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丹難得, 屬於上品丹藥，即便是大宗也不能隨隨便便拿出來。
丹宗宗主自然而然認爲寧淺瑤來頭不小。
“什麼來頭？不就是千機門弟子，現在以無名宗的名頭參賽。”褐發老人道。
陸沉寒帶着人上璇璣峰療傷的事, 早在崑崙傳遍了, 自然有人去查寧淺瑤的背景。
比起這個, 其他宗主更在意的是剛纔寧淺瑤在擂臺上的表現。
“那個簡湖一受傷, 她立刻無端吐血, 倒像是伴生契約。”合歡宗宗主吳月若有所思，伴生契約的必要條件之一便是有一方非人。
“吳宗主的意思是……這裡混了妖進來？”五行宗宗主臉色不好看。
“有什麼事等弟子們這場比完。”封塵道人淡聲道。
此時，六號臺上徐呈玉和陸沉寒對戰, 兩人之間差了一個境界，但徐呈玉竟然扛住了陸沉寒的劍意。
葉素瞥了一眼臺上的寧淺瑤和簡湖, 轉身下臺。
臺下的遊伏時見她下來, 原先挺拔的身姿瞬間放鬆了下來, 懶懶散散跟在葉素身側。
“我們去六號擂臺看看。”葉素道。
劍修除了劍招外，最重要的便是劍意。年輕一代中, 陸沉寒的劍意可以當之無愧稱得上頂尖水平，尤其他已經是化神前期。
相比陸沉寒的遊刃有餘，徐呈玉則狼狽不少，周身道袍被劍氣劃破，一道道細長的傷口掩蓋在衣服下, 但血卻不斷滲透出來, 染紅了藍色道袍。
徐呈玉用盡一切手段, 才從陸沉寒劍所帶的龐大壓力中掙脫出來。
他臉色蒼白, 後退至擂臺柱前, 腳踝處被陸沉寒剛纔那一劍所割傷，血很快打溼靴子, 流向鞋底，稍稍一動，便在擂臺上留下半個血腳印。
擂臺上的徐呈玉甚至沒有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腳下，便再一次迎了上去。
“大師兄……”馬從秋已經從擂臺上下來了，見到徐呈玉的樣子，整個人變得緊繃。
他輸了就輸了，但大師兄在第一輪輸了對戰，就意味着徹底失去了競爭前十的機會。
怎麼會偏偏和陸沉寒對上了？
臺上的徐呈玉卻沒有那麼多想法，他望着陸沉寒的眼睛，能夠清晰察覺到陸沉寒並沒有將他視爲真正的對手。
徐呈玉心中越來越冷靜，手腕上的血順着劍柄，蔓延到劍身，在緩緩滴落在地面。
“現在認輸還來得及。”陸沉寒口吻中帶着居高臨下的施捨。
徐呈玉面色蒼白，鬢角被汗溼透，目光卻越發堅定：“不可能。”
陸沉寒似乎並不驚訝，有些人總以爲自己能逆轉局面，他握住孤滄劍，身形一動便朝徐呈玉攻來。
他這一劍席捲浩蕩靈力，整座擂臺上的結界甚至隱隱在震動，連擂臺下圍觀的人都能感受到其威力巨大。
這就是化神期的力量！
本該躲開的徐呈玉非但沒有避讓，反而握着劍直接迎了上去。
揮劍擋去，兩劍相抵，發出刺耳的碰撞交錯聲。
那股震盪的力量讓劍上沾染的血跡彈濺在徐呈玉的臉上，他緩緩眨了眨眼睛，大腦彷彿僵化了，手下的力量卻變得更強，竟真的抵擋住了陸沉寒的攻勢。
陸沉寒的劍無法再進一步，他眼中反而透過一絲嘲意，螳臂當車。
陸沉寒腳步微微一撤，手腕卸力，讓人誤以爲他要收勢，然而下一刻又重新朝徐呈玉斬去，帶着化神期的全力一擊！
徐呈玉彷彿也早有準備，劍轉了個方向，再一次去抵擋陸沉寒的劍。
“錚——”
“咔！”
徐呈玉的劍撞上孤滄劍的瞬間，陡然斷成兩節。
他還未反應過來，陸沉寒的劍意緊跟其後，幾乎是朝着徐呈玉胸口齊平斬去。
磅礴冰冷的劍意近距離砍來，即便徐呈玉在瞬間用靈力罩護住胸口，也無法挽回。
靈力罩碎裂，那道劍意重重砸在了徐呈玉胸口上，將他打下擂臺。
徐呈玉整個人橫飛了出去，眼看着要砸在地面上。
“大師兄！”馬從秋當機立斷躍起，去接住徐呈玉，然而那道劍意的力量並沒有完全消失，他甚至差點也被帶得往後，連接觸到的一隻手都變得麻木。
葉素迅速飛出一道符籙，緊貼在馬從秋背後，才避免了兩人一起摔下來的情況。
“大師兄！”周雲也比完了，趕過來半跪在徐呈玉身邊，從乾坤袋中拿出丹藥想餵給他。
徐呈玉落地，偏頭躲開她的手，然後吐出一大口淤血，他望着自己手中還握着的斷劍。
“大師兄。”周雲再一次餵給他丹藥。
其實徐呈玉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只是強撐着一口氣，在他暈過去之前擡眼看向擂臺上的人。
陸沉寒正在擦自己的劍，沒有用清潔術，只是站在擂臺上，用手帕輕緩擦拭着劍身。
這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勝利者姿態。
