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世那本法陣手札, 葉素有一大半看不懂。
不過對面穀梁天是一個現成的教學模版，無論是結陣的手法，還是每一次身體移動頻率, 都被葉素學得十成十得像。
除了長相不同外, 葉素就像是穀梁天的鏡像人, 這讓高臺上的各宗主和擂臺下的圍觀修士大爲震驚。
這真的是人能做出來的事？
前半場還搞個半吊子法陣, 被穀梁天打得數次摔在擂臺上, 結果忽然站了起來，就開始和佛子結一樣的法陣。
“葉素這裡有點可怕。”馬從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對旁邊徐呈玉道。
“所以，我很好奇她爲什麼不用劍。”徐呈玉一直知道葉素模仿學習的能力堪稱逆天, 甚至還能後來者居上。
這一點，在符籙方面, 他們早有見識。
也正因爲葉素進步的太誇張, 連憐和程懷安從驚訝到生出戰意, 最後心如止水，這一套走下來還不到兩年。
受到最大沖擊的人, 還是擂臺上的穀梁天。
在第二關逆轉回溯陣法中，他已經看出來葉素不簡單，但沒想到她可以做到這種地步。
兩人站在擂臺上，一個法陣又一個法陣結成、抵消。
穀梁天終於停手，他不想再讓對方將萬佛宗的陣法全學了。
“你足夠厲害。”穀梁天承認, 他看向葉素, 眸色冷淡, “不過到此爲止了。”
他握住四棱蓮臺法杖重重往地上一杵, 底部光陣盪開, 同時念珠往上一扔，單手結陣。
念珠瞬間擴大, 幾乎將整個擂臺圈住。
不過片刻，葉素便察覺到周圍靈氣的流轉開始變慢，不斷往穀梁天那邊飄。
“陣界。”高臺上吾劍派宗主周奇望着擂臺上的穀梁天道，“難怪他當選了新佛子。”
在修真界只有大能纔可以開闢界，即便是幾大宗主也不是隨隨便便能開的，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
萬佛宗的獨門陣界，既然沾了‘界’字，便和界有所相似。
這是一種藉助四棱蓮臺法杖鎖地，念珠禁天的手段，可以暫時性形成本界。
本界只受法修本人的控制，界中爲王，一旦對手落入陣界中，實力將被大幅度削弱。
“我押了葉素贏第一。”合歡宗宗主吳月忽然出聲道，“她一定要贏。”
其他宗主轉頭看她，上闕宗宗主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你押葉素？”
這是什麼操作？一般各宗主要麼圖個彩頭，押自己的弟子贏，要麼押當屆最有潛力的人贏。
葉素？
是還行，但也不至於讓一個宗門宗主押注。
“本來想押遊伏時。”吳宗主長吁短嘆，“本屆長得最好的一個弟子。”
果然，合歡宗還是那個合歡宗。
其他宗主紛紛收回目光，轉投擂臺下方的比賽。
只有坐在吳月旁邊的吾劍派宗主周奇，換了換姿勢，手撐在茶桌上，低聲問她：“怎麼改押葉素了？”
“我想着他們倆萬一碰上，遊伏時肯定不打了。”吳月肯定道。
周奇瞭然：“確實有這個可能。”
這時候，葉素已經徹底落入穀梁天的陣界中。
等她再學他的法陣，纔剛剛結完，穀梁天只是稍稍偏頭，那法陣便驟然消失，宛如從未存在過。
反而穀梁天只結了一個法陣，雙手忽然拉開，一生二，二生四，四個法陣分別從不同方向朝葉素鎖去。
葉素只能四處躲開穀梁天的法陣，一時不察，被一道法陣擊中，半跪在地上，嚥下喉中的血氣，她擡頭看着對面：“界？”
“眼光不錯。”穀梁天握着法杖一步一步朝葉素走過來，陣界也在不斷收縮，所有威壓全部擊中在葉素身上，要將她脊背一點一點碾碎。
“有意思。”葉素艱難站起來。
那股陣法的威壓太過集中強大，她站起來的時候能清晰感受到骨頭斷裂的聲音，靈力運轉修復，再斷，再修復，直到葉素徹底站了起來。
遠處辛沈子看着這邊，不由嘖了一聲，這一代的人確實夠瘋。
穀梁天在她站起來時，便加快了靠近的速度，他冷漠道：“這是我的陣界，掙扎無益。”
葉素手摸在乾坤袋上：“是嗎？那我也試試。”
當初在小秘境中發現的四棱地藏蓮臺法杖被她拿了出來，這東西蘊含力量極強磅礴，葉素幾乎沒有拿出來過。
全黑色的四棱地藏法杖最上層蓮臺上懸浮着一朵黑色的地幻蓮，杵在地面的瞬間，穀梁天立刻察覺陣界流動開始變得阻澀。
底下修士一片譁然。
“她還有蓮臺法杖？！”
“不愧是煉器宗門出身。”
“怎麼感覺葉素手裡的法杖比萬佛宗佛子手裡的法杖還好？”
葉素握住法杖，神識流轉進蓮臺，隱有異樣，但這時候她心中只有破開穀梁天設下的法陣，贏了他。
