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鬍子高人告訴我,蘭蘭的爸媽都已不再人世,家裡也沒有其他親人了,他給我講述了蘭蘭的身世,內容跟我剛纔在小屋子門外偷聽到的基本相同。我問他蘭蘭的家究竟在哪裡,他說在離鳳凰縣城不遠的一個小鎮子上,還把具體的位置和門牌號都告訴了我。
我從身上摸出自己剩下的所有的錢遞到他面前,非常感激地說道:“老人家,多謝您幫了我的大忙,這點兒錢雖然不多,卻已是我的全部了,您就收下作爲酬勞吧!”
白鬍子高人呵呵一笑道:“小夥子,有道是黃金有價情義無價,我是看在你這個人有情有義的份兒上才前來幫忙的,你的錢我是一分錢也不會收的,你要是有心,還是想想辦法幫幫那位慘死的姑娘吧。別的我就不多說了,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跟我這位師侄說,我還有其他事,就此告辭了!”
本來我還擔心高人嫌錢少,沒想到他竟然不要我的錢,我簡直對他感激淋漓了,對着他深深地鞠了個躬,擡頭再看時他人已經消失在暮色之中。
“小夥子,是你對那位姑娘至真至誠的情誼感動了我的師叔啊,要不然的話,你就是奉上個十萬八萬的他都不一定接這個活兒呢!”死人客棧的店主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我發自肺腑地說:“老伯,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該對您說什麼感激的話好了,我看出來了,你們是好人,而且是世上少有的好人啊!”
我暗自慶幸自己遇上了好人,我曾聽說世上有不少江湖術士,他們的道行不高,卻專會利用騙術騙取錢財,而我遇到的兩位身懷絕技的老者,不但盡心盡力地幫我,還一分錢都不要,他們肯定不是騙人的江湖術士了。
老者道:“小夥子,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你那位朋友的家在哪裡,你是不是要到那裡去看看呢,如果要去的話我建議你現在就去,這樣就可以讓那位姑娘跟着你回家看看了,對她來說,夜裡要比白天情況好多了!”
“好啊,好啊,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現在黑燈瞎火的,恐怕我找不到去她家的路呢!”
“這樣吧,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我在家呆着也沒什麼事兒,乾脆我就陪你跑一趟吧,我對這一帶的路很熟的哦!”
說着,他到小黑屋前把門打開,嘴裡說了句:“姑娘,跟我們回家吧!”之後帶着我離開了死人客棧。
出來的時候我看了看錶,已經是夜裡十點多,離開客棧我們沒有走大道,而是在山間的小道里穿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周圍都是黑壓壓的荒山野樹,我心裡有些不踏實,便問道:“老伯,蘭蘭的家所在的鎮子離這兒有多遠呢?”
“不太遠,白天從縣城坐車的話二十幾分鍾就到,我們現在走近路過去,也就大半個時辰的路吧!”
“真是辛苦您了,這麼黑的天還要您陪我走這麼遠的路,實在是過意不去呢!”
“咱們還不都是爲了你身後那位可憐的姑娘嗎,眼下雖說她魂魄裡的蠱毒已經解了,可她的鬼魂卻只能到處遊蕩,還要躲避閻羅的緝拿,以後的處境仍很兇險哦!”
因爲有蘭蘭的鬼魂跟着,老伯沒有帶手電,他說幹他們這行的經常黑燈瞎火走夜路的。他在前面走,我緊跟在他後面,想着蘭蘭的鬼魂正跟着我們回家,我忍不住不時回頭看看自己的身後。
我們在荒無人煙的山裡已經走了一大半路程,老伯說出了前面不遠處的山口就要到蘭蘭家住的鎮子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走得時間長了,腳步聲自然沉重起來,我無意中聽到除了自己和前面老者的腳步聲外,還有一個輕微的“沙沙”聲,我心裡在想,難道是蘭蘭的鬼魂發出的聲音嗎?
再次回頭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灰濛濛的夜幕之中,在我身後不遠的山路旁恍惚有個黑影一晃就不見了!
我的心裡猛地一驚,那個黑影肯定不是蘭蘭,因爲蘭蘭的鬼魂穿着的是一身白衣,她不想
讓我看到的時候我是看不到她的,而且我們已經帶着她走了一路,她都沒有現身!