葉素低頭看着徐呈玉，即便吃了丹藥，他周身靈力也極其紊亂，和吃下赤心丹的簡湖完全不能相比。
“我帶他回去。”辛沈子不知道從哪走過來，將徐呈玉拉了起來，當着所有人的面御劍離開。
留下週雲和馬從秋不知所措站在這。
“馬上要比完了。”葉素拍了拍兩人肩膀，“你們再等等。”
沒多久，十五個擂臺賽基本結束。
程懷安眼含笑意望着連憐：“師姐，你又贏了。”
連憐收了符陣，雙手抱臂，一張明豔的臉帶着傲氣道：“從小到大，我就是比你厲害。”
“是。”程懷安完全不反駁。
兩人一前一後走下擂臺，連憐背對着程懷安，原本驕傲的情緒瞬間消失，神色反而帶上幾分失落。
程懷安徹底失去進入輪轉塔的機會。
“他們比完了。”五行宗宗主轉頭看向封塵道人，“有些事該問清楚了。”
封塵道人站在高臺最前方，望着一個擂臺上的人：“寧小友，幾位宗主要問你幾個問題。”
寧淺瑤正扶着簡湖，觀察他的狀態，聽見封塵道人的話，一時間有些茫然：“問我什麼？”
“你懷中這位是何人？”封塵道人問道。
“他叫簡湖。”寧淺瑤認真道，一雙鹿眼清澈見底，任誰看了都覺得她無辜。
“不是問他名字。”五行宗宗主十分不喜道，“他是哪裡的妖？”
不等寧淺瑤出聲解釋，五行宗宗主又道：“別想着在我們面前撒謊，真當我們看不出來你們身上的伴生契約？”
寧淺瑤被他這麼一說，心中頓時一陣慌亂，她往周邊看去，對上陸沉寒的眼睛，又急忙移開視線，彷彿多看一眼，會連累他。
“我……我不知道宗主在說什麼。”寧淺瑤不承認。
五行宗宗主還要說什麼，被封塵道人擡手擋住了。
“寧小友，我們問，只是尊重你，想聽你親自說出答案。”封塵道人語調沉鬱，“既然你不想說，便算了。”
寧淺瑤還未完全明白封塵道人的意思，便見到他手一揮，甩出一道渾厚靈力，打在簡湖身上。
封塵道人是大乘後期，距離渡劫只有一步之遙，他的靈力打入簡湖身上，不出片刻，在衆目睽睽之下，簡湖開始發生變化，竟然在所有人面前現出了原形。
“九尾狐！”五行宗宗主失聲道。
他以爲只是普通的妖從妖界逃了出來。
封塵道人反應極快，直接將寧淺瑤和簡狐帶上了高臺，設下結界，除高臺上的幾位宗主，其他人看不到上面任何情況。
不過賽場上衆人早已經看清簡湖的原形。
“宗門大比居然有妖進來了。”梅仇仁搖着頭，嘖嘖感嘆，眼中帶着失望，“還是個狐狸精，也沒看出來長得多妖。”
“能和妖結了伴生契約，這麼多年寧淺瑤還是頭一個。”顏好道，“自妖界長封后，便沒有妖願意和修士結契了。”
葉素聽着周圍的人交談議論，她餘光看向身側某位小師弟，他正低頭擺弄手上的霧殺花。
大概察覺到葉素的視線，遊伏時側臉看過來，然後對她說了一句：“那隻妖，醜。”
葉素：“……”妖也會嫌棄妖醜？
她倒突然對小師弟的原形生出好奇之心。
結界內。
合歡宗宗主吳月皺眉看着地上的狐狸：“有一尾僅剩半截，他是九尾狐王。”
“狐王不在妖界，怎麼會出現在修真界，還和一個修士結成了伴生契約？”上闕宗宗主不解。
“聽聞妖界無主，各族妖王都在爭奪這個妖主的位置。”丹宗消息靈敏一些，他道，“或許狐王便是因此受了重傷，而落入修真界內。”
否則一代妖王萬萬不可能在衆人面前現出自己的原形。
“既然是妖，就不能參加宗門大比，你這個和妖結下伴生契約的修士也得離開。”五行宗宗主直接道。
寧淺瑤被他這句話震住，眼中迅速含霧：“我們並未違反宗門大比規定，況且……”
“你簽了伴生契約，境界是你自己修煉得來的，還是妖王帶給你的？”萬佛宗宗主樂忌忽然問道。
“是我自己努力修煉來的。”寧淺瑤的淚從臉頰滾下來，委屈至極，“若不是結成伴生契約，簡狐會活不下去，所以我才……”
五行宗宗主冷笑，擺明了不信她說的話。
天道對妖更寬鬆，往往妖修煉起來更輕鬆，若修士和妖簽訂了伴生契約，之後修煉的阻礙將會受到極大的減輕。
在過往妖界和修真界通行時，沒有修士不羨慕能和妖簽上契約的人。
封塵道人朝寧淺瑤招了招手：“你過來。”
寧淺瑤立刻走過去，有些哽咽：“道人……”
“伸出手。”
寧淺瑤雖然不解，但依舊照着做。
封塵道人指尖忽生劍氣，在她掌心劃下一道痕跡，再一抹上面的血。
封塵道人低頭嗅了嗅手指上的血，再一捋，隨後擡頭看向寧淺瑤：“你是玄陰之體。”
“玄陰之體？！”
幾大宗主皆失了態，尤其是丹宗宗主，眼睛突然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