她沒有念珠，但四棱地藏蓮臺法杖比穀梁天的法杖強太多。
葉素學着穀梁天的結陣手法，四棱地藏蓮臺法杖上黑光流轉，地幻蓮緩緩張開。
穀梁天察覺到自己的陣界逐漸失去控制，他再一次提快腳步，想要徹底將葉素壓制，但要將陣界內所有力量傾軋在對手身上，需要時間。
他還差幾步便能成功時，葉素結陣完成！
四棱地藏蓮臺法杖黑光流轉四溢，最終飛出，切破了穀梁天的陣界。
空中原本被放大的念珠竟然斷了，珠子恢復原狀，散落一地。
高臺上有人眼中極快掠過異色。
“那是我萬佛宗的東西！”萬佛宗宗主樂忌霍然站了起來，死死盯着葉素手中的四棱地藏法杖。
“怎麼會是你們的東西？”吾劍派宗主看着他，“樂宗主，如果我沒猜錯，這東西多半是葉素在哪個秘境中得來的機緣，她還沒去過萬佛宗境內。”
萬佛宗宗主重新坐了下來，平復情緒道：“我是說那根蓮臺法杖是神殞期前，本宗佛子用的法杖。只不過後來消失不見，才換成了白玉蓮臺法杖。”
“既然如今到了人家小友手中，便是她的。”封塵道人勸道，“若是樂宗主想要拿回來，問過葉小友之後，再用其他東西來換，倒也可以。”
萬佛宗宗主應了一聲，但眼中透着勢在必得。
擂臺上，葉素望着穀梁天道：“學的差不多了，接下來你來試試屠世前輩的陣法如何？”
模仿、學習、以一見十。
從站在擂臺上之後，葉素便沒有停止過思考，靈府內神識化成元嬰小人，是葉素自己的模樣，不止一個，共有十個小葉素，正飄在識海上方，不停回憶屠世前輩的手札，結陣學習，一遍又一遍。
每一個元嬰小人學的法陣都不一樣，葉素自己則一直學穀梁天的法陣。
在擂臺上短短的時間內，衆人只看得見她在學穀梁天，卻不知道葉素靈府中還有十個元嬰小人在同時學着法陣。
葉素將四棱地藏蓮臺立在身邊，微微閉眼。
此時此刻，靈府內十個元嬰小人，齊齊一頓，跟隨着葉素，雙手交握，起陣，隨即分開手，掌心朝外畫圓結陣。
屠世的法陣粗暴殺意濃，偏偏最深處又藏着寬廣浩瀚的桎梏，陣才起，穀梁天便感受到一股窒息的殺意。
他同時也快速結陣，準備抵禦，心思卻無法受控去看葉素結陣，下意識也想學着她。
只不過結陣手勢好學，讓靈氣跟隨附着法陣需要多次聯繫才能完全成功。
顯然葉素沒有給他時間，法陣成，迅速往上空一扔，再落下時便往穀梁天頭頂壓去。
穀梁天擡手，手中法陣如同盾牌擋去，然而沒有堅持多久，手中的法陣便碎了，頭頂的法陣朝他攻擊而來。
穀梁天躲避不開，受到重擊，頓時吐出一口血。
他手撫着胸口，緩緩直起身：“……你很好。”
“這還只是其中一個法陣。”葉素氣定神閒望着他，“我還有其他的。”
穀梁天站定之後，周身的氣息一變，擂臺上空突然出現黑雲。
這些黑雲聚集的十分快，衆人無一不熟悉，因爲不遠處的易玄還在進階，擋雷劫，爲此其他擂臺都挪遠了不少。
“這時候衝化神期？”
“佛子膽子未免太大了，前一次便已經失敗，再失敗恐怕會對自己心境產生問題。”
“錯了，雷劫一來，葉素不得不離開。如果她留在擂臺上，恐怕就會受到牽連，穀梁天這一招夠狠，而且對雷劫還有經驗。”
果不其然，雷劫一來，穀梁天便往葉素那邊靠，他像是人形引雷器，所到之處便會有雷劈下來了。
化神期的雷劫動靜絕對不小，幾次下來，擂臺周邊的結界應聲破開，其他圍觀的修士早溜得遠遠的。
擂臺不算小，但雷一劈下來，頓時感覺可以逃跑的區域太小了。
葉素躲來躲去，靠着法陣符籙壓根沒辦法抵擋天道雷劫。
相比之下，早已經準備好各種避雷法器的穀梁天則輕鬆不少。
修真界有天道法則，不可胡亂攪人進階，否則將來自己進階也會受到相應的影響。
也就意味着葉素不能隨便對穀梁天出手，但她一下擂臺，勢必被認爲自動棄權，偏偏不走留在這，只有被雷劈的一條路。
葉素思及此，乾脆停下來，轉身看着穀梁天：“你爲了贏，這麼不擇手段？”
“輪轉塔有多重要，看來你還不太清楚。”穀梁天撐起一件法器，擋住劈下的雷，往她那邊一推，竟然真的轉移了方向，朝葉素劈去。
葉素也不躲，任由那雷劈下來，瞬間變得滿臉焦黑一片。
“有件事，你好像一直沒弄清楚。”她抹了一把臉道，“你這麼不擇手段，我也要學一學。”
穀梁天一愣，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
葉素仰頭看着上空，雲越來越黑，幾乎成了黑水，像是隨時可以滴下來，“你連雷劫都要分享給我，那我的雷劫也分享給你。”
她倒要看看，穀梁天的雷劫能不能比自己的雷劫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