字相稱，但師兄不知道爲何總是遊公子的喊，所以周雲和馬從秋也跟着這麼喊了。
屠世眼中冒着殺意，嘶啞着聲音道：“法杖，還來。”
葉素側身從遊伏時手裡拿過法杖，一拿在手裡，便不由挑了眉，這刻工像極了掌門師父的風格，但張峰峰也才兩百出頭，這佛子掉進來都呆了兩百年。
“我小師弟只是見這法杖的刻工熟悉，像是師祖的風格。”葉素將佛杖遞過去道。
屠世皺眉：“師祖？如今千機門掌門是誰？”
“張峰峰。”葉素道，“佛子可認識？”
“他？我記得，當年纔到我膝蓋。”屠世眼中閃過一絲惘然，語氣溫和了點，“這法杖是你們師祖替我煉製的。”
在他解釋後，衆人才知道原來當選佛子後需要去佛塔挑選四棱蓮臺法杖。當時佛塔內的法杖沒有一根適合屠世，佛宗內認爲他無法擔當佛子，想要收回加持佛珠。直到屠世找到千機門，張峰峰師父幫他煉製出了一根法杖，纔沒有被褫奪佛子的名頭。
“兩百年了，萬佛宗如今可有佛子或聖女？”屠世問道。
葉素不清楚這些大宗門的事情，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最後徐呈玉走上前一步道：“萬佛宗百餘年前曾有過一名聖女當選，後……殞落，此後二十年未選出佛子或聖女。”
二十年，在修真人士的眼中不算太長。
“前輩，萬佛宗那邊見命燈滅了，以爲您遭遇不測，所以纔會找佛子和聖女接任。”周雲道，“等您出去後，可以繼續當佛子。”
屠世搖頭：“這個界出不去，每到月末二十九日便會颳起黑沙塵暴，兩百年我試過無數次，始終未找到任何出口。”
“沒有發現界的通道，會被餓死或者被妖獸吃掉，發現通道，進來後便出不去了。”屠世嘲了聲，“無論怎麼走，這是一條死路。”
“這是什麼地方？“葉素突然指着這些石碑問道。
“不知道，大概是界中心。”屠世道。
當年他察覺無盡深淵連接着界，用法陣打開了通道，掉入這裡，正好碰上了黑沙塵暴，金丹破裂，這也導致屠世在佛塔內的命燈滅了。
好在屠世死裡逃生，竟又在這裡成功結丹，花了兩百年時間升到合體期。
“每一次黑沙塵暴捲來，都會造成石碑破損”屠世道，“一開始我沒有在意，但這一百年來，石碑不斷裂開，靈氣不知爲何也逐漸乾涸，所以我纔在這裡設了陣法，勉強留下了一點靈氣。”
界內一旦沒有靈氣支撐，裡面所有東西便會隨着界一起消失。
衆人沉默，從他們進來就沒有碰見過好事。
程懷安和連憐往碑林走去，想要看看這些石碑上的內容。
其他人見狀，也四散到處觀察。
“這些像是符紋。”不遠處連憐道。
屠世立刻走了過去，想知道她發現了什麼。
葉素視線掃過周圍碑林，覺得很眼熟，不光是碑林，連……之前站在碑前的小師弟都異常熟悉，似乎在哪見過。
碑林她只在第一次進的那個小秘境見過，至於遊伏時……
“小師弟，轉個身。”葉素轉身對後面的遊伏時道。
遊伏時手裡拿着辟穀丹，擡眼看向對面的凡人，隨即又垂下眼去數掌心中的辟穀丹，當自己沒聽見。
葉素見狀，直接伸手搭在他肩上，隨後用力一轉，讓他轉了過去。
……再換身黑衣服，不就是秘境中她見到過的那個背影？
她走到遊伏時同排：“小師弟，你是不是甩過我？”
聽不見，遊伏時低頭數辟穀丹。
“剛纔那半數過了。”葉素瞥向他掌心道。
遊伏時手指一頓，換一半繼續數。
“所以你是那個小秘境的妖獸？”葉素若有所思問道，“無極丹也是你扔進來的？”
往她乾坤袋中扔東西，一扔還是珍稀的丹藥，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目前只有小師弟一人。
遊伏時終於說了兩個字：“不是。”
“好，不是。”葉素揚眉，只當自己信了。
不過既然無極丹在遊伏時手上，原著中寧淺瑤見過他？
就在兩人並列無言時，前方再度熱鬧起來。
“這應該是符紋的一種。”程懷安仔細看了看一塊斷裂的石碑，確認道，“五行宗秘宗古籍上有類似的符紋。”
“你知道這什麼符紋？”屠世聲音稍微清透了一點，沒有那麼嘶啞。
程懷安搖頭：“那本古籍是五行宗的禁典，我只在外面擦拭清潔書籍時見過封皮。”
葉素走了過來，她看着斷碑上的圖案片刻，隨即半跪下來，伸出手指在石碑已經模糊的地方畫了幾個連筆：“這上半部分，可以這麼畫。”
她手指移動的很快，旁邊徐呈玉等人看完了也沒反應過來，但程懷安和連憐幾乎立刻記住了。
“你怎麼知道？”連憐詫異問道，剛纔葉素補出來的那幾筆，她雖然不認識是什麼符籙，但絕對是完整的符紋。
“之前在一個小秘境中，我見到過類似的石碑，那裡的圖紋還算完整。”葉素起身看向其他石碑，頓了頓道，“或許可以試試將這些碑文補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