“老伯,後面好像有個黑影呢!”我緊走兩步趕上了老者,聲音有點兒發抖地說。
老者聽了停了下來,朝我們剛走過的山路上看了一會兒對我說:“小夥子你別怕,是你身後的那位姑娘哦,就要到她的家了,她自然會很高興的了,我看到了,是她在後面調皮呢!”
他這麼一說我沒有再問下去,不過我的心裡卻還是覺得那個黑影不是蘭蘭。
又走了十多分鐘,我們進了一個鎮子,那個鎮子很小,就像我們老家的一個大村子。看上去老者對小鎮的情況很熟,他帶着我七拐八拐到了一個窄長的衚衕裡。
衚衕的一邊是一堵高高的圍牆,老者說圍牆裡面是一所學校,衚衕的另一邊並排住着十幾戶人家,走到頭我纔看到這條衚衕是個死衚衕,蘭蘭的家就住在衚衕底最後一家。
站在蘭蘭的家門口,我留意看了一下門牌號,正是那位白鬍子高人告訴我的74號,死人客棧的老者對我說這個門牌號很不吉利,讀起來就是“去死”的意思。
蘭蘭的家門是鎖着的,老者拉着我往回走了十幾步,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對我解釋說:“我們稍等片刻,讓那位姑娘把自家的門打開吧!”
我聽了很是吃驚,頭一回聽說鬼魂還會自己開門鎖,不過我也沒敢多問,心裡半信半疑地等着看結果。
也就是說幾句話的功夫,我好像聽見蘭蘭家的門“吱吱”響了幾聲,聲音很小,但在寂靜的夜裡卻聽得非常清楚,老者拉了拉我說:“門已經開了,可以進去了!”
我們返回74號門前,我驚訝地看到,剛纔還鎖着的門真的打開了!
老者說:“小夥子,我們到裡邊看看吧,看完了我們就回去,這種地方陰氣太重不宜久留的!”
我提心吊膽地進了院子,院子裡只有一座三間低矮的房子,房子的門正對着院子的大門,我走到房子的門前,發現房門是開着的,心想可能蘭蘭已經進去了。
站在房門口我遲疑了幾秒鐘,身邊的老者又說話了,“小夥子,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吧,這裡是你那位朋友的家,她不會對你不利的!”
在老者的鼓勵下,我慢慢擡腳進了屋子,房間裡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我的心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在黑漆漆的房間裡呆了幾分鐘後,我的眼睛漸漸適應了裡面的黑暗,房子正面的牆上有一扇不算大的窗戶,窗戶的窗簾沒有拉,從外面夜空透過來的光線雖然很暗,但可以讓我依稀看到房子裡的情況了。
我不知道“蘭蘭”回到自己的家後會是什麼感受,也不知道她現在正在這間房子裡做什麼,黑黑的房間裡充滿了她的氣息,雖然我看不到她,但我此時感覺她就在自己身邊,這種感覺就像以前她在富裕鎮衛生院住院時我陪着她的感覺一樣!
正自想得入神,耳邊響起一聲輕輕的嘆息,我的渾身猛地一震,因爲我敢斷定,嘆息聲不是站在門外的老者發出來的,因爲那是一個女子發出的聲音,而且嘆息聲就在房間裡!
我惶恐不安地在黑暗中四處尋覓,猛然發現房子的窗戶前站着一個熟悉的影子,她身着一襲白衣,長髮披肩亭亭玉立,正在窗前看着什麼。
是蘭蘭,肯定是她!她終於肯讓我看到她了!此時的我已經不再恐懼不再彷徨,我已經忘記了蘭蘭跟我陰陽兩隔,忘記了站在窗前的她早已不是人而是個鬼!
我激動地喊着她的名字,情不自禁地走了過去,張開雙臂想要從背後抱住她!
然而,當我的兩條胳膊收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我眼前消失了,我的雙手緊緊抱着的只是自己冰冷的身體!
“蘭蘭,不要躲着我!”我傷心地喊道。
“如果你是真心愛我的話,就想辦法幫幫我吧……”
我聽見黑暗中蘭蘭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便銷聲匿跡了,任憑我怎麼喊她,她都不再搭理我。
我呆呆地站在窗前,忽然發現窗臺上放着一個花盆,花盆裡有棵已經枯萎了的花,我湊到跟前仔細分辨,才知道那是一株早就死掉了的春蘭!